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卓(貓咪)凌
傍晚的雪園，秦嫵親自請來的各家閨閣小姐已經(jīng)離開了。
送走眾人，看著手下侍女們收拾好園子，卓冰沁依舊懶懶的坐在花樹下的白玉小桌旁，一手托腮，不時微微笑一下。
今天卓冰沁又是一身較為艷麗的衣衫，上面一件粉紅色繡藍色團花云紋羅衫，下面是水紅色繡牡丹湘裙。烏油油一頭發(fā)絲上，哪里有什么明顯金和銀，別住頭發(fā)的一根白玉鳳頭簪子，水頭極好質(zhì)地純凈，關(guān)上的流蘇是紅得耀眼的珊瑚珠子和寶石，頸上是幽幽發(fā)著白光的一串珠子。這副模樣，在今天的小宴會上不是特別出挑，但這樣倒跟那些小姐們玩到了一起。
下了幾張?zhí)?，當然不可能只來了幾個人。不過，今天來的人還算好，年紀在八歲到十三歲，不論多大，倒都是脾氣好，心思淺的。就是四公主，也沒有什么架子。一群小孩子，倒是很有趣。
“心情好了？”墨色孔雀優(yōu)雅踱步到卓冰沁面前。
卓冰沁點頭：“歷經(jīng)兩世，就算有你幫忙出手壓制，心智怎么樣也不可能是小孩子了，看看真正的小孩子什么樣子，也還不錯。”
“那個白露，你計劃怎么收拾？”
“我暫時沒心情。你是魔，凡人的血液應該更符合你的胃口吧？”卓冰沁突然問。
邪風差點兒笑出聲來：“怎么可能？除了修行修羅變的需要人族修士血液，凡人對我們可沒有半點兒吸引力。凡人體內(nèi)除了雜質(zhì)就沒別的，又腥又臭，古域里哪怕最為弱小的魔，白給都沒人要?！?p> “在你們看來，凡人，就是一無是處？”這還真是卓冰沁不知道的，叫她覺得驚奇。
“不然呢？還有什么？皮相？修行之人，修為越是高深，體內(nèi)越被錘煉得好，就沒有丑的。雙修采補？吸取的那一點兒連運行功法所消耗的都補不過來，誰會干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對了，還有靈魂，那玩意兒最沒用了。凡人的魂魄里，業(yè)障太多，收取了，對自己的修為實力都是一種負擔。當然，除了那些有大氣運的，但那種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動的。站的越高，你就會發(fā)現(xiàn)，天道對弱小的凡人保護就越厲害。我可以毫不費力把一片小世界抹除，但精準針對其中某一個，”邪風搖了搖頭，“哪怕他是那一片天地唯一的寵兒，也是得不償失?！?p> 卓冰沁斜眼撇過去，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嘴上倒是說：“那還是委屈你了，這低下的凡俗世界，倒叫你不舒服了?！?p> “你這話說的。好了好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不是看不起這里?！毙帮L好笑，“你還跟我生氣了。”
卓冰沁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斜睨著邪風，嘴角一抹笑依舊掛著。
邪風嘆了口氣，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文文靜靜的小丫頭怎么就突然變成小惡魔了？只是，現(xiàn)在還是要想辦法盡快安撫好這個炸了毛的小丫頭。
被那樣的目光盯了很久，邪風只覺得心里毛毛的，趕忙道：“好了好了，是我失言了好吧？”
“你是高高在上的魔域魔使，怎么可能會失言？”卓冰沁似笑非笑。
“我……這樣欺負我一下，能讓你開心嗎？”邪風這才完全相信了，這小丫頭就是故意的。
“還好吧。誰叫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提起白露的？”卓冰沁傲嬌的哼哼。
正說著，就見秦箏自遠處走來。卓冰沁坐直身子，并未起身，伸手十分自然點撫摸黑色的羽毛。邪風似正常鳥獸一般，低頭啄了一下，跟卓冰沁親近了一下，若無其事的離開。作為特殊的珍稀禽類，今天它才是最出風頭的一個。嗯，還是找個地方好好整理清潔一下羽毛才對，剛才都快被人薅出禿斑了，竟然還有敢偷偷拔它羽毛的。下次再有這事兒，直接給他們一口啄疼了，應該就不會上手了吧？
秦箏對于卓冰沁的動作顯得很正常，走過去，很自然的將人移動到自己懷里，溫柔的問：“今天可是開心了？”白露的事情他后來也聽說了，大概猜測了一下，便也不想多提。那女人可以說是最早在女兒身邊的下人之一，出了這種事，女兒心里不舒服也非常正常，她還是十分念舊的。
