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也曾是攬月入懷的心尖人
“爺,你這也太憋屈了吧。”
聶祿不得不佩服起自家爺這性子,為了看純子小姐一眼竟然干起送奶茶的行當(dāng),還一送送全班。
“你懂啥?!?p> 車后座的聶祁遮著眼,露出的嘴角微勾。
純子就是面冷心熱,她都主動關(guān)心他了,問他手怎么了,明明就是進(jìn)展很大嘛。
聶祁滿意至極,隨意瞥向窗外。
忽得坐直了身子。
“孫霽?”
孫霽穿著永遠(yuǎn)整齊的白色襯衫,拿著本厚厚的書朝A大走去。
孫家世代行醫(yī),舊時是給宮里的貴嬪看病的太醫(yī),到了這一代,獨有孫霽這一個子弟。
可是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風(fēng),大學(xué)學(xué)的是心理學(xué),放棄了中醫(yī)這份百年傳承的家族事業(yè)。
聶祁在州城查了挺久,也算是摸到些門路,孫霽大概就是那日他和純子通話時出聲詢問的孫家小子。
他和孫霽交際不多,聶家是商人,孫家算書香門第,家族底蘊不同,兩家所求也不同,故而沒什么利益往來。
而且孫霽自幼身體就不好,小時候就不長待在京都,京都這一圈的貴族子弟里,沒多少人接觸過他。
沒利益糾紛,沒人情往來,自然也就沒有矛盾發(fā)生過。
但是現(xiàn)在……
聶祁冷哼一聲,回身坐好,想到什么,嘴唇壞壞地勾起。
跟他爭,想得美。
孫霽站在大門處,遙遙得看了一眼計算機系所在的位置,淺淡的瞳孔里光影浮動,說不清也道不明。
他知道純子就在那。
他也知道純子不想見他。
可原本,事情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純子的態(tài)度早就慢慢變好,甚至已經(jīng)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了,等他說服了家里人,便能帶她光明正大地回孫家訂婚。
可是現(xiàn)在……
孫霽捏著書本的手緊縮,泛白的唇無意識地抿起,他斂上眼睫,沉默地轉(zhuǎn)身。
A大心理系,孫霽的導(dǎo)師已經(jīng)在等他了。
“程老?!?p> 一身光華的人走進(jìn)來,像是裹挾了星光霽月的風(fēng)采,程老不由得滿意點頭。
當(dāng)初孫霽選心理系,曾在京都上流圈里掀起過一陣波瀾,可是孩子執(zhí)拗,鐵了心要學(xué),孫家人也沒辦法。
那是程老第一次在眼前這個清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執(zhí)著和無法抑制住的波瀾。
像是離什么夢想更近了一步的那種喜悅,驚濤駭浪一樣的掀起,又水波無痕地藏起。
“還是那個女孩子?”
從18歲到24歲,程老和孫霽討論了一個不知名的女孩子,6年。
“嗯。”
孫霽附身鞠了一躬,禮數(shù)周到。
然后拿出手里厚厚的書。
那哪里是什么書,那是一本磚頭一樣厚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載了些生活瑣事。
前面幾頁已經(jīng)泛了黃,鉛筆字歪歪扭扭又用黑筆重新描過一遍。
【州城總是下雨,好久沒回去看爺爺了,好想他啊?!?p> 【孫爺爺做的蛋炒飯好好吃,我又不想爺爺了。】
……
【家里來了個小女孩,孫爺爺說燒壞了腦子,她好嚇人,嘴邊還吐白沫?!?p> 【她眼角那枚痣好特別,可是她怎么很難受的樣子……】
……
【她叫純子,很好聽的名字,就是不愛搭理我,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玩電腦?!?p> 【方阿姨說她只愛玩電腦?!?p> ……
【她總是說一些聽不懂的胡話,我想讓她睡得安穩(wěn)點,花了88塊錢買了杯香燭?!?p> 【她總是頭疼,我去街角的洗發(fā)店學(xué)了按摩,練好以后想給她試試。】
【孫爺爺說,她不是身體病了,是受了驚嚇落了陰影,是心病?!?p> ……
【我已經(jīng)決定要去學(xué)心理學(xué)了,哪怕爺爺不同意,我也要去?!?p> ……
日記記了很多頁,最近的一條是:【爺爺答應(yīng)讓我?guī)Ъ冏踊厝チ?,我終于可以向全世界宣布這個好消息了。】
日記從后面翻開,又全是孫霽字跡工整的分析筆記。
程老沉默地看著神色暗淡的孫霽,微微嘆了口氣。
“按照你電話里說的,近來她確實有暴躁嗜血的傾向,我記得以前她安靜溫順的很,所以我初步判定,她可能有雙重人格。”
孫霽的瞳孔微縮,嘴邊呢喃:“雙重人格?”
“是的,很有可能是受到過傷害,分裂出了亞人格來保護(hù)自己?!?p> “保護(hù)自己……”
孫霽斂睫,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程老看著面前神色落寞的孫霽,多問了一句。
“小霽啊,其實你在心理學(xué)上的造詣不低,這種事情……應(yīng)該不用來問我。”
因為是重要的人患了病,所以才遲遲不敢確診嗎?
