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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鵠輕鸞

第三十八回 空心楊柳⑥

沉鵠輕鸞 寥落風(fēng)87 3350 2021-04-28 07:06:11

  孰料腳下輕蹬,雙足紋絲不動,六人不知預(yù)先動了甚么手腳,將鞋底牢牢粘住,這一下變起頃俄,兩指將至大腿,兩拳蓄滿真力捶向小腿骨,另有一指一拳攻向兩側(cè)肋骨,晉無咎不敢冒險以九索抵擋六招,眼前人人身負三四十年功力,但教一招沒有格開,肉身挨一殺招則大大不妙。

  猛一提氣,只聽“呲啦”一聲,身子騰空而起,將鞋底盡數(shù)撕開脫落,總算躲開下路四招,腳背腳趾卻被中路衛(wèi)成與覃簫擦中,一陣火辣生疼,六人早有防備,同時轉(zhuǎn)向空中。

  晉無咎分出三“龍”三“螭”與六人周旋,見他們?nèi)环纻?,竟是同歸于盡的招式,料知是因闖塔者在“樞械塔”中不得殺人傷人,這才有恃無恐只攻不守,臨危不亂,以盤龍“無極”將六股力道全數(shù)化于無形,身子順勢向后翻去。

  他后翻中已想好后招,見六人并不乘勝追擊,正覺奇怪,瞥眼驚見后排地上布滿尖釘,露出地面寸許,足有五六百枚,難怪起初并排站立,只為不讓看見身后狀況,更是倒抽一口冷氣。

  身在閉室之中,離地高度不夠,再想張開“鴻鵠之翼”已自不及,六索收回,想以內(nèi)力無論支撐或是吹散,總好過身體任意一處被這鋼針刺入。

  六人在晉無咎入室前精心布置,推演他各種可能脫險手段,不住做好最壞打算,思量周密對策,晉無咎躍起并不在六人意料之外,直至見他以雙手操控六索,方自以為白日眼花。

  勉力維持鎮(zhèn)定,以不變應(yīng)萬變,在他躍起后先按兵不動,便是料知晉無咎會回索自救,再于同一時間傾力一擊,教他欲進無門欲退無路。

  他們不進還好,這一進反令晉無咎生出脫身之計,六索齊出,將六人手腕齊齊勾住,想要發(fā)力,終究心腸一軟,撤回五索,僅有一根將衛(wèi)成重重一拉,自己再度借力,回到入口一側(cè)。

  衛(wèi)成本在快進,被這一帶哪還收足得?。恐宦犚宦晳K叫響徹“樞械塔”,整個身前撲在數(shù)十枚尖釘之上,落地后知覺尚存,見另有數(shù)枚尖釘離瞳孔毫厘之遙,卻是晉無咎最后關(guān)頭將他脖子拉起,總算頭部免于一難。

  剩下五人當(dāng)即亂作一團,將衛(wèi)成從地上拉起,前后不過瞬息,衛(wèi)成胸前已被血紅染盡,雖隔著衣裳看不清楚,但鋼針既為自己所布,豈能不知衛(wèi)成前胸已千瘡百孔?五人驚怒交加,苦于束手無策,覃簫滿腔憤懣,怒道:“你!你竟敢將衛(wèi)師兄傷成這樣!”

  見晉無咎非但不退,反而收索欺近,道:“站住!”

  晉無咎渾然不理,來到面前,雙腿一蹲一跪,從五人手中拉過衛(wèi)成,雙手出指如電,連點他周身“孔最”、“隱白”、“下髎”、“承漿”、“陰郄”、“脾俞”、“神門”七穴,道:“我只能幫到這里,姚千齡便在少林寺中,去找他罷,晚了可就來不及了?!?p>  看看北側(cè)門口鞋底兀自緊貼地板,南側(cè)尖釘一根未除,伸出一索將門推開,自尖釘上越過,臨行前見東側(cè)茶幾上一本書冊,封面無字,只畫一些木質(zhì)玩偶,想來便是那所謂機括。

