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宮宴交鋒
眾人望去，只見二十七位冷艷美人分三列提燈引路，后跟十六俊秀宦官抬百鳥朝鳳的華貴金色步輦，尚年幼的梅蘭竹菊四大丫鬟抱琴、托劍、棒花、提燈立侍步輦四角，再后面又二十七人手托各色物品相隨。整個儀仗只差七人，便是九九極數(shù)，僅僅因其還只是皇儲。
一眼過后，在場無人敢直視步輦上之人的面容，強大的壓迫感讓人呼吸不適，紛紛側頭躲避，哪里還顧得上去打量那兩位琉璃宴上的鳳女？
皇上只是一眼，就不由得掌心冒汗，口舌發(fā)澀。他略顯狼狽，轉頭看向秦箏，竟見秦箏也不得不避其鋒芒，不由心中一陣犯苦。這一次做得太明顯了，怕是觸到了卓驍?shù)牡拙€。也怪他從來不知卓驍威勢竟重至如此，這還未登基為皇，霞國滿朝文武競無一人能與之相較，也不知道那精女女帝天天面對這樣一個比皇帝還像皇帝的妹妹是何感想？
皇上怕是多慮了。女帝若是知曉卓驍此時狀況，估計都能立刻含笑離世。你說你一個皇女，成天正事不干，全部甩給臣子不說，還比一個紈绔更紈绔，讓你上個朝，你來一回殺一回人。要不是打不過，女帝都得抓著卓驍狠狠搖醒她。你不是一個街溜子，你更不是一個殺人魔，你是一個皇女，你是未來的女皇！你的貴族禮儀呢？你的帝皇威儀呢？你就不能用自己那王霸之氣讓人納頭就拜？
這樣的氣氛中，沒有人敢與之面對。
不，尚有一人。霞國國師月衣御風而來，擋在了卓驍面前，將她散發(fā)出來的威勢以自身擋住了大半。眾人這才輕呼口氣，回神時，才發(fā)現(xiàn)全身竟已被汗水濕透。
秦箏也不顧形象，長舒了口氣，取了帕子光明正大擦了擦。怕自己妻主而已，不丟人。他也是在場君臣唯一一個能直視卓驍?shù)娜耍m然他同樣會狼狽萬分，可是，這是卓驍給他的特例，因為，他是她女兒的父親。除此之外，就算月衣也要將目光偏移一些。再抬頭看去，正中的雙方竟已開始相抗，卓驍雙眼之中竟隱隱有火光流轉。
自古女子屬陰，男子屬陽，大部分女子都是偏陰性體質。秦箏卻也知曉，卓驍是這世間唯一已知的極陽霸體，霸道無比，比那純陽體更加難遇。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卓驍練的是什么武功，只知她內力已深不可測?？山袢账姼屗捏@。
最前二十七侍已散開至兩旁，步輦落地，二人之間除被護在卓驍懷中的卓冰沁外再無旁人，地上青磚在隱隱顫動。
月衣面色凝重，卓驍卻依舊面含笑容，懷中的卓冰沁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不知過了多時，久到卓冰沁都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哈欠。卓驍見此，也覺得差不多了，衣袖一揮，氣勢頓時收斂。
月衣不由后退一步：“汝，又精進了?！?p> 卓驍不在意的笑了一聲：“還要多謝師叔承讓了?！霸掚m如此，眸中火光卻半點未減。
師叔？他們二人竟是如此關系！朝臣驚訝，皇上卻是驚恐。國師的師門，別人不知，他卻有些許了解，那似仙神一般的手段，是他渴望而不可求的。
先皇曾望他可拜入門下，卻被以龍氣加身而無緣得進。當今更是將所有皇子皇女送了一遍，卻依舊沒一個能得青眼。
可現(xiàn)在，精女未來幾年后的女帝卻入了那仙門，如今更是不弱于國師......皇上猛然想起前日國師就送來的消息，原本他以為那鳳鳥與霞國緣淺，可照今日看，分明是他們著惹不起，還是一丁點兒希望都不要有為好。
月衣皺了皺眉，道：師侄，汝當知曉師門規(guī)矩，既入師門，無因果大業(yè)不得干涉俗塵之事。“
“師叔所謂的俗塵之事，是讓吾眼看吾女為他人作嫁衣嗎？”面上笑容已不再，此時的卓驍更像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龍，“哼！看在師門的面子上，吾還喚你一聲師叔，可師叔不要倚老賣老。師門七劫十三災吾早已闖過，師門所有規(guī)矩在吾面前不過形同虛設，師叔莫要忘了才好?！?p> 月衣閉目：“天定煙緣，汝當明白?！?p> “吾自然明白，可這天定姻緣可從沒說一定要吾兒出嫁。所以，那定緣牌與引魂香這些下作東西，師叔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
