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自心思
卓冰沁見此,只得自己從匣子的角落取了一對藍(lán)色琉璃耳環(huán)遞了過去:“那你拿著這個吧,這個是原本一套頭面里的,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全了,以后也不太好搭配,我留著也沒用。對了,還有這幾個,也是這一套里的,全給你吧?!眱芍Я鹆рO,一條手鏈。卓冰沁還真沒說錯,整套蘭花琉璃頭面一共十件,原本也是她很喜歡的,但卻是在被血洗的那天戴著損毀了大半。不過,仙音閣一場大火,只她一人存活,原本成箱配飾也只剩下當(dāng)時在身上有數(shù)的這些,這剩下的首飾卻也不是不詳,恰恰相反,應(yīng)了浴火重生這句話,單論寓意,不論繼續(xù)自己佩戴收藏或送人也是非常好的。只是卓冰沁有的是選擇,也希望能將好運分給這個她喜歡的人,才會送出。
秦嫵有些意動,伸長脖子去看看,果然那妝奩中唯有挑出的這幾樣雖顯眼卻明顯不好與其他搭配,而再看卓冰沁現(xiàn)在這一身,哪怕是居家平常裝束頭上發(fā)飾也沒少于六件,這幾支首飾確實只能放角落閑置。再想想這兩日母妃和姐姐暗自發(fā)愁,只好收下:“那好吧,用完我會還你?!?p> 卓冰沁也沒再堅持究竟是借還是送的問題,指了指箱子:“這些都是霓裳羽衣這一季的時興樣式,你可以挑幾個樣子讓人比著做。我還有傷,就不親自給你挑了?!?p> 聽到這兒,秦嫵雙眼再度放光,借一套霓裳羽衣的時興樣式自己比著做一套,這個可以有。反正首飾已經(jīng)收了,再挑幾個樣式正好配新首飾。她跑到箱子邊,一邊翻一邊口中還道:“仿做人家的時興樣式,不會有麻煩吧?!蹦奚延鹨碌臇|家身份可不一般,至少這幾年獨占各世家首選卻從沒有敢來亂來的就不是京里其他店鋪能做到的。
“呵呵,那店靠的又不單單只是樣式,不過幾套衣服,不會有事?!弊勘咻p笑,據(jù)說霓裳羽衣是母親專門為方便能常有漂亮衣服穿才找人弄的,現(xiàn)今每季的樣式也是先給她選出最好的才會把挑剩下的樣式推出來賣掉。她這箱子里的衣服當(dāng)然不是原本為她挑出的,但也是這一季準(zhǔn)備中最好的幾套。
還沒翻找?guī)紫拢貗硡s有些不確定的指著最上面的一套淺綠色衣裙問:“你這件,是鳳凰錦?”箱子里其他幾件,如果她沒看錯,不是流光就是胭霞,且盡是比宮中所采用的所謂精品料子還要更好幾分。
卓冰池點頭:“鳳凰、流光、胭霞這三樣是我母親的,我要多少有多少。”那七色綾也一樣,只是她嫌并太花哨,每年也只是做裝飾用一點,所以流到市面上的比較多,其他的因她每年光做衣服就要用去不少,所以市面上才會很珍貴。
秦嫵深吸口氣,又想到這市面上的諸多名貴料子都出自東陵,這才略有理解。只是單想想鋪子里這些料子賣得死貴還常有價無市,就可以想得到精女有多富庶。
鳳凰錦因其在光線下會有鳳凰影子閃現(xiàn)才得名,據(jù)說前幾代一位皇后當(dāng)年大婚時便專門派人到精女求了一匹九條翎羽鳳紋的鳳凰錦做嫁衣,這也是霞國唯一一件全部用正紅色九尾鳳凰錦做的衣服,后面的皇后也只會在禮服上用一段做裝飾。鳳凰錦因其暗紋和寓意,宮幾乎見不到。此時各國對衣物飾品上的龍紋鳳紋管制雖不算嚴(yán)格,但也不可能叫人隨意使用。大多貴女出嫁多會用大紅色胭霞來做嫁衣,鳳凰錦也只有皇室或者朝廷格外準(zhǔn)許的才敢用。但胭霞也是價值千金,因猶如美人胭紅又似天邊紅霞而得名,流光則物如其名。這三樣技藝保存嚴(yán)密,至今唯有精女專門的織造處可織出,還沒有誰能仿制。
