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沒有姓名的碑，我記得他們是誰
“塔茲米?！?p> 貪狼走到他身邊，看著他身下的無名墓碑，殺手的碑上不允許留下姓名。
布萊特的死訊來得匆忙，夜襲里的所有人都被這份痛苦擊中，即便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準(zhǔn)備接受死亡，可還是沒有準(zhǔn)備好。
貪狼想起無數(shù)個夜里，和布萊特在月色下把酒言歡的場景，因為年齡相仿，所以更惺惺相惜。
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所有人比其表面上要成熟，因為所有人都經(jīng)歷過失去。
而失去，則是一個人成長唯一的橋梁。
“貪狼，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這么弱，什么忙也幫不上。”
塔茲米撲進(jìn)貪狼的懷里，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們身后的樹林里，赤瞳背靠著樹干，神情復(fù)雜。
“如果，如果我當(dāng)時能再強一點，哪怕一點也好，這樣的話大哥和我就都能回來了。”
塔茲米聲音哽咽。
貪狼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他也在后悔自己，如果像塔茲米說的那樣再強一點，哪怕一點，結(jié)局也會不一樣。
“塔茲米，其實……”
他抬起頭，紅著眼看著貪狼的眼睛，那模樣像極了失去了父母的可憐孩童。
“布萊特曾經(jīng)和我說過，‘塔茲米雖然現(xiàn)在還很弱小，但是他一定會變強的，只要嚴(yán)格訓(xùn)練他，說不定還能超過我，真令人期待啊’。”
月光下，塔茲米向著墓碑，銀光在他背上流淌，就像無數(shù)個夜晚流淌在布萊特身上一樣。
“所以塔茲米，握緊布萊特留給你的武器，為自己驕傲吧，然后成長為布萊特期許過的男子漢?！?p> 貪狼不再說話走近無名墓碑，俯下身放下一壺酒，那是布萊特最喜歡喝的酒類。離開的時候他又看了塔茲米一眼，雖然仍是悲傷，但是比起之前那個比沮喪和自責(zé)占據(jù)的人來已經(jīng)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
貪狼走后，塔茲米依然長跪在布萊特墓前，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赤瞳走出林子，手里端著兩盤食物。
“赤瞳？”
她在他身旁坐下，將手里其中一個盤子放在貪狼剛剛留下的酒壺邊，那是布萊特最喜歡的糕點。另一個盤子推向塔茲米的跟前。
“吃吧，你到現(xiàn)在還沒吃飯的吧?！?p> 赤瞳言詞平靜，聽不出和平常有什么區(qū)別。塔茲米抓起食物狼吞虎咽，被嗆得直咳嗽。塔茲米捂住嘴巴逼自己把口中的食物咽下。
赤瞳從身后拿出水壺遞給他，塔茲米鯨吞海喝地灌自己，眼淚鼻涕都噴出來了，模樣狼狽。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人面前的時候他會毫無顧忌地展示自己狼狽的一面。
“我們從事的是見不得人的工作，所以我們的姓名不會留在碑上，也不會留在革命軍的記錄里，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要牢牢記住他們?！?p> 塔茲米看向面前的無名碑，又看了看林子深處，這里還有很多像這樣不能被人們緬懷的死者。
“這我能明白，我有好幾次看見你去莎悠和伊耶亞斯的墓上鮮花。”
“嗯?！?p> 塔茲米語氣舒緩了一些，雖然再一次失去在乎的人仍舊讓人難受的受不了，可畢竟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
“不過赤瞳真的好厲害，從大哥的尸體運回來到現(xiàn)在你都能保持這樣冷靜的狀態(tài)，已經(jīng)……習(xí)慣了嗎？”
“冷靜？習(xí)慣？”
赤瞳猛然起身，摔碎手里的瓷盤，揪住塔茲米的衣領(lǐng)，低著頭沉聲說：
“我確實經(jīng)歷過很多人的死亡，但是失去重要同伴的這種痛苦，這樣的痛苦怎么可能習(xí)慣得了??！”
赤瞳直視塔茲米的雙目，兩人的眼睛里都布滿血絲。
“原來……你早就哭過啊！”
塔茲米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無論赤瞳身手多么厲害，執(zhí)行過多少的任務(wù)，葬送過多少人的性命，但她自始至終只不過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大女孩子而已。
“他們，”赤瞳一只手指向樹林里，那些有著更多的這樣無名的碑冢，“白落提、豐和、英宋、桓澤金、廣秀……”（致敬《魁拔》）
赤瞳陸陸續(xù)續(xù)念出十幾個名字，“他們每一個的名字我都記得，你要知道他們每一個的死對我來說是多么……多么的……”
赤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的香腮邊輕輕滑落的淚滴在地面，靜寂無聲。
這是塔茲米第一次見赤瞳慌亂得不成樣子，他這才明白原來大家都和他一樣的痛苦，甚至更痛苦。
他抱緊了赤瞳，他感到肩頭濕潤溫?zé)?，那是赤瞳止不住的淚啊。
“我這是在干什么啊，這樣垂頭喪氣毫無斗志，這不是大哥希望看到的??！”
塔茲米內(nèi)心大喊，徹底走了出來，他要成為布萊特所期望的男子漢。
“赤瞳。”
“嗯？”
“對不起啊，剛剛不經(jīng)大腦說了那樣的話?！?p> “嗯。”
“那么，我們來做個約定吧。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死的，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我不會再讓掉一滴眼淚了，我們一起去看新國家和大家的笑容吧?！?p> 銀月偏轉(zhuǎn)，撒下最后的月光在兩人身上。當(dāng)它落下，這個世界會迎來新的曙光。
赤瞳擦掉眼角的淚。
塔茲米撫平她零亂的發(fā)。
“嗯，我們約定好了的。”
“一起去看新的國家和大家的笑容??！”
在樹林里，雷歐娜看著這一幕，布萊特的墓碑不再顯得那么冷清和寂寥。
基地屋頂：
希爾頭枕在貪狼腿上，眼角濕潤，臉上的淚痕也還沒擦干。貪狼看著這個女孩，剛剛在自己身邊哭得那么傷心的女孩，再一次與夜襲里的所有人有了更深更強的羈絆。
這一天晚上，貪狼也在心里默默做了一個約定：他要變強，強到足以保護(hù)夜襲里的所有人，不要讓他們，這群孩子再度經(jīng)歷死亡的痛苦。
和塔茲米不一樣，貪狼一直都能看清楚，無論是赤瞳、瑪茵、還是拉伯克，他們都只是一群和塔茲米一樣大的孩子，而希爾、雷歐娜、娜杰塔都是女性。
他想起和布萊特兩個人喝酒的時光，沒有雷歐娜，兩個大男人直言不諱。
“他們啊，說到底還是一群女人和孩子而已，有些東西還是得靠我們兩個大男人來承當(dāng)啊！”
“是啊是啊！”
貪狼知道那些東西是什么，不過是痛苦、危險和死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