“父親很久沒過來了?！弊勘邲]有回答，卻是很輕聲的說道。
“呵呵，怎么？生父親的氣了？”秦箏笑出了聲，“之前父親來找你，你還不見人?！?p> “以前父親要回自己家，現(xiàn)在就住在父親家，可是，您都沒時間陪我?！弊勘咄蝗恍⌒〉母杏X到了委屈，拉著秦箏的衣角一個勁兒的扭著。真是的，之前從來沒有過的，今天是怎么了？
秦箏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了，女兒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笆?，是父親錯了?！本o緊抱著女兒，將她的頭埋進自己肩窩。
這個女兒一直很乖，而且因為身份特殊，秦箏對女兒的陪伴并不多。他不僅僅是仙音閣的林九音，還是霞國定寧王。他不僅僅有卓冰沁一個女兒，霞國還有七個孩子。對于自己的親人，他是一個溫和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他想盡量照顧到每一個孩子?？墒牵@樣一來，他沒有那么多時間陪伴卓冰沁了，雖然他也同樣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自己的其他孩子。卓冰沁同他的其他孩子比起來，從小就更加成熟，讓他更加安心。
卓驍則非常霸道。她有別的男人，有別的孩子，她的身份比秦箏更加高貴。可是，自從有了卓冰沁之后，卓驍可以說是完全圍著這個女兒轉(zhuǎn)了。卓驍為了卓冰沁可以殺人，可以毫不留情的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她全權(quán)接手了女兒的教導與生活，并且，她對秦箏越來越不滿，更加有意識隔離女兒和秦箏。
時間稍長，卓冰沁雖然年紀小，但已經(jīng)能像一個大孩子一樣打理好自己的生活。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再加上信任卓驍，秦箏對于這些全部默許。他沒有辦法把全部感情都給卓冰沁，可卓驍可以。秦箏漸漸習慣了女兒跟卓驍更親近，習慣讓卓冰沁自己做決定，她可以照顧好自己。
但秦箏忽略了，女兒再如何天資聰慧也還是個孩子，女兒三歲后不只是他，卓驍也同樣忙碌，兩個人同樣沒有那么多時間陪她了。仙音閣侍從眾多，但沒有同年齡、同地位的同伴。漸漸的，卓冰沁不喜歡出門，每日只是習慣性把玩冰凰琴。
秦箏在霞國時間很長了，見慣了大家閨秀足不出戶，并沒有意識到有什么問題。卓驍只是覺得女兒有些不愿出門，但看到女兒與那些江湖老狐貍游刃有余的各方位交手，也不太在意，況且那時候的她也漸漸感到莫名恐慌，正巴不得女兒少出門見人。
兩人就這樣，把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一個人丟在了隱于深山的仙音閣，留下一群俱未成年的親近侍女和很少出現(xiàn)在卓冰沁面前的成年下人。
可他們都忘記了，卓冰沁到現(xiàn)在也只有六歲，她只是從生下來就開始記事而不是有宿慧，她的身邊只有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侍女根本沒有成年人。她擁有無數(shù)人渴求的財富、權(quán)力，她也擁有無人可以匹及的天賦，擁有一張只要長大就讓人幾乎生不出嫉妒心的美麗容貌，更擁有遠超同齡人的武功?？墒沁@些，都無法代替親人的陪伴。
尤其現(xiàn)在，卓冰沁還有前一世那痛苦的記憶，她內(nèi)心深處，越發(fā)的害怕孤單。前世失去了雙親，最后的感情也并不圓滿。楚嘯對她很好，可她是他的妾，皇貴妃也是妾。至于落雨軒……她已經(jīng)不想提及。一生無子無女，在她死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生竟然只是圍著那個男人在轉(zhuǎn)，沒有知己，沒有相熟，即便其中含有幾分真情，但也沒有辦法掩蓋從頭到尾只是欺騙與利用。
秦箏心中已是覺得不好，只是暗嘆，如今幸好女兒還會向他表示自己心中所想，若是她什么也不說，他才要心里擔心。想到這里，秦箏溫柔的拍了拍卓冰沁的背，才將女兒扶起來，面對自己，繼續(xù)道：“以后，父親在家就來陪你，好不好？父親不會再忘記沁兒了?！?p> “父親每天很忙，沁兒知道。是沁兒不懂事了。”卓冰沁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沒事，沁兒太乖了。也是父親的錯，父親竟是忘記了，我們沁兒還小呢，怎么能總是一個人呢？”秦箏微笑著，伸手輕輕在卓冰沁鼻子上勾了一下。
