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決裂
“你確定這是他身上的?”韶齡拿著一條熟悉的布條,雖然之前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還是不愿意相信那個與自己一同北奔的少年已經(jīng)不在世上這個事實。
“小人確定。小人們按照娘娘的吩咐一路往大同方向找了,終于在大同府城外的一條河邊發(fā)現(xiàn)了他,天氣炎熱。小人們找到他時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但是按照娘娘的描述,這孩子身量來看,應(yīng)該是娘娘所說的吳又可。所以小人帶回了他身上衣物的布條給娘娘辨認(rèn)?!边@個約三十歲的錦衣衛(wèi)說。韶齡細(xì)細(xì)打量這個精壯的漢子,見他面孔硬硬的,穿著過膝長的黑衣,肩特別寬,腰上被帶子一束又顯得特別細(xì),黑衣的下擺短,露出的腿青筋暴露硬如鐵柱。
“這確實是他當(dāng)時身上所穿流民的衣服,可還有其他信物?比如手鐲?!碑?dāng)時韶齡把朱佑樘給自己的翡翠手鐲押給吳又可,應(yīng)該還在他身上。
“他身上并無任何信物。”錦衣衛(wèi)如是說。
“若是沒有,必是被人拿走了。他是怎么死的?”韶齡問。
錦衣衛(wèi)看了蔣琮一眼,似是很為難。
“看他做什么,說!”韶齡命令道。
只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箭頭,讓蔣琮遞給韶齡,接著說:“應(yīng)該是一箭穿過胸口。”
韶齡仔細(xì)端詳著箭頭,箭頭為鐵質(zhì),已經(jīng)有些腐蝕,但是一個“李”字依然依稀可見,韶齡的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這是哪里的箭?說!”
錦衣衛(wèi)見韶齡動了怒,鼓起勇氣說:“應(yīng)該是長寧伯所率.....”
“你說,長寧伯為何要殺這么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韶齡盯著這個錦衣衛(wèi)問道。
“小人不知?!彼拖铝祟^。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
“小人是錦衣衛(wèi)總旗,陸炳?!彼卮鸬?。
“去查,你現(xiàn)在是從六品,查出來,你就是十四所千戶之一,正五品?!鄙佚g盯著他說。
陸炳拱手領(lǐng)命,“多謝娘娘!”
“娘娘?!标懕讼潞螅Y琮卻勸她,“此事牽扯到長寧伯,現(xiàn)下朝廷正是依仗長寧伯之際,娘娘是不是與皇上商量后再......”
“不,此事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不要告知皇上。”韶齡回道。
蔣琮很是不解。
“此事怕是與甘州之戰(zhàn)有關(guān)?!鄙佚g回想到當(dāng)時吳又可對自己說的那些瘋話,脊背充滿了涼意。轉(zhuǎn)身問蔣琮:“東閣的首飾都搬來了?”
蔣琮不明白韶齡突然問首飾是什么意思,便讓宮人將首飾都拿來。韶齡從里面拿出那個久違的木盒,打開,一只熟悉的翡翠鐲子赫然在列,這就是當(dāng)年李東陽送給自己的那只,韶齡默默將它拿出來,戴回右手。
“蔣琮,這幾日長寧伯是不是都在與皇上忙冊封大典的事?”韶齡問。
“是的,長寧伯這幾日都宿在值房,衣不解帶忙著呢,今日是初七,初九就要冊封兩宮太后了?!笔Y琮說。
“好,你去幫我找一個人。”韶齡說。
“是哪位大人?”蔣琮問。
“員外郎謝遷。你見到他,這樣如是說.....”韶齡讓蔣琮附耳過來細(xì)細(xì)吩咐。
“娘娘是想?!”蔣琮大驚,馬上又禁了聲,領(lǐng)命前去了。
韶齡迎著陽光,細(xì)細(xì)觀察這翠綠鐲子,透過溫潤的綠色,想了那個竹林掩映的藏書樓,以及那個充滿香氣的懷抱,眼淚不自覺落了下來。
初八這日,韶齡特意挑了一件輕薄的宮裝,袖子長度剛好露出右手踝,趁著皇上與李東陽在乾清宮商量第二天大典事宜時求見。雖然只是一瞬間,她還是捕捉到了李東陽看見那只手鐲的驚慌失措。
