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是大偵探（上）
“若真如牙兄所言，二更時官印還在手邊放著，等第二天牙兄醒來時就不翼而飛了。據(jù)小弟推測，賊人一定是在這段時間內(nèi)下的手。”
趙羨背著手，踱著步開始有模有樣地分析著案情。雖然沒有斗篷煙斗和手杖，但他還是盡力營造出一種福爾摩斯的既視感。
分析到這，他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語速加快地問道：“敢問牙兄，這段時間的官寺外可有人值守？”
牙所無奈一笑：“發(fā)現(xiàn)官印失竊的第一時間，為兄就盤查了昨晚值守的縣卒，甚至四面城墻上的守卒我都叫來仔細盤問了一遍，結(jié)果這些人都說他們什么異動也沒看見。就算有人收買，也不可能同時收買這么多人吧？更何況，在官寺外面守夜的都是我從貧民里提拔出來和本縣豪強有血仇的，這總不可能……”
趙羨搖搖頭：“牙兄想得太簡單了，很多案情線索往往都是隱藏在這些你以為的‘不可能’里面。牙兄還問了其他人嗎？”
這回換成了牙所搖頭：“還沒來得及，我怕賊人直接拿著官印跑了，就想著趕快向全城百姓公開懸賞，或許能逼出賊人。怎么，賢弟是懷疑這些縣寺里的本地吏員們有嫌疑？”
“在案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之前，每個人都有嫌疑?！贝藭r的趙羨就連說的話都更像是一位名偵探了，“還請牙兄將下屬所有吏員喚來問話，小弟想在一旁協(xié)助牙兄，不知可否？”
雖然趙羨只是一個小少年，但牙所正要倚重于他，如何會不允。
當即，牙所就帶著趙羨到了官寺的大堂。落座后，牙所手中驚堂木猛地一拍，驚得堂下侍立的衙役們紛紛一凜。
這時候的牙所再也看不見在內(nèi)室中的憤恨和焦慮，重新恢復成往日那份萬事如風的縣尊氣度：“汝等速去將各曹各房的吏員，統(tǒng)統(tǒng)叫到此地來，本縣有話要問他們。”
衙役們都知道縣尊因為丟了官印正氣頭上呢，誰也不敢觸了這份晦氣，得令后連忙四散而去。沒過一會，寬闊的縣寺大堂上只剩下了趙羨和牙所兩人。
趁著沒人，牙所趕緊表示出自己的好奇：“方才賢弟未曾細說，不知賢弟將采用何種方式去訊問諸吏？這幫人久任要職，可是滑頭得很，不管是否真的和他們有關(guān)聯(lián)，怕是尋常手段也難從他們嘴里問出點什么?！?p> 趙羨雖然對自己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辦法也沒底，但都到這份上了，面上也絲毫不能表現(xiàn)出來。于是他神秘一笑，點點頭表示自己想到了這點，又搖搖頭表示自己根本不擔心，坐在那不說話扮高手。
主位上的牙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趙羨的意思很明白了，點頭表示他也很慌，搖頭表示他根本沒底，笑一笑是在強顏歡笑，不說話是不知道該說什么。連自己病急亂投醫(yī)找來的外援都這么沒底，這讓牙所如何不急！
但去傳喚縣吏的衙役馬上就快回來了，這時候無論如何不是露怯的時候。沒辦法，牙縣令只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這個少年沒主意了，自己想辦法幫襯幾句。一定一定，不能讓外面那些等著看笑話的縣中豪強們?nèi)缫猓?p> 很快，縣中主簿第一個到來。之前在后堂牙所有跟趙羨介紹過縣中的主要官員，這主簿姓王名育字季子，乃是縣中最大的豪強王氏一族的族長。在縣令和豪強撕破臉之后，這位王季子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頗為曖昧。
他沒有像別的出身本地豪強的吏員那樣對縣令不理不睬陽奉陰違，反而經(jīng)常和和氣氣地跟牙所打聲招呼偶爾聊幾句，交接的工作也都能大差不差地做好。
但他也沒有像牙所手下那幾個出身貧家的親信一般完全向牙所投誠，畢竟身份在那擺著，他怎么可能會向一個政治生命局限在區(qū)區(qū)縣令、而且正在向他所在的階級遞出割肉刀的牙所獻出自己的忠誠。
