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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石群俠傳之山河變

第52章

奇石群俠傳之山河變 秦可馨95 3448 2020-08-16 21:23:11

  既還,回報曰:自陛下昨日宣詔催花,百花懾于此命,無不趁夜齊開綻放。

  明語先大喜曰:昨日朕醉后戲言,今日百花果為齊放,殊出意料之外也。

  群臣皆以其言不誠,遂請幸上苑。明語先許之,于是召百官齊赴上苑。既入,果見名花布苑,生機盎然,群臣咸服其異。

  明語先大樂,遂命上林尉將所開各花開單呈覽,閱畢,忽大怒曰:“朕自登大寶以來,上苑百花俱令人加意培養(yǎng),又因素喜牡丹,尤加愛護,炎夏則架棚以遮烈日,寒冬則圍幔以避霜雪,朕待此花,可云厚矣。而今百花皆放,獨牡丹抗旨不開,負恩之極,殊堪痛恨。上苑之中豈容栽此玩旨花卉,帝京之內更豈容此忘恩之徒?即日,將牡丹掘起,解赴雒陽,著刺史每歲采貢丹皮若干,以供藥料,亦使牡丹永受剝皮之創(chuàng)!”又令內侍盡皆焚上苑之牡丹,以儆效尤。

  其時,群臣竟爭相伏首,齊呼:“惟命!”而由是雒陽牡丹日漸滋生,以志盛,人皆贊曰“焦骨牡丹”。

  天下驚聞此事,自此更歸明語先?;蛴袌D謀不軌者,亦以其有天命,更不敢妄動也。

  不日,但見御史黃平攜大小一眾官員入宮覲見,請以效法先賢,升封泰山,明語先許之。次年月正,明語先即率群臣至奉高,遣役夫千余整修山道,騶騎三千于登封臺壘方石。依禮,齋戒七日后,于泰山東南燔柴祭天。禮畢,乘輦登山,至岱頂少憩后,更衣行封禮。三日后,禪梁父山。

  明日將封。是夜,月黑風高,飛沙走石,有人奔走,圖謀不軌。闌珊處,一個黑影掠眼而過,漆黑色的斗篷,鬼魅般的身姿,委身漫漫夜色,莫問姓甚名誰。

  來至陰暗處,有人早已等候多時,見之齊喚:殿下!

  黑衣人面色冷漠,只問了句:如何?

  眾人回曰:萬事俱備!

  黑衣人大悅,遂不再惜字如金,其時忽一陣大義凜然道:“好——!列位臣工,我太一四百年基業(yè),成敗皆在明日一舉!成了,你我皆是中興之功臣,自當名垂青史,世受香火不斷;敗了,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他日于九泉之下,更無顏面見太一列位先帝!聽好,明日大典之上,只待明語先一上封祀壇,旋即射殺之。而后以三堆狼煙為號,傳命山下人馬趕赴封禪臺平亂,迎雍王還朝登基!”其時聽聲音,隱約是個年輕女子,只是聲音略顯低沉。

  眾人因之鼓舞,其時莫不爭相效死:臣等自當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翌日,明語先即率文武百官、扈從儀仗、內外命婦、各國使節(jié)及國王來至封祀壇。萬事俱備,眾皆各司其職,獨花宛若蓄勢待發(fā),梟視頻頻。將祀,忽聞四下一聲疾呼:“奉詔誅賊!”不及多反應,“嗖”的一箭穿過人群,直奔明語先而來。

  明語先措不及防,眼看命將休矣,忽見身旁“呼”地閃出一人影,大呼一聲:“小心!”應聲便將明語先撲倒在地。

  明語先大驚失色,抬頭一看,艷陽下,但見來人褐發(fā)奪目,碧眼如電,正是少光。

  四下大驚,不時有人疾呼:“護駕,護駕……”不等護衛(wèi)至,先聞狼煙起,四下頓時竄出一眾刺客,個個蒙面持刀,殺氣騰騰地直奔過來。

  赫連沖等一眾武將見狀,其時紛紛拼死上前護駕。

  凌霜大步流星,率先奔至跟前,急問道:陛下,御體可有恙?

  明語先一時心有余悸,兀自直搖頭,緩了好一陣,才回道:無礙,虧得叔瑤矣。

  凌霜趕忙將她攙起來,拉著直往后退。少光獨自殺退幾名刺客后,旋執(zhí)鉞護在二人跟前,莫不嚴正以待。其時,眾護衛(wèi)業(yè)已陸續(xù)趕至,與眾將一齊奮力撲殺刺客。

  其時,明語先長吁過一口氣,兀自直嘆道:“這幫亂臣賊子!虧得我對他們一貫寬容至斯,只盼他們終有一日能回心轉意,不曾想?yún)s是這般冥頑不靈。恨只恨當初未能早些下手,以至于今日竟險些遭了暗算?!痹捯粑绰洌勆较聭?zhàn)鼓雷鳴,不時喊殺聲大作,原是宗望、率比柯等率軍正在山下平叛。

  ——原來,那日黃平入宮,名為請封,實為請罪,言道察覺有人意圖弒君,于是將其如何結交黑衣人之事和盤托出。明語先念其對舊主一片忠心,因而才為歹人利用,旋予以既往不咎。更將計就計,索性使一出引蛇出洞之計,借封禪大典,請君入甕,進而一網(wǎng)打盡。

  凌霜聞之一怔,不時舉目四望,漸亦有驚色。少刻,忽于耳邊幽幽說道:陛下謬矣,此些并非什么亂臣賊子,而盡是忠君愛國之士……

  明語先心下為之一顫,猛回首,但見凌霜倏地面目猙獰,其時正抬手拔劍,直朝明語先砍來!