這些難得的料子大都是顏色艷麗,可這箱里的卻大都是素淡顏色,艷麗的很少。翻看了一下,沒有用過的衣料盡是鳳凰錦而且還都是七條鳳翎鳳凰暗紋,這些她們可不敢亂用,易犯宮中忌諱。卓冰沁見確實如此也只好作罷,除了皇室,不論大臣還是平民,若無特別恩寵,只能用近似鳳凰的假鳳,可她所用的七尾鳳紋,那是真鳳圖,只比皇后低一級,甚至因她是精女皇嗣,這鳳紋比皇后所用還要華貴威嚴(yán),這也僅是因她母親還不是女帝的緣故,不好命人做九尾鳳。
墨一回來時,秦嫵剛走。桌上很快擺上了一碗山藥米粥和幾樣爽口素菜,唯一的葷腥是條清蒸魚,溫度都恰到好處。至于藥,墨一奉上一瓶丸藥,可與外敷的藥一同使用。
隨意吃了幾口,卓冰沁將墨一揮退,才打開了剛?cè)』氐哪赣H的信看了起來。
“少主,昨日殿下已經(jīng)著人送來了一應(yīng)用具,先您一步進了京城,應(yīng)該是還在霞國圣上那里?!?p> 卓冰沁只是皺了皺眉,很快就舒展開來:“暫時不需要管,今天已經(jīng)不早了,明日父親應(yīng)該就會安排?!爆F(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天黑,母親打著她那皇儲的名號送來了,就是人物俱全,也不可能直接過來,總是要走一走程序。不過就是一天罷了,她還沒那么嬌貴。
秦嫵輕手輕腳溜進自己的蘭院,見四下無人,只慶幸沒被發(fā)現(xiàn),于是幾步跳進正房:“碧玉,小姐我回來啦!快過來幫……幫我……”聲音漸漸小下去,正房當(dāng)中坐了兩位大神。
秦逸眉頭已經(jīng)鎖在了一起:“這些東西哪兒來的?“別的東西他不認(rèn)識,但從那堆東西中漏下的一塊只有巴掌大小水頭極好琵琶形狀的玉佩,分明是今日見到卓冰沁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而且整個王府,不,應(yīng)該是整個京城,除了卓冰沁,誰還會有素色風(fēng)凰錦做的衣服?
秦姝的臉色也十分差:“嫵姐兒,你跑去雪園了?這些,是怎么回事?”一個不好的想法已浮現(xiàn)腦海。
秦嫵已有些手足無措,話也說不利索:“我,我是......我是......”這吞吞吐吐的模樣更不由得人多想。面對平日里嚴(yán)厲的兄姐,她早已沒有了之前在雪園的開心笑鬧。
正在這時,破天荒的秦箏卻來了。見狀兄妹幾人忙站好相迎,兩兄妹更確信妹妹一定惹禍了,不然父王怎么會突然過來,只是不知道這一回闖了多大的禍。
誰知,秦箏根本沒注意到秦嫵的不同,只以為又闖禍被兩個兒女收拾了,便道:“正好你們都在,一塊兒進來吧,我有事交代你們?!?p> 秦嫵將懷中衣服首飾亂堆在桌子上,縮頭縮腦同兄姐站在了一起。父王應(yīng)該知道吧?這王府里還沒有能瞞過父王的。
秦箏見三人乖乖站成一排,又看看桌子上的東西,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他下午剛回來,很多事情還沒有去了解。不過,這衣服料子好像很眼熟,鳳凰錦竟然在這里出現(xiàn),他不記得府里還有這東西的剩余,之前似乎全打包送給羽王妃了。
見秦箏盯著衣服看個不停,秦嫵完全慌了:“父王,這些事,不是,這……”
“好了,本王先看看再說?!鄙焓衷谀且欢阎蟹藥紫???粗鞘煜さ哪鞠?,秦箏卻笑了一下,低聲自語道:“我就說沁兒不會喜歡,還偏準(zhǔn)備了這么多?!毕肫鹉切∷臍q的強勢小女王,心中也只有無奈。抬頭看到三個孩子面上忐忑,便溫和說道:“看起來,你們姐妹還算談得來,這些,是她送給你的禮物?”
