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病難醫(yī)
慌忙跑出了不少宮奴，紛紛跪在了宮梅面前，不住的求饒。
卓祺的臉漲得通紅，這是在當(dāng)面打她的臉嗎？為什么沒凈園？這是說她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嗎？不遠(yuǎn)處那幾個小皇弟為什么就可以在這兒？剛剛帶了小皇女們走過的妃嬪們不也是好奇打量他們了？就這么看不起她？
卓祺立時感覺到了極大的侮辱，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面前這個膽敢以下犯上的賤婢給生生杖殺了?？粗潜茸约哼€要高傲的臉上爬滿恐懼與絕望，聽著她臨死時的凄慘哀嚎，應(yīng)該會讓自己覺得痛快吧？
宮梅看著站在那里，不知因為想到了什么血腥畫面而臉上露出的病態(tài)笑容，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種慣會臆想的變態(tài)她見過，但從來沒放到過殿下面前去。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這么一個玩意兒，不免覺得有些膈應(yīng)。如果可以，早早弄死最好?？蛇@個身份特殊，不論卓祺現(xiàn)在名義上如何，她始終是陛下的血脈，陛下可以打得殺得，她們這些下人卻不行。
御花園的湖心亭，只有卓冰沁與林曉。林曉一只手里托了一個三四寸大小的白玉盤子，里面是四五塊梅花樣式的小點心。
“我沒有胃口。”卓冰沁推了推，不怎么想接過去。
“因為那個小東西嗎？“林曉覺得不太好了。
“跟她沒關(guān)系?！弊勘哌€不會把卓祺放在眼里?；蛟S說，她其實幾乎沒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這是潛意識，是天生的，哪怕前世的時候本性也是如此。
林曉想了一下，也明白了過來，卓冰沁腦子有病。
對，這就是字面意思，早在最初的時候他就清楚，或許卓驍有疑惑，但依照她對女兒的寵溺程度，應(yīng)該沒有確定?？闪謺砸呀?jīng)確定了，早在他還是落雨軒時，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已經(jīng)準(zhǔn)確的看清，那雙請車都眼睛里，深深隱匿著的瘋狂。
當(dāng)初那次大戰(zhàn)，尸骸遍地，血流成河。他的雪站在那尸山之上，雙目泛著詭異的紅光，臉上掛著的，是詭異的癲狂。寶劍等兵刃全是不見，鮮血順著纖白的玉手一滴滴滴落，身下的尸體竟是被她用那雙手生生撕開的。
這一次，應(yīng)該跟之前一樣，心里莫名氣惱，卻又無法發(fā)泄。他放下手中的點心，手一揮，將遠(yuǎn)處一朵嬌艷欲滴的花朵攝了來：“給你這個吧，現(xiàn)在有開心一點了嗎？”
卓冰沁接過這朵特別艷麗的重瓣花朵，下意識的就對著那一片一片花瓣揪了起來。突然間，她愣了一下，呆呆看了看手上少了大半花瓣的殘花，猛然砸了過去：“你又在逗弄我！”
“呵?！绷謺缘托χ汩_，兩人開始了打鬧。沒有武功招式，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你一下，我一下。
打鬧了一通，兩個人毫無形象的倒在亭子正中的石板上。衣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塵土，發(fā)飾散亂，望著彼此花貓一般的臉，兩人卻開懷大笑。
林曉把人扶起來，將卓冰沁整個人攬在懷中，輕輕拍著：“好了，好了，有我在，有我在，沒事，沒事?！?p> 卓冰沁靠在那并不算寬闊的胸膛，心中稍稍安定，卻突然不知道怎么了，又有些不快，嬌氣的說道：“我餓了，不要吃點心，不要別人做的。”
“那我給你烤魚好不好？這池里有幾條大魚，應(yīng)該很好吃。”林曉十分寵溺，只是，這是他能做出得最好吃的東西了。不是因為君子遠(yuǎn)庖廚，而是因為，他是廚房殺手。記得以前，這樣一說，她就會放棄，再踩他幾下痛點，心情就會好起來。
可是，這一次，卓冰沁并沒有按照常理出牌。“那，烤了里面那條紫鱗魚，還有那條甲魚，給我燉了它。”卓冰沁現(xiàn)在非常不開心，但她不知道為什么，只能這樣胡鬧。
林曉立刻露出為難的神色。那條紫鱗魚只有巴掌大，卻是十分稀少的靈魚，現(xiàn)在吃就太浪費了。他敢肯定，應(yīng)該是卓驍專門給卓冰沁準(zhǔn)備的，現(xiàn)在的靈氣太過稀薄。雖然只要卓冰沁說出來就沒人會反對，但他敢親手做了，卓驍這位丈母娘敢直接弄死他。至于甲魚，他是真的敢做不敢讓人吃。