  明語先大駭,回頭疾呼道:叔瑤救我——!

  說時遲,那時快。權當明語先此次定是在劫難逃,未曾想?yún)s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命懸絲發(fā)之際,卻不料幾丈之外,竟突如其來一支弩箭,呼嘯著穿過人群,其時不偏不倚地正中在凌霜右臂,長劍于是應聲一遲?;艁y之間,只聽四下有人疾呼:玉貞,收手吧,休再執(zhí)迷不悟矣!

  循聲望去,但見人群之中,花宛若雙目犀利,神色從容,于亂軍之中,熟練地拉弦上箭,鋒芒直指凌霜。

  然其時箭在弦上,又豈肯輕言罷休?眼下生死一線,更無暇顧忌其他。但見凌霜仰天一聲怒吼,其時竟強忍著傷痛,好似發(fā)了狂一般,兀自仍奮力揮劍,緊盯著明語先劈去,直欲孤注一擲。

  奈何成敗往往只在轉瞬之間,雖只是短短一瞬間的遲疑,卻足以左右大局焉!

  這廂花宛若見她一意孤行,無奈之下,正欲扣動扳機。卻不料好巧不巧。當時少光正環(huán)顧四周,唯恐再有埋伏,于是機緣巧合下,竟正巧見得這一幕。其時眼疾手快,回身一個箭步沖上前,手中長鉞不時已呼嘯而至。只聽“鐺”的一聲,凌霜措不及防,劍鋒一偏,僅僅只傷及明語先一臂。少光緊跟而上,長鉞順勢那么一揮,旋將其放倒在地。

  花宛若見狀,忙不迭奔上前,急查看明語先傷勢:陛下,沒受傷吧?

  明語先大難不死,一時心有余悸,兀自直搖頭,半晌才道:些許皮肉傷而已,得虧事先穿了暗甲。

  大殺一陣過,眾刺客或死或傷,山下叛軍亦悉數(shù)平定。一場風浪過去,總算有驚無險,真是大難不死。

  明語先其時瞠目結舌,一手扶著傷臂,不時走近前,疾聲問道:玉、貞???你為何要刺我?

  當下命在旦夕,凌霜卻是面不改色,瞋目斥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今日落于你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恨昭皇帝當初一時不察,竟將天下托于了你這狼子野心之輩,白白葬送了我太一四百年基業(yè),真是蒼天無眼,蒼天無眼——!

  少光在旁忽聽得此言,當即驚愕不已:你是,皇兄的人?

  明語先念及過往種種蛛絲馬跡,這一刻乃恍然大悟,莫不追悔莫及:“沒想到竟會是你?你我肝膽相照十數(shù)載,吾對你從來是深信不疑,熟料到頭來,竟是你在帶頭反我?難怪當初征蜀時,三軍皆無功,卻獨你一人游刃有余,與叢叢殺機之中,竟然還能進退自如!吾還一直奇怪,當初為機密起見,內閣擬定征蜀方略時,明明從未形成過具體的奏疏或文案。甚者臨出師前,連前線各路將領都不曾知曉具體作戰(zhàn)意圖。而那廉晟竟只憑幾份似是而非的奏折與文書,便能推算出我軍全盤動向,彷佛親臨其境一般精準無誤!如今想想,除了有內閣中人相助以外,還能作何解釋?吾也是真糊涂,不僅一直被你牽著鼻子走,還草草殺了廉晟,以致白白斷了線索……”明語先說著,倏地哽咽住了,兀自垂下首,莫不茫然若失。

  凌霜見狀,卻是蔑笑不止,一時乃沾沾自喜道:你現(xiàn)在才想明白,未免太晚了些吧?你以為,你事先準備幾份以假亂真的文書,然后再讓婉婉悄悄在門外監(jiān)視殿內一舉一動,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請君入甕焉?你可真是自作聰明!沒錯!當日廉晟一得手,吾便即刻命人驗清了其中虛實,并暗中將之掉了包。之后,待真的密報一出,吾便料定蜀軍必取我軍身后,并伺機合圍。是故,行軍至半道,吾便借故引兵東去,而后迅速迂回至主力身后,以為接應之用。吾雖與你不共戴天,卻不能不護雍王殿下周全。至于廉晟嘛,不過只是吾手中一枚棋子罷了,為的便是讓你痛不欲生!如何啊,明穹蒼,世人皆以為你聰明絕頂,不曾想竟也會栽在吾手里吧?哈哈哈……

  花宛若在旁聞得此言,其時一陣百感交集,于是忍不住開口道:玉貞哪,你為何還不明白?其實上次兵敗回朝后,你說你因一時誤打誤撞而僥幸截獲敵軍動向,陛下便已對你有所懷疑矣。只是念及往日情份,生怕一時多疑而令舊部寒心,這才未予以深究,可你為何就是體會不出陛下一片良苦用心哪!

