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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鵠輕鸞

第二十二回 昨日今朝⑥

沉鵠輕鸞 寥落風87 3226 2020-12-21 06:21:46

  四名弟子各自上前一步,靈寂的女弟子須臾劍出一半,道:“怎樣?想打么?”

  年少男子斜睨一眼,道:“你們四個小的,不夠資格和我較量?!?p>  在四掌門臉上一一掃過,道:“你們四個老的一起上便是。”

  須臾大怒,手握劍柄喝道:“受死罷!”

  最后一字說出,整個身子已在空中。

  八人朝夕相處七日,四掌門與三弟子對她劍招知根知底,看她飛身欺近,知她想要使招“秋風落葉”,以又準又狠之勢,自下斜撩向上,名目取得素雅,招式著實陰毒,其余三弟子七日間多次見她使出這招,明知她的出劍方位,仍因來劍太快難于抵擋。

  佛門講求慈悲為懷,須臾迎戰(zhàn)三弟子時,手中留有三分勁道,這時面對年少男子,盛怒之下已出全力,但年少男子來路不明又狂妄在先,連同四掌門在內,無一人以為不妥。

  眼見須臾腳將著地劍將出鞘,一條白霧顯現(xiàn),直教混沌不可視物,朦朧中右手手背受力,長劍被硬生生塞回鞘中,幾乎同一時間,左右雙肩中掌。

  對方顯未使出內力,自身已在兩推之下倒退連連,直至為一手臂托住腰間,眼前白霧終于散去,年少男子留于原處,好似從頭至尾未曾有過一動,再看己方七人,神目同現(xiàn)驚惶之色。

  靈寂背脊透涼,收回右臂,以免愛徒察覺顫抖,她這女弟子乃是棄嬰,襁褓上寫有“須臾”兩個大字,內里除卻這個弱小身軀,還裹有一柄工精鋒寒的長劍,不知這“須臾”二字是否女嬰閨名,抱養(yǎng)后以此相稱,又在十二歲那年將長劍贈還。

  須臾天資聰穎,乖巧懂事,極討歡心,親授峨眉劍法之余,更有傳其衣缽的打算,七日間面對三名男弟子絲毫不落下風,頗有自己年輕時的豪氣,更加慶幸當初收留這個孩子,好讓峨眉后繼有人。

  卻不想在最后一日,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同齡少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看這少年出手似招非招,舉重若輕,手法干凈利落,自問四掌門中絕無一人可以做到。

  趁著八人凄惶難語,年長男子道:“太極?!?p>  那名曰“太極”的年少男子道:“師尊大人,您覺得弟子做得不對么?”

  年長男子道:“是他們咄咄逼人,我們迫于無奈,惟有出手,錯不在我們,為師是有別的話要對你說?!?p>  太極道:“弟子恭聆師尊大人教誨?!?p>  年長男子道:“佛門武學精微奧妙,可笑的是他們自以為到家,而非佛門四派本身,這其間的分別,你可懂得?”

  太極臉一紅,道:“是弟子失言?!?p>  年長男子道:“你勝過那位姑娘不假,但你揚言讓四位掌門齊上,則是狐假虎威,不知天高地厚,以為師‘三花太極’,尚不敢輕言以一敵四,何況你‘太初太極’尚未爐火純青,今日若無為師在場,你逞一時口舌之快,弄不好便要身首異處?!?p>  太極頭垂更低,道:“師尊大人教訓得是?!?p>  年長男子道:“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句話你對別人說來容易,為師還望你能時時警醒自己?!?p>  太極道:“謝師尊大人教誨,弟子終生不敢再忘?!?p>  年長男子說完這些,目光回到八人身上,道:“在下自有家學,雖有意博采眾長,但絕不至于無恥偷窺,還請四位掌門放心?!?p>  四掌門相互怔視半晌,盧瞻道:“照你的意思,以你自己一人之力,難敵我四派掌門,以你弟子一人之力,亦難敵我四派弟子,是也不是?”

  年長男子道:“或許是,或許不是?!?p>  盧瞻道:“所以你師徒二人,終究難敵我?guī)熗桨巳肆???p>  年長男子道:“或許能敵,或許不敵?!?p>  見他不知所云,道:“盧掌門的意思是?”

  盧瞻道:“大家說到現(xiàn)在,也只見你徒弟出手,焉知狐假虎威的人不是你?若你并無真才實學,我們放走你豈不冤枉?”

  余人這才明白,盧瞻故意曲解年長男子的話,無非是給自己一個臺階,要讓對方顯露一手功夫,到時再放二人離去,好教臉上不那么難看。

  年長男子讀懂他的意思,微微躬身,道:“既然如此,在下獻丑了?!?p>  說著右手握拳,身子原地緩轉,四指自然張開。

  八人見他所向之處,朵朵顆粒傾瀉而出,如同天女散花,卻以男子手法揮灑,優(yōu)雅而不失大氣,顆粒星星點點,剔透玲瓏,若有似無,自掌心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分落于十六足尖。

  八人圍站成圈,距離有近有遠,但年長男子力隨心使,落點分毫不差,八人不知他意欲何為,自恃身份,無一后退。

  年長男子一周過后還掌成拳,對身旁太極道:“我們走?!?p>  太極道:“是,師尊大人?!?p>  二人心領神會,一個輕躍出圈。

  靈寂道:“站??!”