  ~~

  一入七層,門口豎起一檻,里邊竟是一個水塘,室內(nèi)先有秦梟鶴、楚伯楠、辛競、路天瞳,四人身穿少林僧服,晉無咎心道:“看來楚伯楠武功是恢復(fù)了,這姚千齡雖然可惡,但醫(yī)術(shù)的確了得?!?p>  再看另外三張陌生臉孔,分別為五臺、九華、普陀三派服飾,正想問他們搞甚么鬼,秦梟鶴搶先道:“你這盤龍魔教妖人,底下何人遭你暗算?”

  晉無咎聽他第一個開口,心道:“佛門十五派,便屬你最可惡,害玄炎受這么大苦?!?p>  冷冷道:“不巧,便是你的師侄,九華掌門衛(wèi)成?!?p>  他與莫玄炎私定三生之約,其時雖然心疼,卻慶幸因此收獲一生摯愛,如今錯上加錯,二人間早已前途慘淡,對眼前秦梟鶴僅存恨意,見正中一個高盆,內(nèi)種一蓮。

  他初次離塔途經(jīng)這一室,便認出盆中之物正是牟莊“快語廳”見識過的五莖蓮花,事后還特意詢問莫玄炎諸多細節(jié),記得清清楚楚,其時花盆不過置于中心一個極小水塘,絕非眼前將七層鋪滿,難免多留一個心眼,見水下清透,不似有何異物,這才小心翼翼踏入一腳。

  辛競道:“我們師徒四人來自無涯島,和衛(wèi)掌門同屬佛門一脈,我?guī)煾竼柲闵趺矗憷蠈嵶鞔?,休在這里妖言惑眾?!?p>  秦梟鶴道:“老夫問你,衛(wèi)掌門究竟被你傷成怎樣?”

  晉無咎并不知道他們四人在少林寺已有近三十年,倘若夏語冰在此,只消請“藏經(jīng)閣”中僧人前來對質(zhì),即能教他啞口,但晉無咎不明就里,四人蒙頭藏于九華、普陀門人中混入,至“樞械塔”七層方才摘去頭套,少林僧人無一認出,同行十五派亦無察覺哪里不對。

  晉無咎僅有布襪,確認腳下無恙,方將另一只腳伸入,帶上房門,道:“死不了,修養(yǎng)仍需時日,僅此而已?!?p>  他嘴上說得淡然,心下半點不敢大意。

  說話間,三張陌生臉孔走到自己一側(cè),秦梟鶴見晉無咎步步留神,道:“你放心,你這一路遇見過的陷阱,都不會再遇見第二次,這一層并無尖物,你盡管放心朝前?!?p>  晉無咎道:“但愿如此?!?p>  再朝北側(cè)木門踏出四步,腳下似被甚么絆住,輕輕跨過后立覺有異,落足后滑溜異常,竟全是菜油而非清水。

  便在這時,三張陌生面孔六手狂舞,朝晉無咎扔出無數(shù)暗器,將他回退之路盡數(shù)封堵,想要前進抑或左竄右跳,苦于腳底無從借力難動分毫,全身內(nèi)勁于瞬間爆發(fā),十索齊出,反應(yīng)終是慢了一步,左肩窩被一枚梅花鏢破衣到肉。

  低頭一看,梅花鏢嵌入太深,取之不出,更有甚者,傷口處竟?jié)B出黑血,再看秦梟鶴、楚伯楠、辛競、路天瞳嗒嗒上前,腳踩木屐,鞋底以鋼針布成方陣以防打滑,出手又是“十殿閻王指”與“普濟禪拳”,各為“九華第一指”與“普陀第一拳”,二指二拳奮力為之,無一不是鐵了心奪取性命。

  以右指連封“肩貞”、“肩后”、“臑俞”、“天宗”四穴,阻住毒素擴散,眼見暗器仍自發(fā)個不停,以六索一一撥開,其余四索去勾四人腳踝,但四人來得太快,索端才剛收緊,二前一左一右已在尺許。