  凌霜聞聲語塞,時倏地黯然不語。

  明語先輕搖手,令花宛若退下,轉而又問道:吾當時還想不明白,那廉晟平生謹慎,照理該不會自留罪證才是。想來東窗事發(fā),多半也是你在從中作祟吧?

  凌霜苦笑一聲,不時瞥了一眼花宛若,漸亦得意道:這是自然!婉婉之手段,吾還是信得過的。也只有廉晟那個蠢材會天真地以為,只要萬事小心謹慎,便能把一切都瞞過去矣。他還真當自己福星高照呢,若非吾暗中鼓動群臣坐請鬧事,他能得手?切!

  花宛若恍然大悟:難怪當日廉晟一見“罪證”,驚愕得有些反常,原是你做的手腳。

  凌霜卻是一臉漫不經心地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過話說回來,區(qū)區(qū)兩條人命,換他巴蜀幾載茍延殘喘,已是便宜他矣!

  花宛若聞之一驚,追問道:兩條人命???莫非蒼木亦是你殺的,他可是你未婚的郎君哪,你竟也得下去手?

  豈料凌霜應聲竟惱羞成怒道:“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以忠孝為本,區(qū)區(qū)兒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其時聲嘶力竭,不覺眼含苦淚,看著若個凄楚奈何。

  “你……”花宛若一時仍有些難以置信,倏地回憶起過往點點滴滴,不禁百感交集,于是搖頭直嘆道:“嗨!也難怪你當初會那么糾結。以我平素對你的了解,但凡你對什么人有意,縱是有天大的難處,照理也該痛痛快快說明白才是,何事竟忽然變得那般婆婆媽媽也?甚者,當初蒼木一案對你打擊那么大,最后竟也只是草草了之、吞聲默認矣。這樁樁件件,細細思來,未免太不符合你的性格焉!如今再想想……嗨!”

  凌霜緩過神,不禁亦是悔恨叢生,奈何往事已矣、覆水難收,其時也唯有自嘲道:沒辦法,逆黨權勢日盛,人心思變,個中千頭萬緒,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矣。況且你暗中又將我盯得那么緊,吾縱有連珠妙計,卻也抵不過勢單力薄、分身乏術??!又如何還敢再節(jié)外生枝,徒示人以把柄呢?不過恕我直言,僅僅只憑這些,應該還不足以牽扯到廉晟案吧?

  花宛若點頭道:吾最初也只是有些好奇,直到那晚見你中毒昏睡。吾知你精通毒理,又是巴郡人,照理該對那血色修羅和勾魂柳很熟悉才對,縱然一時疏忽大意,也不至于全無察覺吧?

  凌霜如夢初醒,應聲直笑道:是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是婉婉,只是這么一點點破綻,也逃不過你的眼睛!

  赫連沖在旁聽罷,不時直詫異道:吾若沒記錯,你當時可是竭力反對殺廉晟的呀?

  凌霜循聲轉頭,憤憤回道:吾若不這么說,以她明穹蒼之多疑,又豈能如此痛痛快快地殺了廉晟?更何況,就當時之情形,吾說什么,不說什么,又有何打緊的?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反倒還能一并洗脫嫌疑。

  眾人聞之皆乍舌。

  少光聽罷,一時后知后覺,莫不脊背發(fā)涼:難怪當日你我遠隔數(shù)十里,期間又無哨騎引路,你卻能分毫不差地趕來救援,更是早早便已部署好了退軍路線。

  凌霜雙目但盯著少光,倏地狂笑道:哈哈哈……雍、王、殿、下!你貴為宗室帝胄,不思匡扶祖宗基業(yè),竟反而認賊作父,甘為人之鷹犬,你可對得起太一列、位、先、帝?

  寥寥數(shù)句,字字誅心。少光聞之,當下莫不無地自容,不自覺退后幾步去,兀自低頭不語。

  明語先沉吟良久,當下卻是滿面憂傷:能在吾眼皮底下做成如此大的局,吾過去還真是低看你矣。若所料不差,之前種種風波,只怕也多半出自汝之手筆吧?

  凌霜應聲罵道:不、錯!怪只怪天不遂人愿,否則豈容你這竊國之賊猖狂至今?

  明語先聞之大失所望,當下已無心反駁,長吁一聲罷,扭過頭,黯然只道:押入大牢。

  熟料凌霜卻是厲喝一聲道:“不必啦!明穹蒼,今日吾雖不能為天下人手刃你這竊國之賊,然天下人知此,也必會為我贊嘆。昭皇帝啊,凌霜來也——!”但聞仰天一聲呼畢,當即引頸而亡。

  明語先阻之不及,當下莫不痛徹心扉:快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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