不過，卓冰沁其實還是感覺有些別扭。怎么說呢？在她的感覺里，卓驍不太像是母親，更像一個父親，還是一個對她百依百順幾乎把她寵上天的父親。秦箏呢，也不能說不像父親，只是，除了楚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對她這般親昵過了。
其實，認真算起來，卓冰沁的生活里，根本沒有能夠?qū)澳赣H”這個角色的親人，她有一個霸道卻并不高冷的“父親”和一個溫柔的父親。這兩個“父親”的性別不同，卓冰沁已經(jīng)習慣了與卓驍親密的舉動，可面對秦箏，她還是不太習慣與異性進行這種親密的小動作。
秦箏當然也看出來了。因為是在霞國，除了這個女兒，他幾乎沒有抱過別的女兒。現(xiàn)在還能這樣抱著這個女兒，也是因為這個女兒是精女的教養(yǎng)方法，可以當做霞國的男孩子?？蛇@樣，更讓秦箏心里疑惑。雖然少，但他也曾經(jīng)更加親昵的對待過女兒，時間還是很近的數(shù)月前，那時，卓冰沁非常自然。
秦箏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不同，只是小心翼翼將女兒放回原來的座位，還非常細心的將她有些褶皺的衣服抹平。
卓冰沁當然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張了張嘴，卻依舊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沒關(guān)系，什么時候想說，就同父親說，父親可以等?！鼻毓~依舊很溫柔。女兒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他都清楚，可這樣透明沒有異常的經(jīng)過，女兒卻幾乎能算作一夜之間變了。但他并沒有想要強迫女兒一定要說出來，只要女兒現(xiàn)在還好好的，就夠了。
“父親，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卓冰沁低下頭。父親一直是溫柔的，有些什么小秘密，她或許不好意思告訴母親，卻會偷偷與父親分享，因為父親會寵溺的包容她。
“沒關(guān)系，你想什么時候說都可以。”秦箏很是包容。卓驍一直是強勢的，他最開始也盡可能扮演著精女的父親，雖然，似乎不盡人意。
卓冰沁的內(nèi)心一直在糾結(jié)，講，或者不講，她到現(xiàn)在也一直沒有下決定。前世，她的生活中沒有邪風，身為魔域的人(或者魔神更貼切)，她并不會相信它。很多事情，她根本不可能跟邪風說，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壓在心里。可這樣說出來，她依舊有著顧慮。
似是看出了卓冰沁的為難，秦箏溫柔的將手掌放在她的頭上：“如果一點都不說讓你感覺難受，就稍稍說一點吧。我們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你偷偷告訴我，我不會告訴你母親的。”輕輕來回撫摸，在卓冰沁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抹壞壞的微笑，一會兒，女兒一定會更加可愛。這可是他唯一的小秘密，霸道又強勢的嬈兒一定體會不到。
瞇起了眼睛，卓冰沁現(xiàn)在的身體下意識做出了最習慣的動作，就好像一只小小的小奶貓一般，舒服著在那大手下蹭了蹭。突然，她愣住了，那睜著大大的眼睛，呆呆的微張小嘴的樣子，真活脫脫的一只受驚的小貓咪。
“哼哼……呵呵呵……”貓咪一樣的卓冰沁成功取悅里秦箏。這才對嘛！這才是他的女兒，可可愛愛的小丫頭。
“父親！”卓冰沁瞪起了眼睛。父親怎么能這么欺負她？可是，這幅樣子更像一直炸了毛的小奶貓了，奶兇奶兇的，更是勾著秦箏心癢癢。
“現(xiàn)在，心里還難受嗎？”秦箏止了笑，輕聲問。
卓冰沁搖頭，這樣一鬧，倒是心里舒服了不少。父親的心更細，自從前世的記憶覺醒，哪怕她再努力，也總會有細微舉動與之前不同。那么，剛剛，父親是在試探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