一袋子物品砸到面上，月衣一噎，無話可說。這些并非他本意，卻是從他那里流出的，卓驍問罪于他無可厚非。只是，今日剛發(fā)生之事，她又如何得知？這位師侄所學可并非卜算。
卓驍自然清楚這東西并非月衣所為，但她偏要如此說。天定姻緣，衛(wèi)家那兩個買通國師府下人的公子應該不會放過了。
是的，卓驍非常清楚，甚至可以說是她一手策劃的，最后還幫著掃尾。若一定要說為什么，因為他是月衣，是她卓驍?shù)膸熓濉?p> 衛(wèi)子衡與衛(wèi)子默各自心下暗喜，天定姻緣嗎？
衛(wèi)子衡有些慶幸。自己因身體不太好，一直都沒有合適人定親事，身邊也無通房女人。至于國公府，現(xiàn)在已經(jīng)趨于沒落且早就無權的國公府，估計只有那蠢二弟和府里那幫庶出還看不清形勢，只想著爭爭搶搶吧？還有，那個位子真以為是那么好得的？看看二弟，昨日似乎剛處置了一個懷了身孕的丫頭吧？真當人家精女皇嗣是什么都不計較的小白？就算那小殿下還年幼不懂事，難道身為母親的皇儲殿下也是什么也不懂？西霞國公府在人家面前什么也不是，齊人之福也不是說享就享的。
衛(wèi)子默則在心底迅速盤算。好在之前為了能顯得更自然，設計沒有過火，只是，手中留的秦姝的東西今晚回去就得收拾干凈。定寧王都能財色兼得，他為什么不能？大哥還妄想跟他爭搶，他們可是天定姻緣，大哥又算什么？本來就都應是他的。一個小丫頭罷了，他不信自己還弄不到手，要是好好哄，他或許可以同時擁有國公府與王夫之位。不過，話說今日近觀，這位皇儲殿下才算得上是絕世美人，并且是板上釘釘?shù)呐?，雖然年歲已大，可只要操作得當，他未嘗不會是皇帝。要不要……..
一句天定姻緣，皇上的心思又活了。國師十數(shù)年從未錯過，若可以兩國合并，霞國將會成為天下共主。只是他看向太子，心中卻又難以取舍。
不過一句話，叫在場的三個人心思浮動，都自認為猜對了。
卓驍不再與月衣對視，看向皇上，微笑道：“今日之事，霞皇應不會怪吾吧？”威嚴盡收，滿園立刻生輝，百花似要綻放。
雖然只是看到了一個微勾的嘴角，皇上還是快丟魂兒了：“當然不怪，嬈兒還是如此美麗，這么多年不見，朕可是日夜想念。你還真是無情，這么多年也不來見朕不說，朕去找你，你還趕朕出來。”說著還飄出一個幽怨的眼神。
在場其他人眼神飄忽，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但，小目光又不由得偷瞄過去。不僅如此，他們還小心觀察定寧王的表現(xiàn)。
秦箏是真的若無其事，還自顧自飲了一杯酒，讓其余人側目。妻主太美了有什么辦法？看上她的人太多了，這事自己又做不了主。這么多年，還不知這兩人之間能不能成？杞人憂天罷了。只是，雖然，但是，心里還是不太舒服怎么辦？還是找個機會好好揍他一頓吧，活動活動更健康。
笑聲如空谷鶯啼，卓驍又好似變回那江湖俠女：“蒼瀾哥哥日夜想念，不若舍了皇位來跟吾可好？”似惑人妖精。
皇上有些許失神，可還是很快清醒了過來，一手捧在了心口十分夸張的哀嘆道：“哎！可惜，這天下美人眾多，怎么就是不可兼得呢？”
“你在想屁吃呢！”卓冰沁小聲嘀咕，卻是字字清晰，引得眾人咳嗽不斷。
卓驍這時臉上也掛不住了，耳尖也瞬間緋紅，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忙恢復正常：“吾兒這又是跟誰學的？這般不雅，可是不能出口的?！?p> “母親是我的。”卓冰沁努了努嘴，就是不喜歡皇上看卓驍?shù)难凵?，里面摻雜了不少令她不舒服的東西。
卓驍見了這副小女兒姿態(tài)，卻是笑笑，抬眼與皇上對視一下，自行落座。他們，是同一類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別有深意的看向月衣，她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殺他的可能性。也不是不能，雖然應該會付出點兒代價，但是也能叫他魂飛魄散。不過，算了，就算成功了用處也不大。
