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卿卿并不知道何遠殤的那番話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
唐曉出現(xiàn)在了這里,她一身黑衣,坐在了她的面前,半年不見,她憔悴了許多,稚嫩已經(jīng)從她臉上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讓人害怕的冰冷。
“我們做個交易吧,我保護你的弟弟妹妹,你為我生一個孩子?!?p> 一個屬于何遠殤的孩子,唐曉知道,何遠殤他們要拿何文詠做什么文章,那場清掃后,新正教受到了重創(chuàng),內(nèi)部原本就已經(jīng)波濤洶涌的爭斗,終于從水下翻滾到了水面。
這半年來,他們已經(jīng)多次派人想要去劫持或刺殺何文詠了。
這一次,把他帶到流宣,還說是要賜婚,那群人,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憑什么相信你?”
何卿卿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笑了,她也變了,心太累了,太多事情,太多變故,都已然超出了她的想象,除了無能為力,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何遠殤心狠手辣,一邊說著喜歡,一邊依舊能拿著刀,毫不猶豫的砍下來。
這樣的他,干脆利落,從來不會為情所困,所謂的枕邊人,心尖肉,在絕對的權(quán)利面前,也只是可以舍棄的無用之物吧?
“憑我的身份,憑我的背景,權(quán)利必須要用權(quán)利去制衡,而能夠讓他們真正有所忌憚的,從來不是新正教?!?p> 真正讓國家忌憚的是鄰國的入侵,那么多人盯著月國,何文詠的身份,只要稍微做下文章,那就是驚天破地的動靜。
“如果讓所有人都知道月國皇室在建國之初的所作所為,只怕是沒有人能不憤怒吧?”
民憤已經(jīng)燒到盡頭,若他們敢動手除了何文詠,那周邊虎視眈眈的勢力,就有了出兵討伐的理由。
“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們一直都沒有動你的弟弟妹妹,甚至還派人保護他們?!?p> 要知道,他們兩個要以怎樣的身份存過下去,能存過多久,選擇權(quán)都在何卿卿手里。
“我無法生育了,但是我需要一個孩子來為我鞏固地位,只要我有了子嗣,只要我不死,月國就一定會為你的弟弟妹妹們留一條活路?!?p> 但是這個前提,就是要有子嗣。
唐曉提出了合作,決定權(quán)在何卿卿手里。
她說會給她考慮的時間,但是何卿卿知道,她并不會有選擇的機會。
何遠殤讓人給她準備了滋補的湯藥,他又開始觸碰她,何卿卿沒有反抗,甚至是放棄了抵抗,一切都順理成章。
她有了孩子,他回來看她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最后臨盆的那幾日,幾乎就一直待在這里。
也許是她想通了的緣故,也許是那些補藥確實有效,孩子很快就生了下來,是個漂亮的男孩子,產(chǎn)婆只是遠遠的抱著給她看了一眼,就再也沒有回來。
她知道,那個孩子去了哪里。
何遠殤跟著孩子一起消失了,她一個人在院子里呆了兩個月。
天又冷了,她似乎被遺忘了。
也是,她原本就不是會被記住的人。
侍女們偶爾會跟她提起文詠跟念念,甚至還會拿畫像給她看,他們被賜婚了,留在了流宣城里,兩個人現(xiàn)在過得都很好。
有一回,她被人帶著出去,坐在酒樓靠窗的角落里,遠遠的看到了他們兩個人。
少年少女已經(jīng)褪去了過去的稚嫩,成婚后的日子,讓他們成熟了不少,何卿卿躲在簾子后邊,看著看著就哭了。
這樣真好,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了。
她的身子越來越差了,開始嗜睡,開始胸悶,開始頭暈眼花,開始呼吸不順。
也不知道哪天起,她開始記不住身邊的人跟事兒,最后,她誰也不認得,誰也不記得。
“你是誰?”
每天醒來,都會有一個男人陪著他,眉眼里都是溫柔,他似乎很忙,又似乎很清閑,隨時隨地,她都能見到他。
“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
何卿卿阿了一聲,點了點頭,隨口問他:
“你叫什么名字?”
“遠殤?!?p> “你姓遠嗎?”
“嗯。”
真奇怪,世界上有姓遠的人嗎?何卿卿想不明白,很快,她就不想了。
“我叫什么名字?”
“卿卿?!?p> “啊,卿卿啊!”
這個名字讀起來的時候,心里頭堵堵的,但是每一次,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眼前的夫君就會把她抱在懷里輕輕的哄著。
“這個名字是我最喜歡的名字,卿卿,我一直都喜歡你?!?p> 他說的很動容,可何卿卿已經(jīng)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一直都喜歡你。”
“如果我們能以其他身份相遇就好了。”
何卿卿偶爾會想起來他講的話,但是轉(zhuǎn)瞬就忘了個干凈。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遠殤經(jīng)常會問她這個問題,盡管何卿卿從沒有回答過她。
春天來了的時候,何卿卿的時間也跟著到了。
最后的最后,她站在桃花樹下,一身素衣,依舊是如水如花的模樣,微微仰著頭,若有所思,回頭看向了何遠殤:
“我自由了。”
“你說什么?”
彼時,他正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最近傳上來的快書,一回頭,就看到她眸子里的那一片清明:
“我們以后都不會再見了。”
再見,何遠殤,也許我的心里,確實曾經(jīng)有過你。
回想起過去種種,最后倒下來的那一刻,何卿卿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想起來她還是個兩歲半的小娃娃時,被陌生的叔叔背著帶去了不認識的大房子里,哭個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
一身華服的小男孩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遞給了她一顆糖,還替她擦眼淚,不知道為什么,她一看到他就不敢哭了。
“梁如夢?!?p> 她想起陌生叔叔的叮囑,她不能說自己叫卿卿。
“如夢,真好,你長得就像夢里走出來的一樣,我叫何遠殤?!?p> 他笑了,原本沉悶嚴肅的臉上,如沐春風(fēng):
“我還挺喜歡你的?!?p> 要是他沒有說過這句話,要是,她從未被娘親塞給那個陌生叔叔就好了。
一切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那些也許,也都會隨風(fēng)而去的。
何卿卿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了下來。
何遠殤抱著她,緊緊的,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
過去的種種涌上心頭,恍如一夢。
原來,是他從未好好珍惜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