程老愛才心切,再次提醒孫霽。
“小霽,我們學(xué)心理的,一定要先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不能先亂了分寸?!?p> 自己的心都亂了,是不能準(zhǔn)確判斷對方的需求的。
以往,孫霽總是和他討論一些安神開解的法子或是分享一些最近的新進(jìn)展。
他記得,大半年前,眼前這個喜行不顯于色的孩子第一次欣喜若狂。
他在電話里激動地告訴自己。
“程老!方法奏效了!她真的完全好了!感謝程老的幫助!”
那時候,孫霽的聲音是掩飾不了的狂喜。
可如今……
程老不得不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即使眼前的人可能早就已經(jīng)猜測出了。
孫霽抿了抿唇,恭敬地點頭:“是我失了分寸,我會調(diào)整好的,打擾您了?!?p> “沒事的。”
程老看著孫霽起身走出辦公室,輕微地?fù)u搖頭。
他一路看著孫霽這孩子過來,自然是希望他能幸福。
可是孫家就這一個獨子,孫老爺子是不可能會容忍一個雙重人格的病人嫁進(jìn)來的。
他和她的緣,早就斷了。
程老點醒他,也是希望他能早日面對事實。
孫霽失魂落魄地走出,心里沉重地仿佛萬斤生鐵碾壓過一樣,麻木了知覺。
“真是悲哀呢,孫霽?!?p> 自嘲一聲,孫霽捏緊了拳頭砸在醫(yī)學(xué)院的白墻上。
路過的學(xué)弟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不敢相信做出這種舉動的竟然是孫霽。
那個清風(fēng)漪漪,朗如明月的孫霽。
“師兄,您沒事吧?”
孫霽24歲,攻讀直博第三年,是心理系里絕大多數(shù)學(xué)生的師兄。
“有事。”
孫霽收回手,扯著唇笑了一下,渾不在意地轉(zhuǎn)身。
“啊?”
小學(xué)弟一臉蒙,有事還笑成這樣?
看著背影依舊挺拔,腳步絲毫不亂的孫霽師兄,學(xué)弟微微皺眉,眼底只得佩服。
孫霽師兄就是他們的楷模,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有什么搞不定的事。
就算上一秒還失態(tài)得砸墻,下一刻也能從容得體。
一步步往前走的人背影融進(jìn)光里,好像下一刻就能消失一般。
醫(yī)學(xué)樓外面陽光烈得很,孫霽輕微晃了一下,扶住額頭,低頭看到腳邊一只貓。
學(xué)校里流浪貓很多,被學(xué)生們養(yǎng)的肥肥胖胖的,活得比家養(yǎng)的寵物還矜貴。
毛皮锃亮,翻著肚皮,等待人來逗趣。
孫霽蹲下來拂開臥倒在腳邊的貓。
“喵!”
貓被弄得不舒服了,齜著牙叫了聲。
孫霽微怔,白皙分明的手指改為安撫。
從耳畔摸到頷下,又?jǐn)]順了貓身上的刺毛。
小貓舒服地“喵~”了一聲,自己搖搖擺擺地晃到一邊曬太陽了。
“呵~”
孫霽看著手心里掉落的貓毛,掃了眼陽光下懶懶的貓,眼底閃了一下。
以前,她也曾這么乖過。
……
時至正午,軍訓(xùn)的新生們終于可以去吃午飯了。
王教再次強調(diào)了一下:“下午一點半,北門口的專車,計算機系1班,別錯過時間。錯過了,就再也別想碰到槍了?!?p> 安安穩(wěn)穩(wěn)生活了十幾年的學(xué)生們哪里摸過槍,一聽這消息,興奮地歡呼起來。
“知道了!”
“全體都有,解散!”
學(xué)生們一窩蜂得往食堂跑去。
“純子,你中午去幾食堂吃?”
A大一共有四個食堂,每一家都各有特色。
俞悅歡喜地湊近,期待地盯著純子。
因為其實她發(fā)現(xiàn),純子并不是那么不好相處,她只是很冷淡,像是藏著自己一樣,把自己包裹在一個盒子里,不讓別人打開,也不愿對別人敞開。
純子瞥了眼俞悅,斂下眉睫:“不吃?!?p> 俞悅的笑僵在原地。
哦吼,打臉了,其實純子挺難相處的吧。
“那怎么行……你……”
察覺到純子冷淡的神色,俞悅要說的話卡在了嘴邊,眨了下眼:“那好吧,那純子你記得中午睡一會哦,下午好有精神訓(xùn)練。”
槍械訓(xùn)練在專門的防護(hù)訓(xùn)練基地,下午乘大巴過去。
俞悅的話剛說完,純子便準(zhǔn)備徑直離開。
掃到俞悅失落的表情,純子微微頓了一下,丟下句:“下午我找你?!?p> 身后的人臉上瞬間轉(zhuǎn)晴,咧著嘴“嗯”了一大聲,歡喜地跑去食堂。
純子捏了捏口袋里的眼藥水出了校門。
鐵甲披薩店里人群攢動,顧客排隊排到店外。
純子一身軍訓(xùn)服,徑直抄過人群,去了偏門。
“您來了。”
小滿早就等在偏門處,看到了純子極為恭敬得給她開了門。
鐵甲披薩店的偏門口有一個樓梯直通二樓,從來不對外營業(yè)。
純子淡淡地“嗯”了一聲,走上樓梯。
“等下有個快遞,簽收一下?!?p> 是她給俞悅的回禮,畢竟她不想欠別人人情。
“好的?!?p> 小滿彎腰俯身,也沒問是什么,等人上去了,才去前廳繼續(xù)賣他的披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