回到坤寧宮,韶齡便一臉嚴(yán)肅地吩咐蔣琮派兩個最好的錦衣衛(wèi)暗中保護(hù)謝遷。
果然那日深夜,蔣琮便小心翼翼來報抓到意圖謀害謝遷的賊人的消息,韶齡長嘆一聲,那個記憶里的少年果然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
“娘娘,這人可要審。”蔣琮問。
“不用審了,找個由頭關(guān)在鎮(zhèn)北府司里,記住,不要審,不要動刑,也不許任何人探望。自然會有人來找我。”韶齡吩咐道,“還有,謝大人那里讓人繼續(xù)看著?!?p> 韶齡再也沒有睡意,喚來左右,起身換禮服。
十月九日,朱佑樘正式尊奉皇太后周氏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為皇太后。追謚其母親淑妃為穆皇太后。
大典結(jié)束沒多久,韶齡便在坤寧殿等到了那個還沒來得換下朝服的少年,即使只聞到那個熟悉的熏香,韶齡便知道是他。
李東陽忽然抬頭看向韶齡,對視的瞬間,韶齡扯動嘴角對他笑了笑,但是兩人彼此的眼神卻冷得像冰一樣。
兩人默然而對,不知過了多久,李東陽忽然說:“你把他關(guān)在鎮(zhèn)北府司里了?”
韶齡呆了一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問的是那個要殺謝遷的小賊,便淡淡地回答:“是,我已經(jīng)料理了?!?p> “你都知道了?”李東陽低下了頭。
韶齡默默盯著他看了許久,蔣琮早就遣退左右,還派了可靠的人在門外候著。
韶齡自嘲地笑笑,拔下鐲子,丟給他,說:“這是你送給我的,我一直戴著,直到太皇太后在給朱佑樘選妃的大殿上上看到這個鐲子。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鐲子是一對?!?p> 李東陽猛地抬頭盯著韶齡,難以置信。
韶齡呲的一聲笑出來,不知道是嘲笑他還是自己,“你從吳又可身上拿走的那只是太皇太后賜給朱佑樘的,這只才是你母親重慶公主的?!?p> 李東陽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靈魂,看看鐲子又看看韶齡,不知如何回答。
韶齡不放過他,繼續(xù)說:“鐲子是你母親的遺物,你從吳又可身上拿回去必定好生保管。而這幾天你忙大典不能回去,我便讓當(dāng)時一起北奔的謝遷告訴你,他知道了真相,連鐲子都找了出來還給了我,你見我戴著個一模一樣的鐲子竟然讓人殺他滅口!”
“不是這樣的。”李東陽走上前一把握住韶齡的手腕,韶齡疼哼了一聲,但他還是慢慢用力,越扼越緊,就在韶齡快忍不住要叫人的時候,他的手松開了。
“你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謝遷他也不知道,你們都不知道......”李東陽瘋狂道。
“所以你就殺人滅口嗎?我問你,甘州大捷有何隱情,吳又可之前對我說很多軍士不是死在韃靼手里,是不是你.....”韶齡憤怒地問道。
“對,是我殺的。在你嫁入東閣成為千歲的時候,我在哈密戍邊;在你被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時候,我在與韃靼人廝殺,我在跟甘州那些豪強(qiáng)地痞為那一升兩升的軍糧扯皮,你們,有什么資格指責(zé)我。”李東陽的眼睛紅了,這個瘋狂的樣子讓韶齡感到陌生。
啪,韶齡揮手給了他一巴掌,他的右頰瞬間多了幾道指印。但他卻對臉上挨的這記耳光毫不在意,只一把抓住韶齡正要收回的左手,而下一秒,他便用力一扯,便把韶齡扣在懷里。手往上移捧住韶齡的臉輕撫著,俯身狠狠吻住韶齡,唇齒糾纏,氣息紊亂。
李東陽很快就離開了韶齡的唇,緊了緊她的衣領(lǐng),柔聲道:“很久之前,我就想這么做。”然后放開韶齡,平靜而冷淡地道,“以后,你大概不會想見我了?!?p> 他轉(zhuǎn)頭淡淡地掃了韶齡一眼,跨出門去了。
程長風(fēng)2
無論如何我還是打算完成此書,哪怕不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