  剛想提氣追上,驚覺腳下紋絲不動,忙使“千斤墜”功夫站穩(wěn)下盤,眼睜睜目送那一大一小揚長而去。

  這時余人亦察覺足底異樣,八人共十六足,竟無一足可以抬起,彎腰看去,鞋底與地面貼合之處,不知何時結起厚厚一層冰晶,這才明白年長男子看似隨意甩手,實則以上層內力將八人鞋底凍住。

  要說陰寒真氣,四掌門也曾見武當、青城、齊云、龍虎這些道家門派中的高手用過,但如年長男子這般信手拈來,實是前所未聞。

  八人心中驚駭,要說即時脫鞋亦可離去,但以四派掌門與首席弟子之尊,竟被打得丟盔棄甲光腳而回,只怕從此面目無光,惟有閉目凝神,暗運內勁,以自身佛門陽力將之化解。

  足足半個時辰過后,八人腳下終于能動,相對無言,兀自驚魂未定。

  良久,盧瞻道:“慚愧,慚愧,適才大開眼界,我盧瞻身為普陀掌門,竟生出以眾凌寡滅口之念,真是枉居佛門,幸好那二人武功高深難測,合我們八人之力也留難不住,否則一時沖動,犯下佛門大戒,怕要抱憾終生?!?p>  再過片刻,巫丘壑長嘆一聲,道:“盧師兄的確有些暴躁,卻勝在敢于直承其過,這等心胸,巫某心悅誠服,不錯,是我們一敗涂地,不知師太和梅師兄意下如何?”

  梅詩桓道:“恕在下眼拙,看不出那二人的來歷,天下間竟有這樣的高手,卻不知隱匿于何門何派?”

  那師徒二人雖只寥寥數(shù)招,但內功招式見所未見,反是須臾忽道:“師父,各位師伯師叔師兄師弟,此處隸屬陜西,他們會不會是盤龍峽谷中的高手?”

  余人聽見“盤龍峽谷”四字,心底同時一凜,梅詩桓道:“須師侄言之有理,若非盤龍高手,天下間又有何人能有如此怪異的武功路數(shù)?”

  盧瞻道:“盤龍創(chuàng)立至今七十余年,向來與世隔絕,且不說那個‘師尊大人’和我們年紀相若,便是身旁那個少年,看來只和我們四個弟子一般歲數(shù),但適才露的那一手,我是打不過的?!?p>  靈寂道:“我峨眉女流之輩,發(fā)生這樣的事,下山后該不該公諸于眾,貧尼聽從三位師兄的意思?!?p>  盧瞻道:“師太客氣了,佛門大派,少林之后便是峨眉,我盧瞻向來敬佩,但師太既然問起,那我便直說了?!?p>  靈寂道:“愿聞其詳?!?p>  盧瞻道:“我以為贏便是贏,輸便是輸,是我技不如人,非但技不如人,那個師尊教誨徒弟時,已在顧及我等顏面,那一老一小實力只怕還遠不止這些,別的也不說了,我回去后自當日夕苦練,若是有人問起,我盧瞻臉皮厚,沒甚么不好意思承認?!?p>  靈寂與巫丘壑更生敬意,微微點頭,卻見梅詩桓眉頭微鎖,靈寂道:“梅師兄可是擔心這樣一來,有損我四派威名?”

  盧瞻道:“梅師兄,四派威名固然重要,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因為羞于啟齒而隱瞞事實,就算暫時瞞得過天下人,又怎么瞞得過我們師徒八人?我盧瞻第一個便看不起自己,看不起普陀?!?p>  靈寂附和道:“是啊梅師兄,如此掩耳盜鈴,實非君子所為?!?p>  梅詩桓道:“二位掌門誤會了,盤龍地處深山峽谷,和江湖各大門派不相往來,多年間無人知曉他們的底細?!?p>  七人暗暗點頭,均想如能早知底細,也不至于自稱巔峰遭人貽笑,又聽他緩緩續(xù)道:“我們四位掌門受江湖同道抬舉,同居當世最強七人之列,回去后實話實說,做不成天下第一的并不止我們四人?!?p>  靈寂道:“梅師兄是在擔心,少林武當丐幫也會因此蒙羞,又或者對我們生出甚么誤解?”

  梅詩桓道:“這三派巍立千百年,三位掌門早已境界高宏,在下所擔心的,乃是各大門派魚龍混雜良莠不齊,若得知盤龍有所謂‘三花太極’、‘太初太極’,會生出邪惡之念,到時鋌而走險,做出有違江湖道義之事,而將盤龍和外界江湖多年來相安無事的格局打破?!?p>  七人這才明白他的用意,盧瞻一拍腦袋,道:“還是梅師兄想得周到?!?p>  靈寂道:“確實有理,依梅師兄所見,待我們這次下山,該對此事守口如瓶?”

  梅詩桓道:“在下以為,此事該維持隱秘不可輕說,即使告知門中弟子,亦要擇人而言,切不可傳入其它門派耳中,否則來日江湖上血雨腥風,我們便成了罪魁禍首。”

  巫丘壑道:“除此之外,今日過后,我們再無顏面自稱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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