“吾兒又在撒嬌呀？母親給你做了龍魚湯，要喝嗎？”
聽到這聲音，林曉暗自松了口氣，我親愛的老丈人，不，是丈母娘，萬分感謝您解圍。
卓驍親自端了一盅湯，已經(jīng)凌空飛掠過來，給了林曉一個嫌棄的眼神，向卓冰沁一揮手，美美的小仙女又回來了。
“母親?！白勘邠溥M(jìn)了卓驍懷里。
卓驍被撞了一個趔趄，忙在湯灑之前把湯丟出去給林曉，緊緊抱住了女兒，第一時間穩(wěn)住身形：“小壞蛋，就這么撞過來，也不怕把自己燙傷。”
林曉手忙腳亂接住了湯，也不敢放下，這么燙，老岳母不會一直都拿內(nèi)力保溫加熱吧？極陽霸體那至強(qiáng)內(nèi)功，真不會把湯給烤干？
遠(yuǎn)處，極寒沒好氣的看著那對笑鬧的母女，只覺得那張銀制的飛鳳面具十分礙眼。這個妖精，現(xiàn)在知道戴面具了，以前為什么不戴？不知道把他大哥給迷惑成什么樣了？怎么？就只霍霍他大哥一個？
“死妖精！死變態(tài)！能變女人還敢跟別的男人睡！不對！你早就變過女人了，你第一個男人就是我哥！可惡的虹！”極寒快被氣死。極天，他這大哥，虹當(dāng)初那件事后第一個找的人，可是，情，這死妖精是沒有情的吧？一切結(jié)束之后，轉(zhuǎn)身就找了上千個男侍女侍，還一口氣弄出了幾百個孩子。這是女兒死了受刺激了？
看著不遠(yuǎn)處的卓冰沁，極寒嘴上雖然罵罵咧咧，卻是把心稍稍放下一些。那個孩子，果然是不同的，這樣，虹他應(yīng)該就能好些了也？想想之前的那些年，虹那可怕的瘋狂，幾乎將古域根基摧毀。
那些年，神域為了穩(wěn)定根基，生生將大部分靈源注入，并且，月尊親自來求見了虹，希望能幫忙穩(wěn)定整個古域。可惜，這本就是虹做的，怎么可能會管？月尊這一來，他做得更加絕，直接將魔域分裂開來，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顧了。要不是最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一次古域估計就要崩潰了。
但是，這一次等他回歸，估計古域就一定會被撕開了。
極寒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妖精瘋起來，真是比魔更恐怖。算了算了，這家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他現(xiàn)在也打不過了，大哥又完全不站在他這邊，那他又在乎什么？轉(zhuǎn)身直接離開了。
虹這家伙，在雪被算計死之后，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瘋狂了吧？不然，他怎么會不管不顧的做到這一步的呢？大哥還在幫他，他們不知道這妖精是想要六道燼滅的嗎？
最終，還是卓驍把女兒哄好了。哄卓冰沁這件事，看起來，父親、丈夫依舊沒用，還得這個“母親”出手。卓驍抱著卓冰沁，一小勺一小勺的親手喂了滿滿一碗魚湯。卓冰沁則非常乖巧的全部喝光，好看的雙眸可愛的瞇了起來，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爪牙，從張牙舞爪的炸毛貓咪變成了一只無害的柔毛兔。
林曉見此，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終究，是錯過了。只是，日后又當(dāng)如何呢？難道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一直極力掩藏的事實？可這樣，叫他的雪兒如何面對他人？
夜晚，母女兩個擠在一起，把一群人打發(fā)的遠(yuǎn)遠(yuǎn)的。
“沁兒一定要回去？”卓驍輕聲問著，她至今并沒有死心。再次將心愛的女兒擁抱入懷，她真心不愿意放手。
卓冰沁柔柔的開口，試圖勸說：“母親，這不一樣?！?p> “在吾看來，沒什么不一樣的。相反的，在精女這邊，你可以更自在。”卓驍不是不理解，但，還是一個孩子，為什么要獨自面對？你說秦箏那家伙？接不了她幾招的廢物，靠他保護(hù)女兒？還是相信女兒自已能照顧好自己吧。
“母親，這是我的心病，他是我的劫，我總要面對的?！弊勘咭Я艘Т健Ｔ偃ヒ娝?，她其實還是不愿的，可如果不那么做，這一世的重來就沒有了意義。心里明白，天定姻緣，不是那么好撕扯開的。要是母親出手，不見得要付出什么沉重代價。
