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他醒了,她來了
宋珉就在興平縣衙里當(dāng)同知,縣太爺也偏向他,于是罰鄭容賠禮。
鄭容怎么可能賠禮?要賠禮早前不就不打了嗎?她不但死活不賠,還跟縣太爺杠上了,天天大早上地跑去縣衙擊鼓喊冤。
縣太爺大約也沒遇到過這等燙手山芋,天天在睡夢里被鼓擂醒,最后人都給弄得失眠了。
縣令夫人沒辦法,提著禮物到宋家,反過來跟鄭容賠了個禮,也當(dāng)面訓(xùn)斥了游氏,才把這事給調(diào)停了。
但鄭容仍覺得二房從頭到腳散發(fā)出來的市儈氣息會讓她一雙正在成長中的兒女消化不良,影響發(fā)育,于是就帶著他們姐弟搬到了村里。
宋湘少時在自由散漫的父親手下涉獵頗廣,民間寡婦被夫家欺凌并奪占家產(chǎn)嫁妝的事情看得不要太多。
他們手段五花八門,便心知游氏作妖,圖的哪只是三十畝田地?眼下宋濂還小,讀書要緊,先圖個安靜過上幾年也好。
上回游氏為自家兒子十歲生日上門來討過賀禮,沒成想兩年過去了,如今她竟然又找上了門。
“對了!”宋濂深吸著灶上湯鍋里冒出的香氣,又道:“她走的時候說過兩日還會來。姐,我們要怎么對付她?”
早上放在灶頭的一鍋肉骨已經(jīng)燉得噴香,熊孩子已經(jīng)饞得流口水了。
宋湘睨他,挑了根肉多的大骨先拿碗裝著,再找了個小碟拌了些椒鹽給他拿去蘸著吃。然后小灶生火,刷鍋準(zhǔn)備煮飯。
宋濂雖說淘氣,但是拎得清,知道不能被人欺負(fù)了也是好事。
要是她那兩個孩子在她死后也能這樣就好了……
“姐你怎么了?”
吃著肉的宋濂看到了突然緩下手勢來的她。
宋湘搖搖頭,添柴禾的中途她夾了塊骨頭放到門檻下梨花的食盆里。
游氏為什么來,宋湘前世壓根沒顧上理會,但過了幾日游氏的確來了,宋湘素知她為人,只時也只當(dāng)她是聽說她救了個皇孫,特意過來湊熱鬧的。
因為從那之后,二房往他們這小村子里來的就勤了,并且對他們態(tài)度大變,賜婚圣旨下來后,甚至抬來轎子要把她接回老宅去住。
如今看來,顯然不是這么回事。
宋湘又回想起來,她麻雀變鳳凰后,也帶契這唯一的二叔升了官。而且陸瞻的罪并沒有株連旁人,在陸瞻被貶之后,其仕途基本上便也沒受什么大的牽連。
她前世跟著陸瞻,白眼受盡,連性命都給丟了,結(jié)果倒讓素來跟他們過不去的二房吸了血得了便宜。
這倒罷了,關(guān)鍵是,以游氏的為人,她跟著陸瞻被貶之后,二房難道就不會沖她母親和弟弟落井下石了?
想到這里,她更是疑惑起了游氏的來意。
“姐,姐!”
抱著碗在院子里吃肉的宋濂忽然又帶著狗子飛跑進(jìn)來了?!昂枚啻┮簧路娜?,騎著高頭大馬,往我們家菜園去了!”
菜園……
宋湘停下手:“什么顏色的衣服?”
“青衣,還滾著黑邊的。劍柄上還垂著黃色的穗子。!”
宋湘探頭,下意識看了出去。
……
陸瞻再是不能相信世上還有死后重生這種事,眼下也不能不接受它……
慶元三十四年,也就是七年前,他因給皇帝辦事,馬匹失控誤闖入了這個村子。
雖然救他的人不知為何從孩子娘變成了鐵牛,但前世他在宋家養(yǎng)了小半個月才回王府,而就是這養(yǎng)傷的半個月,要辦的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同時還因此讓父親和母妃知道了他在干什么!
他是王府的世子,是已栽培成年的王府繼承人,父親顯然容不得他出意外。便進(jìn)宮跪求皇帝,請他的父皇心疼心疼他只有這么一個出息的兒子。
可成親之夜的事實證明,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也根本沒有辦法像父親所期愿的那樣平安順?biāo)煲簧?p> ……既然回來了,那他就得趕緊回王府!他必須趕緊回到那暗流洶涌的環(huán)境里,才能解開前世喪命之謎!
片刻后他坐上侍衛(wèi)弄來的簡易轎子,一行人往村口行去。
前方宋家的房子出現(xiàn)在視野里。
他不知道宋湘何以不像前世那般就在現(xiàn)場,在潭州的妻兒他至死也不知情況如何,敵人究竟是只想殺他還是要連他們一起殺害?
在宋家養(yǎng)傷的那半個月,不但是讓他重回了安穩(wěn)舒適的環(huán)境,也成就了一樁讓他終生都無法接受的婚姻。
妻子自然也算能干,各方面打點(diǎn)得井井有條,孩子也讓她教養(yǎng)的很有規(guī)矩。就算挑剔如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即便她有長處,他也沒有辦法強(qiáng)迫自己對一個被迫拴在一起的人產(chǎn)生愛慕和依戀之情。他討厭被壓迫。
那七年的婚后生活于他而言寡淡如水。他承認(rèn)他從來沒有生起過了解她的興趣,也沒有想過去與一個終日在田間地頭的女子討論諸如皇權(quán)矛盾與朝堂沖突這種更高深的東西。
如果不是想到賜婚圣旨之下,他絕無放她自由的可能,他甚至都不會與她圓房——
她不能離開晉王府,一輩子便注定只能成為他的妻。他想,他若再連房都不圓,子嗣也不讓她生,那么她日后老了,豈非面前連個盡孝和陪伴的人也會沒有?
他與她又沒仇,甚至還有恩,他何至于連孩子都不讓她生?
“吱呀——”
轎子剛剛經(jīng)過宋家門前,大門忽然開啟了三尺寬,半新裙幅下,一只穿著繡花鞋的纖秀小腳跨出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