既不疏離，也不親近，他和牙所之間就是這么個關(guān)系。雖然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但比起縣里其他的官吏，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足夠好了，因此牙所也就任他去了。
現(xiàn)在聽到牙所有事相喚，他也是第一個早早到場，隨引他來的衙役走到堂下后，朝牙所恭敬一禮：“下吏見過縣尊，不知縣尊何事相召，下吏定知無不言。”
牙所對王育的態(tài)度自然也不錯，和顏悅色地對他說道：“昨夜官印失竊一事，現(xiàn)在已是滿城皆知，本縣這官估計就當?shù)筋^了。官丟了也就罷了，但這膽大包天的賊人今日敢偷官府，明日說不得就要當街殺人了。為了本縣吏民的安危和福祉，本縣誓要在卸任前抓到此賊明正典刑！”
頓了頓，牙所指著一旁在座的趙羨：“這是本縣的遠房侄兒，來此探親正好撞見此事。我這侄兒素來有智略，故而本縣請王君過來，就是想向王君了解一下縣中情況?！?p> 趙羨忙站起來，朝王育見禮道：“小子見過王君?！?p> 王育雙眼微微一瞇，旋即綻放出和藹地笑容還禮道：“縣君家中果然英才輩出，小郎君如此英朗不凡，更如縣君所言素有智略，果然后生可畏??！”
再這么客套下去，不知幾時才能了結(jié)此事啟程回舂陵，于是趙羨笑著道了幾聲“過獎”后，便直接問道：“小子對官職不甚了解，不知王君所任‘主簿’一職，具體統(tǒng)領(lǐng)何事？”
知道問話這就開始了，王育撫著長須笑了幾聲，回答道：“不敢說‘統(tǒng)領(lǐng)’，只不過為縣君信任，這才做了‘主簿’之職，平日里幫縣君整理記錄些文書檔案罷了。”
“文叔”，聽到這個熟悉的諧音，趙羨又有些想念劉秀兒同學了。
但現(xiàn)在也不是想念的時候，趙羨繼續(xù)追問道：“既然是整理文書檔案，那想必王君對縣中人口戶數(shù)都了如指掌吧？”
王育依然保持著他平和謙虛的說話風格：“不敢說‘了如指掌’，不過是分內(nèi)之事，些許能記得一些罷了。”
“很好！”
趙羨忽然一拍掌，不僅把王育，也把牙縣令驚了一跳。
在王育把驚疑的目光看過來后，趙羨毫不客氣地直視回去，同時一點也不留情面地直接挑破：
“縣君和縣中豪強的矛盾，想必王君也心知肚明，這次官印失竊一事，縱使和豪強們沒有關(guān)系，恐怕也撇不干凈吧？”
“這……”王育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趙羨的嘴炮繼續(xù)嘟嘟嘟：
“小子出來乍到什么也不懂，所以有些話就說得比較直，王君乃是長者，想必一定不會怪罪我?！?p> “我……”王育剛說了一個字再次被打斷。
“方才縣君和我在內(nèi)室中閑聊，說起此事，小子聽得氣憤填膺，因此就斗膽向縣君獻了個主意，王君正好參詳一下小子的主意如何?！?p> “其……”
“小子是這么想的，既然縣君素來和豪強們不睦，那何不以此為借口，一下子把恩怨都了斷呢？即使官印丟了，但只要朝廷的問罪詔書一日沒下來，那縣君就一日是這博山縣的父母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帶著士卒一家挨著一家去抄家，然后隨便挑幾家和縣君仇怨最深的，編排點證據(jù)，就當成盜竊官印的賊人直接斬了。敢有反抗者，那就是公然舉兵造反?！?p> 說到這趙羨故意頓了頓，等王育把嗓里上下了許久的口水艱難地咽了下去后，才裝出一副機密的嘴臉：“小子是從關(guān)中來的，縣君和王君也許還不知道，前不久關(guān)中右扶風地區(qū)有賊人公然舉兵占據(jù)縣城，殺害縣官，惹得攝皇帝陛下勃然大怒。你們說，要是博山這里也來上這么一出，那不知道攝皇帝陛下會氣成什么樣咯?！?p> 這時的王育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了，趙羨不忘補了一刀：
“王君乃是縣中主簿，知曉每家的人口戶數(shù)，當時正好幫我們做個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