秦嫵忙擺手:“不是不是!這些是我同小妹妹借的,等過了琉璃宴就還?!敝挥心莻€小小的玉琵琶是她看著有趣才借來玩兒幾天。
看見女兒慌張,秦箏也只是笑:“沒想到,依然是你們兩個相處得來。行了,你冰沁妹妹送出的東西可從來沒有收回的,她既相送,你接著便是,只有一點,不許主動向她討要?!闭f到此處,面龐已板了起來。
“是,父親?!比置妹卮稹?p> 秦箏嘆了口氣:“王府現(xiàn)今如此情形,也是委屈你們?nèi)齻€了?!爱?dāng)初淵國一事,西丘原本三國僅存霞國一個,但霞國皇室與定寧王府也是人財皆失。當(dāng)年得勝而歸,所得金銀財物幾乎全作了拖欠的軍餉,剩下的也全送各地救災(zāi)了。這還是因為精女主將是卓驍,得特意偏袒他的結(jié)果。
身為母妃的林氏應(yīng)該有一筆巨財,但他是男子,又改成父姓,那些便與他再無干系。母妃去世前,林氏的族老來過,林氏一切財產(chǎn)全部作為他與卓驍所生孩子的私產(chǎn),但若他們之間無子女,便盡歸林氏旁枝。而在卓冰沁出生之后,林氏便派人前來,將一應(yīng)財物交到了他手上暫為保管,但同樣將調(diào)動財物的信物交給了卓驍,并且,卓冰沁四歲時便已與林氏那邊接上了關(guān)系。
王府內(nèi)部至少財力上的衰敗已眾所周知,只是因秦箏與當(dāng)今的關(guān)系才在朝堂上又顯得舉足輕重,可財力確實連一般侯府也不如了。
三人何時見秦箏說過這種話,眼睛不由酸澀了。秦逸道:“父王哪里話?兒子是王府世子,您可是已定下將王位給兒子了,又哪里委屈了?”他今天大著膽子說著俏皮話,卻怎么也笑不出。
秦箏一笑:“好了,過些日子父王奏請圣上,將你們母妃扶正,也省的有人亂嚼舌頭?!?p> 林九音與卓嬈是夫妻,但秦箏與卓驍卻不可能。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兩年前和離之事便會世人皆知。當(dāng)年那一次殺手的背景至今仍不清楚,而女兒要在王府住到卓驍?shù)腔?,王府里還是不要再進人的好。這一次,他們兩人已經(jīng)私下商量過了,王氏這些年很安分,處理府中事務(wù)也是井井有條,扶正了她總比再新娶進門一個不熟悉的要好。
看著孩子眼中的驚喜,秦箏只是微笑,有些時候,利益是非常好用的,雖然是對他的其他兒女和女人。他拿起那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玉琵琶,竟還叫人裝了弦,不過仔細(xì)看,并不是他所認(rèn)為的那個。手指觸及那藍(lán)色的琉璃時,手不由一頓,這是女兒當(dāng)日佩戴的其中之一,還是他專門送的生辰禮物。不過,還是自袖中取出了一條別致的項鏈:“這個姝姐兒收著吧?!蓖该鲄s閃著五彩光芒的琉璃是精致得好似真的桃花形,中間鏤空雕出小小蝴蝶,蝴蝶后面竟有一指甲大小的粉色桃花形的桃花寶石。
“這,父王,這條項鏈......”秦姝十分吃驚,秦嫵也同樣一副見鬼的表情。不由他們?nèi)绱耍驗椤?p> “這是你卓姨當(dāng)年來祈圣玩時戴過的,這次聽聞你尚未訂親,便送你了,預(yù)祝你心想事成?!鼻毓~說得很自然,對于他與卓驍?shù)氖乱稽c也不避諱。
那,已經(jīng)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也是開琉璃宴那一天,那時候還只是叫百花會。這一天,那個美得不似凡人的早已成親的小皇女意外來到,攪亂了宴會,也攪亂了那一代不知多少少年的心。
“這,這不是應(yīng)留給冰沁妹妹的嗎?”秦姝瞬間覺得這條項鏈燙手了。說不想要是假的,曾經(jīng)宴首的飾品,召開多年的百花會因此而更名,至今更無人仿制得出,仍舊是獨一份的珍寶。可,若原主人沒有孩子倒也罷,他們關(guān)系很親近也可以,但偏偏二人從未見過面,這份禮有些過珍貴了。
“收著便是?!鼻毓~沒有多作解釋,心中卻是有些尷尬。他能說這不過是卓驍眾多飾品中的尋常一件嗎?他能說自己那年僅六歲就十分有主見的女兒并不喜歡嗎?雖然在他看來,這份飾品確實很珍貴,因為僅此一件。但對于卓驍來說,女兒不喜歡的就是不需要保留的,還不如拿來給女兒換人情,雖然秦箏自信不會讓女兒在王府受氣,可女兒畢竟姓卓,她畢竟是精女人。
秦姝小心收好,只是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在那天戴出去。秦箏也依舊尷尬,王府財政難為,快要連門面都裝不出去了。其實卓驍在分開時還給了他一筆巨額銀子,他沒好意思要。兩人都和離了,何況哪有妻主幫夫侍養(yǎng)別的女人的?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當(dāng)時拿了也就拿了,反正他在卓驍面前從來就沒有所謂的面子。那么,現(xiàn)在他還能后悔么?不過,似乎可以問當(dāng)今看看借了他的銀子什么時候能還一些。
金玉園里,宋姨娘正跟自己女兒秦妍坐在一起。
“也不知道王爺又發(fā)了什么瘋?不過一個私生女,還親自去接?!彼我棠飳@些事一知半解,但也不耽擱她心中不忿。那雪園可是叫她看上許久了,沒想到就這么便宜了一個丫頭片子。
秦妍更是氣惱,現(xiàn)在她住的地方是流云軒,原本是幾個姐妹里最好的,可跟雪園一比較,那就什么也不是:“哼!父王就是偏心!聽說進府的時候就讓她帶了兩大箱子好東西?!?p> 母女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著要給這個“私生女”一點兒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