“吾去殺了他，神魂俱滅，你與他之間的因果就能了了?！白框斒钦鏇]想到，這莫名其妙的一世，竟是當(dāng)初楚嘯獻(xiàn)祭自己之后，強(qiáng)行打通了歲月之門才存在的。只是當(dāng)初儀式被月尊打斷，這才留下了意外散出的半分殘魂和現(xiàn)在轉(zhuǎn)世為人的肉身。
只可惡那月尊，竟然以此謀算，用了他們女兒的魂，妄圖代替雪來，甚至還算計要他們父女成連理，明雅之死竟然會是那樣的原因。只是誰也沒想到，雪竟然重聚神魂，可惜了明雅再也不能回來。
“母親，他們，還不值得您這樣做?！弊勘呲s忙出聲制止，她這個母親可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但這種事情，一個不好兩國開戰(zhàn)，只會漁翁得利。
“只要對你有傷害，就都該死?！蹦呐率窃?jīng)的他也一樣。
“母親這樣，只是把這件事延長了，解決不了。他們，還不值得母親來費心費力，女兒自己能行的?！弊勘咔纹ひ恍?，“到最后，總還是有事情要麻煩母親的，不是嗎？”
卓驍對女兒真是沒辦法了：“你呀！”
一墻之隔，林曉獨自在黑暗中，淚水靜默流淌。明雅的魂魄會變成雪，他是唯一一開始就知道的。蛇靈女王瓏，他的舅兄夫妻，宮亦邪，還有龍青他們的魂靈，那些看上去全是自然消散的，這場偷龍轉(zhuǎn)鳳所付出的代價大到諸天神魔都沒有想到。他沒有選擇，要么子女愛人都活不下來，要么，用女兒來保下愛人。成了，愛人回來，兒女盡失。敗了，一家四口全部消散，再加上諸天萬界給他們陪葬。這是他唯一的一次自私任性，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冷血絕情。
“你，不應(yīng)該有后代，也不能，有后代。當(dāng)初，終究是我太過貪婪了?！辈帘M淚水，無妨，我的錯，我來償。只要你從此無恙。
沒人知道當(dāng)初楚嘯了解到了什么辛秘，他將一切自己所知道的都存留于這一縷殘魂中，更是將自己的神念壓縮到極致，確保任何想要探究竟的都絕對不能如愿，再親手將這一道殘魂打散，確保沒人能探知。只不過陰差陽錯，這一縷殘魂倒是保全了。這樣也好，他還有機(jī)會，還能守在她的身邊。
兩日后，皇道吉日，卓驍與楚宸的婚事進(jìn)行。
別看這場大婚辦得太緊，可前期面的準(zhǔn)備已經(jīng)非常完備，在卓驍還不是女帝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了，只等楚宸過來，就可以直接辦事。這幾天的時間，其實是留給楚宸熟悉禮儀流程的。精女這一代不會有王夫，那么，這位貴君就是名副其實的后宮第一人。所以，這婚禮是空前的，可比多年前那淵國還在時，唯一次有跡可查的帝后大婚。
但是，畢竟不是帝后大婚，禮儀上并不會那么莊重，更不會有敬天拜禮。卓驍還算給了她嫡夫足夠的體面，很多彰顯身份的儀式或是簡化，或是直接省去。
在這看似盛大的婚禮中，眾人卻看到了卓驍對她那嫡長女的重視。楚宸是一國儲君，為保證精女之中女權(quán)至上，全朝文武，舉國世家，不可能有任何一個會支持他。族譜上，元君之名仍是林箏，這比繼后大典都要高了一線規(guī)格的慶典，已經(jīng)是頂點了，可以說哪怕再立新王夫，也將被楚宸這個貴君稍壓一頭。卓驍她也不可能再一次以三十多的高齡親自孕育后代，精女皇室一定會極力反對，這一次是徹底絕了眾臣另令儲君的念頭，她的嫡女，只有卓冰沁一個。
可沒有誰能對這場慶典多說一個字，楚宸身份太高，且至今仍是完身，直接立為王夫都不會有人反對。
沒錯，那一夜，兩個人并沒有做到最后一步。
秦箏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可當(dāng)初一步錯，步步錯，他們已經(jīng)回不去。
“父親。“卓冰沁拉著林曉坐到了秦箏的身邊，“父親不開心吧？”
秦箏強(qiáng)笑著放下了酒杯，看著那身穿明艷紫色，眼中盡是滿足的楚宸，真恨不得把他拉下來自己代替?？蛇@些又不能跟女兒說出來，哪怕女兒不止一次跟他說過什么“上輩子”的事?？纯锤约号畠荷砗笠嗖揭嘹叺男“酌?，這手心怎么就這么癢呢？嘿！你個小子什么眼神兒？你那爪子往哪里放的？我閨女七歲了，要男女大防了懂不懂！
“父親？”卓冰沁眨巴著水潤的大眼睛，對于林曉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
秦箏不動聲色的把那只礙眼的爪子拍掉，換成自己的手：“無事，父親心里有準(zhǔn)備，你母親又不是沒有其他夫侍。只是，想到我們成婚那天了?！?p> “父親成婚那天？那天也很盛大吧？跟今天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