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解
之前還又打又罵的兩人,一個上半身埋在病床里,下半身跪在地板上,一個五體投地,臉埋在地板上。
他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更做不了罵人、打架這種極耗體力的活了。
房間里變得安靜,有多安靜呢?用吳冰的話講就是地上落根針?biāo)寄苈牭靡姡鼰o需說嗡嗡亂飛的蚊子聲了。
這時,一只蚊子從昏暗的角落大搖大擺的飛了出來,翅膀揮動響著嗡嗡聲,分別在兩人身上來回轉(zhuǎn),這會停在趙海川的紅了一塊的后脖子上,抬抬兩只前腳。
那會又飛到吳冰腫起的眼睛上,用吸嘴刺戳兩戳,隨后飛起,懸停在兩人中間。
它似乎有些糾結(jié)?
“糾結(jié)你妹啊,吸個血還挑三揀四的,沒出息,難怪你丫的這輩子都只能是只蚊子,不上進。”嗡嗡聲那么大,吳冰自然能聽到,蚊子在他耳邊飛了多久,他心里就咒罵了多久。
有句古語說得好啊,人在作啊天在看。
突然,蚊子一改先前的悠閑,揮動著翅膀猛的朝吳冰極速飛去。
“嗯?這么不經(jīng)罵?”
蚊子急停在他腫起的大包上,吸嘴刺扎進他的皮膚里。
“痛,癢。”
吳冰使勁抬起眼皮,抬眼皮已經(jīng)是他力所能及的極限了。
余光瞥見蚊子的身體在慢慢變鼓,變紅,便突然覺得蚊子的身影變得高大、偉岸起來。
“上進了,出息了,連你吳爺?shù)难哺椅??!?p> ……
不知過了多久,有可能是十五分鐘,也有可能是半天?吳冰已經(jīng)麻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了。
在重復(fù)許多次舉手無功后,終于在某次他成功的舉起手來,朝自己額頭拍了一下。
“啪~”,病床震動,“阿西吧咧,疼?!睉K叫聲充滿整個房間。
這一巴掌呼得他自己直冒金星,手上額頭上滿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蚊子的,不對,蚊子的血那也是自己的血!它生是老子的蚊子,死是老子的蚊魂。
這一啪一叫(……),也把因累癱而迷糊睡過去的趙海川驚醒了,他側(cè)頭看向噪音制造者——吳冰,只見后者咬牙抱頭,手上頭上都是血。
他心里充滿疑惑,別是被我趙某人揍得想不開吧?剛才雖說跟他打架的時候喊得大聲,可都沒動真格啊,文雅點叫雷聲大雨點小,難聽點就是兩個菜雞在互啄,能真揍出心理陰影來?
不成,以四好青年自居的我,得勸勸他,想畢,他咳了一下,開口好言勸道:“你丫的是不是想拍死自己,好栽贓於我趙某人?阿呸~”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腦子迷糊時千萬別急著開口啊,他反而勸起了自己。
“嗯?”這話配合這吐口水的動作,看在吳冰眼里那就是挑釁,挑釁的性質(zhì)那就很惡劣了。
他抬起滿是血跡的雙手,把血涂抹在臉上,朝趙海川勾了勾手指。
“栽贓?我吳某人光明磊落,直接把你揍涼就好,還需要栽贓?”
“你前一刻還想著穿越呢,誰知道你發(fā)起病來會不會真把自己拍死,這房間就咱倆,到時候肯定解釋不通,跟他們說你犯病自裁的嗎?他們一定認(rèn)為我有病。”
“解釋不通?你能被他們關(guān)進來,有沒有病你心里沒數(shù)嗎?”
“嗯?”這句話怎么這么熟悉?趙海川腦子轉(zhuǎn)了一下,突然記起來了,這不就是自己對他說的,從而引起斗毆的話嗎!
因果輪回,報應(yīng)不爽,居然應(yīng)在我趙某人身上了,看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這句話果然沒錯。
“來,練練?!眳潜鶑拇采媳牡降厣希瘃R步,朝趙海川勾勾手。
“練練就練練,我趙某人還怕你不成?!壁w海川也從地上爬起來,做了個詠春起手式后定在原地。
“你,過~來~呀。”吳冰大喊一聲,非常囂張。
“你過來?!壁w海川輕聲細語,有氣無力。
“你過來?!?p> “你過來?!?p>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能不能上進點?”
二人擺好姿勢,卻不見任何動作,只是嘴上喊著空炮。
這時,一只志向遠大,上進且有出息的蚊子從吳冰床上緩緩飛了起來,挺著個又紅又鼓的大肚子,從二人中間慢悠悠飛過。
“老子忍你很久了?!眳潜鶝_了過去。
他確實忍了這只蚊子很久,從它出現(xiàn)那一刻,到現(xiàn)在。
“彼此,彼此?!壁w海川只以為要開干了,便也甩開膀子朝吳冰沖去。
吳冰沖了三步停住,瞄準(zhǔn)慢悠悠的蚊子,猛張開雙臂。
“你以為自己會氣功嗎,隔這么老遠張開手,還是以為我趙某真有這么傻,會把臉湊上去?”趙海川一聲嗤笑后,又大喊一聲:“吃我一記譚腿?!?p> 他欲借勢往上躍,卻因為腳下一滑,往前摔去。
“誰這么沒素質(zhì),居然往地上吐口水……”
病房里又響起驚天一聲啪~
“別吧,兄弟,我只是打只蚊子而已,你非得用臉湊上來?”
趙海川只覺臉上發(fā)燙,腦袋發(fā)暈,一陣耳鳴,哪里能聽到吳冰說什么。
那只上進的蚊子又出現(xiàn)在吳冰眼前,悠哉悠哉慢慢飛。
吳冰張開雙臂,正要打,趙海川卻開口了,說:“停~你等我緩緩?!?p> 經(jīng)此一阻,蚊子已經(jīng)飛遠飛高,吳冰再也打不著,于是他只好放下手,喃喃一句:“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我吳某不逆天,今天權(quán)且饒你一命?!?p> “嗯?這么囂張?”趙海川往后跳一步,從地上抄起一張帶血的板凳來,指著吳冰說:“那我不是要感謝你?”
我饒蚊子的命你朝我謝什么勁?疑惑歸疑惑,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你要謝便謝吧,常懷一顆悲憫,感恩的心總沒錯?!奔热凰伎蠟槲米拥拿兄x自己,那我吳某人總要大度些才是。
他又說道:“咱倆這么打來打去總歸不好,不如和解吧,如何?”
未等趙海川回答,吳冰又深深的鞠了一躬,“對不起,是我吳冰不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趙兄弟海涵。”
他說得很真誠,數(shù)滴血也沿著他低下的頭往下滴,滴答一聲濺開。
能屈能伸,不丟人。
既然臺階都給了,這時候不下臺階還端著,就有點不識好歹了。趙海川放下板凳,把耳朵里沁出的血絲擦了,朝吳冰拱手,“我趙某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吳兄弟多多包涵?!?p> 因幻生誤,因蚊和解,男人就該有如此性情!說和解就和解!
而他倆是男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
多年后,每每有人問起吳冰跟趙海川是怎么認(rèn)識的時候,吳冰總會微笑,說出佛緣二字來,別人再問的時候,他往往會看著天空,陷入沉思,不再說話。
云起云涌,花開花落,緣生緣滅,不可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