  催動“易筋經(jīng)”,辨明來招方位,將“足太陽膀胱經(jīng)”分至“手陽明大腸經(jīng)”、“手太陽小腸經(jīng)”、“足太陰脾經(jīng)”、“足少陰腎經(jīng)”,硬接四大高手奮力一擊。

  只聽“噗噗”數(shù)聲,五人接連吐血,晉無咎受傷稍輕,四人受傷遠重,重傷后身子更被四索帶飛,如炮彈般砸向投射暗器的三人,后者收手不及,兩方共七人一撞即暈,暈前秦梟鶴與楚伯楠各中三枚毒鏢,辛競與路天瞳各中五枚毒針。

  晉無咎雖以雄渾內(nèi)力暫時止住毒性,一條左臂卻在不住顫抖,見身后七人倒在水中,是昏是醒不知,是死是活不知,心道:“卑鄙如你們這般,竟有臉自稱名門正派,自稱佛門中人,今日本是我的私事,若非不愿我教枉受牽連,你們幾個簡直死有余辜?!?p>  回入水塘,封住四人毒處周邊穴位,踏油而出,心道:“我既已中毒,須得速戰(zhàn)速決?!?p>  ~~

  八層中右首四名男子,有周子魚與師弟黎湛,即姚千齡的師父,此外另有兩名年輕弟子,左首同樣二老二小,均為一男一女,二老為嫡親兄妹,一個五十有四,一個五十有二,二小亦為嫡親兄妹,相差八歲,一個三十少一,一個二十多一。

  這同姓四人與五臺門中機密大有關(guān)聯(lián),輕易不為外人所知,晉無咎見二小眼熟,雖叫不出名字,卻能認出為三年以前,漢水邊緣慳一面的穆飛與穆雪。

  周子魚見晉無咎棄履破衣,口角掛血,左肩中毒,神情委頓,道:“晉教主,你已強弩之末,請回罷,但在下既身為天下正道之首,身負天下正道之重,便不容你帶走‘樞械塔’中任何一件寶物,還望晉教主海涵,由我八人送你離開少林寺。”

  晉無咎干笑一聲,道:“正道?!?p>  十指向上,張開八索發(fā)出奪目光芒,噼啪噼啪之聲教八人難以睜眼,手腕一翻,八索已分攻八人,后者無一不是五臺門中精銳,武功過人,見識不凡,見他上來就打,看穿他的心思,當(dāng)下緊守門戶,竭盡所能與之消耗。

  只過數(shù)招,晉無咎見眼前八人個個勁敵,明知不宜拖延,亦不得全力為之,頭頂尚有“鑒”字輩九僧,真要打到身心交瘁,在九層草草落敗,則自己費盡千辛萬苦,闖塔的意義又在哪里?

  本以為八層中僅周子魚一人較強,其余七人烏合之眾,幾招一過便知大謬不然,右首二小一強一弱,弱者眨眼間已被點倒,強者雖然狼狽,卻不圖進擊,一掌接一掌護住上下,十成全為守勢,并無一掌出擊。

  晉無咎不愿以內(nèi)力相拼,攻他一索稍稍放緩,由得他徒然虛耗體力,后者看出晉無咎刻意為之,仍不遺余力只守不攻。

  左首二小四掌配合無間,男子勁道剛猛,女子方位飄逸,男子勢大力沉,女子身法小巧,男子自可分心護住女子,女子亦可連防帶閃,令單索無從捉摸。

  二小雖有上乘家學(xué),限于年紀(jì)尚輕,若分開抵御,無一能防單索,可兩相搭配,接這二索竟不怎么狼狽,晉無咎肩上麻癢漸漸強烈,仍不住分心暗道:“這一力一速,本是我教所長,這二人所使雖然同為五臺掌法,但偏重不同,竟和我教‘兩儀’如此雷同。”

  忽而眉頭一緊,心道:“龍祖師生于五臺,會不會二者間有何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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