狐妖輕敵之下幾乎被林深廢了雙臂,如今自然打定主意不會讓他死得痛快,于是冷冷地笑了笑便不再去管無力掙扎的林深,而是轉身向莫小姐走去。
活人心肝……它還未吃夠呢!
莫家小姐面若死灰,絕望地注視著漸漸逼近的狐妖,忽然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撲向林深遺落的短刀。與其活著受辱,不如自行了斷。
“嗬嗬……”狐妖邪魅的眼中透著絲絲戲謔,在其隨意擺手之下那柄短刀立時被拋出更遠。尋常人族對它這般修行日久的妖來說,直等同于螻蟻,生殺予奪。
“對不起……”林深緊捂著傷口強自靠在一處石柱上,看向莫小姐的眼神中滿是歉意。他不是青瑤那般神通廣大的修真異士,在這狐妖面前可謂狼狽至極。
“你不該來的!”莫小姐默默搖頭,沙河鎮(zhèn)這一場大禍與林深全無關系,他若是在此搭上一條性命,該抱歉的是自己。
林深苦笑一聲咳出滿口的鮮血,他并非不知如今的城內已成人間地獄,只是今日若不來,必定心中有愧。既不愿叫自己后悔,又何妨舍命走這一遭?何況如今,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
大雨滂沱之下,黑衣的少年忽然怒目圓睜,雙臂青筋寸寸暴起,手中正運起連日來從青瑤那里學到的法訣。
御劍術!這超脫了尋常人世的以氣御物之法,在林深手中初現崢嶸。
狐妖察覺到不對,猛然回過頭來向林深厲聲怒吼,卻沒想到此舉卻是真正將自己命門漏了出來。
只見這畜生暴怒之下棄了莫小姐,正要撲上前來將林深撕個粉碎時,眼前忽然渾身靈光大放,不遠處靜靜躺在地上的短刀受了牽引猛地拔地而起,卷起陣陣雨花直奔狐妖后腦而去!
生死之間,林深終于第一次如此行云流水地將這御劍之術施展出來。黑狐妖還未能反應過來便只感到后腦劇痛,隨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那突如其來的一擊是將他頭顱生生貫穿,白的紅的流了一地,眼看不活了。
夜雨瀟瀟,打在臉上寒意透骨,林深卻忍不住仰天大笑,說不出的酣暢淋漓!這畜生再是修行百年又如何?如今終究是它死了而自己還活著!
但轉念一想方才果真是險之又險,若自己失手或短刀所貫穿的并非狐妖腦中妖丹,二者取其一也會是他二人今日慘死!
果然降妖伏魔絕不是什么書里寫的那般輕松寫意,是真正會累、會死人的。
他自己有所經歷尚且如此,何況今日目睹了一系列駭人怪談的莫家小姐?此刻莫姑娘正呆呆地望著林深,不敢相信這屠盡了莫府的妖怪就此死在了林深手中!
“你……是神仙嗎?”許久后問出這話的同時莫姑娘自己也忍不住搖頭自嘲一笑,一則為劫后余生,二則林深若真是神仙,哪來這許多年的辛苦?可眼前身子不再佝僂、腳步亦不似過往那般磕磕絆絆的少年,卻讓她有些不認得了。
“神仙可看不見人間疾苦?!贝藭r林深也恢復許多,已然可以慢慢走到莫姑娘面前,見她腳上受了傷無法行走,索性便將她橫抱起來,一步步向城門方向走去??峙氯缃襁@城里,也剩不下其他活人了。
一路的尸山血海,莫姑娘終于忍不住伏在林深懷中大哭。滅門之禍,滿城血腥,若不是林深拼死來救,她如今也會在這無數的尸體中了。
林深不知如何安慰她,而大雨之中又有人影浮現,林深默默地停住腳步,以自己如今的狀況,恐怕無能再殺一只狐妖了。
當來人漸行漸近直至距林深僅有十來步時,后者眼中慢慢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來。
風雨交加的夜色下林深懷中抱著那個黃衣的姑娘,青瑤則抱著小虎,二人默然相對沒說一句話。默契地將莫姑娘與小虎尋了一處空無一人的客棧放下后,青瑤以陣法將此間掩藏住,拉著林深再度來到長街之上。
“你要做什么?”林深問道。
青瑤看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突然抓住林深肩頭將他帶到空中,要林深仔細看大雨中的城鎮(zhèn)。
斷壁殘垣之間一片死寂,只有傾盆大雨嘩嘩落下,說不出的壓抑??v橫交錯的街巷之間有淡淡的血光在夜幕籠罩下若隱若現,若非仔細查看,絕無可能在雨幕中看出這古怪來。
“有人在城中布下了噬靈血陣,死去的人魂魄都被這大陣拘縛,不得安息?!?p> 青瑤抬手指向沙河鎮(zhèn)四方血氣由為濃郁之處,林深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場妖魔屠城的血案盡是他人策劃。
沙河鎮(zhèn)雖不是大城,可依舊有著數百戶人家,一夜之間全成了無主的孤魂,該是何等的冤孽?
霎時間饒是林深也忍不住怒火中燒,青瑤眼中冰冷更是從未消退,她將林深帶出來正是要他與自己分頭去尋陣法中樞,只有如此才能令主陣之人現身。
“我會讓他們……連鬼也做不成!”青瑤的言語中的殺意溢于言表,她已然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如此這般憤怒是在何時。
為防林深獨身一人遇到危險,青瑤甚至將古劍青霜都交到了他手上,并一道留有她自身感知的符箓,若是林深遇險她亦能趕到。
兩人約定好各分西東,若是林深先找到針樞便靜待青瑤趕來。前者知道她是為自己的安危考慮,當即也并未作他想,只接了青霜劍便頭也不回地奔去。
今日城內其實死的盡是與自己毫無相關的人,可林深心中仍舊難免出離憤怒。人生于世上皆渺小如微塵,可縱是微塵亦有微塵的活法,任何人都不該平白被誰決定其生死!
妖氣彌漫,更有道道陰影藏在暗處對只身一人的林深虎視眈眈。青霜古劍不住地長鳴預警,黑衣少年仍有些青澀的眉宇間卻不見半分懼色。
換了十日前他甚至不敢踏入如今邪門的沙河鎮(zhèn),可今日若是再退,恐怕九泉之下的了一大師與自家老頭子也會笑自己膽怯吧!
隨著一聲怪吼,眼前忽然殺出一頭滿身血腥的高大狼妖,林深只看了一眼便沉著臉手握青霜不閃不避地迎身而上,兩臂千鈞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這狼妖修為比之先前的黑狐低上不上,加之林深此刻有青霜傍身,此消彼長之下更顯差距。一人一狼擦身而過的瞬間,青霜劍鋒毫無阻隔地輕易沒入狼妖素有銅頭鐵腦之稱的頭顱之中。
這畜生就連一聲慘叫也來不及發(fā)出便死于非命,而林深甚至不曾回頭去看一眼它開膛破肚的慘狀便繼續(xù)向城內血氣濃郁之處奔去。
另一側青瑤手中雖沒了兵刃,卻一路恍如殺神一般將沿途妖物屠戮殆盡,直到前方不遠處出現那道算是眼熟的身影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曾與自己惡戰(zhàn)一番的那名道人佇立于雨中,滿眼狂熱地凝視著一尊高大的古鼎,口中念念有詞,城中濃郁的血氣此刻都在往那古鼎上匯聚。
在其身側,節(jié)帥公子韓佑雙目無神、口角掛著污穢的涎水如野獸般匍匐在地上,臉上身上更有著無數潰爛之處,甚是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