月衣只覺渾身冷顫，對上那似笑非笑卻又滿含冰霜的眼睛，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從前，卓驍沒有弱點，沒有人能戰(zhàn)勝她?，F(xiàn)在，卓驍?shù)娜觞c已經(jīng)被她自己明明白白擺在世人面前，可這份弱點，更像是她最后的一點生而為人的人性。想想之前的龍門，再看看那日的背叛者，月衣背脊發(fā)寒，如果卓冰沁在卓驍活著的時候有什么閃失，卓驍真的敢讓整個天下蒼生來陪葬。
不遠處的獨孤奕銘卻看向了卓冰沁，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讓自己的二皇弟不由稍稍遠離。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就一直在追隨者那個女童，沒有半分偏移。但，簡單的一步，他卻從來不愿邁出。
可以說，那天卓冰沁驚艷了整個京城，今日便被其母親完全遮在了那身為皇儲的風華之下?；蛟S，除了別有用心的少數(shù)人，不會有多少再想起她。
眾人列座，三杯淡酒，有些人已經(jīng)幾個在一起閑聊。卓驍這邊氣場太大，秦箏這里也沒什么不長眼的找上來，兩人樂得自在?；噬弦呀?jīng)笑著欣賞那些舞動的舞姬柔美的身姿了，指婚什么的，要不今天就算了，反正小丫頭還要在京中生活很久。
感覺到那些聚集在自己身上若有若無的目光，卓驍對此很滿意，看向不遠處對她面露驚嘆的皇子楚嘯，更是滿意萬分。這樣就好，吾兒不需要你們的愛慕，至少現(xiàn)在還不需要。尤其是那個皇子楚嘯，最好，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吾兒的面前。
放松下來看看秦箏的其他孩子。秦逸跟在秦箏身邊，不需要去管，那兩個女兒也乖乖坐在王氏那里，看樣子她們是真的對涉國皇子妃那個位置沒想法了。至于那個正跟一群京中貴女小聲嘀咕的秦妍，還有那往世家子弟那邊湊著找存在感的庶子秦遠，卓驍決定無視，兩個認不清身份自找沒趣的蠢貨而已，她可不會讓自己掉價。
卓驍心中稍稍放松，一不留神，將手中酒杯隨手喂到了懷中女兒唇邊。嗯，這一次宮宴倒是讓她還算滿意，特別是這杯中之物。這酒味道不差，總算不是之前的那種跟白水一般寡淡的貨色，入口柔和，還有淡淡梨香，雖然不是那么辛辣濃烈，但是單論口感，還挺適合女人飲用的。雖然后勁兒十足，可她就是喜好烈酒，宴會過后可以找霞皇討要一些，沒事的時候配點小菜......
不對！
喂給了女兒？
卓驍忙低頭，卻是已經(jīng)遲了。卓冰沁已經(jīng)暈乎乎的倒在她懷里，一張白皙的小臉泛著淺淺紅暈，明亮的杏眸里水霧盈盈，眼神飄來飄去，一雙軟嫩的小手正不老實的揪著她腰帶上的小珍珠玩兒了，嘴里不知道一直在咕噥著什么。小家伙已經(jīng)喝醉了。
卓驍這時突然反應過來，沒有特殊原因，宮宴上怎么可能備這種大部分人喝三四杯就會醉的烈酒？目光已經(jīng)如寒冰一般盯上了皇上，心中卻是對自己無比懊惱，怎么會在這時候大意了？
一直關注這邊情況的秦箏無奈嘆氣?？磥?，卓驍最近精神恍惚不是他的錯覺。也是他自己放松了對那邊的關注，剛剛看她喝酒后的神情就應該早早猜到那是烈酒了，女兒才六歲而已，這么一杯烈酒下肚怎么受得住？沒直接昏睡過去估計還要多虧了卓驍那天生的好酒量。
不過，是誰給那桌上烈酒的？秦箏皺眉，冷冷看向皇上。卓驍在人前只喝淡酒，給人一種酒量不行的錯覺。是皇上想將人灌醉人成之好？
羽王妃卻是心下冷笑，卓驍實則真正的千杯不醉。她嫁妝里的那家酒鋪里那烈酒每年有大半都是私下送給卓驍自己飲用的，誰也不知。最近幾年，當今的許多做法令人不解，這吃相也是越發(fā)難看了。真不知是誰給當今的勇氣，羽翼不豐就去挑釁第一國。她倒是不擔心卓驍吃虧，實在是比自己皇上要了解卓驍更多一些，卓驍，就從來不是吃虧的主。
皇上扛著兩道冰冷的目光，暗瞪了一眼楚宸，有些生氣，卻也只得道：“朕已命人在宮中準備了寢殿，不若先叫人帶小殿下去休息？”
卓驍心中懊惱無比，也沒了繼續(xù)的興致?？纯疵媲斑^分精致的菜肴和明顯不同于他人的美酒，不動聲色環(huán)顧在場眾人，目光很隱晦的落在了太子楚宸身上一瞬就立刻離開。點了點頭，依舊不是很高興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