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派二頭領是個書生模樣的人物,骨頭軟得狠,我們不過稍許威逼利誘,他就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當場同意了?!彼纫巡粺o得意道。
“骨頭軟的人恐怕當不得大頭領,我們總還要派個鎮(zhèn)得住場面的人去?!卑⒁滥脚ゎ^探尋地問烏依古。
烏依古點頭,“不錯,這也是今日我們在此議事的原因。子云薦了她手下的甲五去,我們覺得可行,看你的意思如何?”
“甲五,為何薦他?”
“回稟小姐,甲五前幾年一直貼身跟著我,功夫一流,辦事牢靠,忠心是絕對沒問題的;近一年中原來的消息也都是他在處理,上個月還親自去處理過幾個別人埋過來的暗樁,都很漂亮,他若前去,應當沒有問題?!?p> 但是在阿依慕的想法里,倒不必派一個武功如何高強,辦事多么穩(wěn)重可靠的人。七星派控江南水路,手底下的人恐怕魚龍混雜,規(guī)矩方面定然不似萬丈閣這樣森然有序。重要的是一個做事圓滑而又手段霹靂,能短時間內震懾眾人,樹立威嚴,收攏人心的人選,若能熟悉中原更是再好不過。
子云講完看道阿依慕有些許猶豫,“小姐可是有其他人選?”
“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尋一個有些浪蕩不羈,手段奇巧的人前去?!卑⒁滥骄従彴炎约旱南敕ǖ莱?。
“可是這樣的人心思多半活絡,或許能更好地整頓七星派,卻未必能保證他一直歸我們控制?!睘跻拦耪f。
“不錯,江南離我們畢竟山高水遠,能穩(wěn)穩(wěn)掌控在我們的手心里是不是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寅初捻著手里的串珠也開口說道。
其他幾個人也都附和點頭,想來這個推薦人選是他們討論之后一致同意的。
倒是冰霜美人丑月突然開口,“若按小姐的意思,我覺得宮丞可去,他如今就在大周,前去接手也方便?!?p> 這話一出口,連子云都抽了抽嘴角。不是因為這宮丞是個小人物,事實上,他的大名在萬丈閣里簡直是如雷貫耳,聲鳴百里。
最初他被派在子云手下訓練青樓女子接客待人,收集情報,但每每最后他都會與一樓子的姑娘稱兄道弟/稱姐道妹,姑娘們紛紛想與他私奔天涯根本無心自己的本職工作;于是不得已,他又被調去大金做當?shù)氐拿ぷ由?,誰知這家伙到了目的地二話不說先鉆進林子里和獵手們同吃同睡,一同打了半車的雪貂雪豹出來,又出了比市場價高一倍的價格當場收購了所有的毛皮子,從此他又成了大金所有毛皮販子眼里的冤大頭,個個來與他套關系、買酒吃,最后總能以高價售出自己的毛皮子,半年后當?shù)厝硕假嵉呐铦M缽滿,萬丈閣的毛皮生意卻破產了。
凡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宮丞每到一地就能把一地的生意砸鍋,外加結交一幫子兄弟姐妹。于是后來萬丈閣有志一同地不再讓他接觸任何涉及商業(yè)金錢的任務,若是需要從三教九流的人物里套什么情報出來他倒是還能圓滿任務。不過不管哪一次,他都可以把自己搞得聲名遠揚,他的知名度在江湖中絕對是響當當?shù)摹?p> 聽完他的一系列英勇事跡,阿依慕當場拍板,“就他了!”這絕對是個人才??!
除了丑月的六個人互相對視,交換了一個“就知道會這樣”的眼神,小姐對宮丞總是有著特別的欣賞和倚重,讓他們都搞不明白。
接下來的流程略有些無聊,六人依次向阿依慕匯報了這一個月來萬丈閣的經營情況和情報工作,確實像烏依古所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然而等這些結束阿依慕踏出萬丈山莊的大門向下俯瞰時,已經是萬家燈火明了。
大街上變得人頭攢動,馳馬回府看起來不那么現(xiàn)實了。
“我都忘了今日是朝山節(jié),大家都在向玉川山跪拜祈福呢?!睘跻拦砰_口說道。
阿依慕定睛一看,果然如此,街上不止是往日里的繁華,更多了許多彩帶錦旗,映得整個都城光華燦爛。街上的人們并不是雜亂地走著,而是結成長隊,向著北方下跪、伏地、磕頭,又起身向前,而后重復,倒是頗為壯觀。
“此刻回府有些擁堵,不如我們出去轉轉?”烏依古低頭詢問阿依慕。
阿依慕聳了聳肩,“好啊?!逼鋵嵥睦镉悬c癢癢的想去下面再仔細看看,只是她不好拒絕烏依古的提議,畢竟兄弟剛給自己送了一條江南水路?。?p> 兩個人牽著馬順著偏僻的小路慢慢踱步到了城邊,清冷的月色和城內喧天的呼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氣氛有些詭異地沉默。
“阿依慕,大汗最近似乎在考慮你的婚事?!?p> 阿依慕的耳朵不由立了起來仔細聽著,
“你有什么打算嗎?”烏依古停住了。
“看父汗的意思咯,若是人選還可以就嫁,若是個花心黑心的孬種子,我就揍他一頓壓著他去退婚?!?p> “大汗很寵你,或許你可以主動告訴他你想嫁的人?!?p> “可是我沒有啊?!卑⒁滥胶茏匀坏卣f出了這句話,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烏依古呼吸停了一瞬,暗夜里他的表情似悲似喜,仿佛松了一口氣又仿佛落寞而失望。
沿著城墻根走了大約百來步,轉過一個彎,一盞盞亮彤彤的紅燈籠掛在樹梢,樹下放著案臺,擺著玲瓏可愛的朝山果——專門用于朝山節(jié)敬奉玉川山神的圣果。朦朧的紅光交織著暗藍的天幕和璀璨的星河,倒叫人無端生出些喜悅與祥和來。
阿依慕扭頭看向烏依古,“這是你特意準備的吧?”
烏依古沒有否認,“今年大汗心情不佳,宮里的朝山節(jié)免了,但我想著你最信奉玉川山神,應當不想錯過這個節(jié)日的?!?p> 阿依慕嘿嘿笑著,雖然她現(xiàn)在自然不再信奉了,但總該感謝別人花費的心思,“多謝你了!”
烏依古不再多言,領著阿依慕跪拜在樹下,向著玉川山的方向跪拜、伏地、磕頭。阿依慕在后面瞇著一條眼睛縫,緊緊盯著烏依古的每一個動作,自己好跟著模仿。
朝山節(jié)的跪拜大禮要三拜九叩首,正當阿依慕磕得暈頭轉向不知道到了第幾個時,頭頂?shù)臉渲s突然斷了一截,打著旋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哎呦!”一聲驚叫,一陣簌簌的風聲刮過,阿依慕再抬頭看向樹梢,卻沒有什么人影。
專注祈福的烏依古也被打斷了,“你還好吧?”
阿依慕搖搖頭表示沒事,這節(jié)短樹枝倒不至于打疼她,只是她拾起那截斷枝,斷口處平滑整齊,顯見是人為,她心里迷惑,是誰藏在這里要給她來個不痛不癢的惡作劇?
她身旁的烏依古一顆心卻沉沉地落了下去,或許阿依慕并不記得,朝山節(jié)是祈福沒錯,但多為相愛的年輕男女兩兩祈求玉川山神保佑他們的姻緣美滿,心想事成。他或許可以自欺欺人地帶著阿依慕來這里叩首祈福,但是不期而至的斷枝依然打斷了這一切,難道這是玉川山給他的警告嗎?
難道,終歸是自己癡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