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田村老一輩人嘴里,上村龍家以前可是“顯赫無比”,不但出過大官,而且還中過狀元,百多年前還差點出了個駙馬,只是因為某個光頭秀才作梗,最終沒有成事。
不過福福禍禍的誰也算不清楚,如果龍家當年真出駙馬的話,這個家族可能早就煙消云散,根本不能繁衍存活至今。
據(jù)說,在龍家極盛時期,不但楊田村,方圓百里的村子里,超過六成田地都是龍家的,影響力輻射周邊數(shù)個縣郡,乃至州府京城。
歷史故紙堆里的事情真假沒幾個人知道,老人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龍家一直是書香傳家,代代有書生,輩輩出文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半個世紀前,舉族皆為知識分子的龍家遭了大殃,和楊田村不少老一輩人結(jié)下了仇怨。
龍家之所以一直留在楊田村,是因為他們這一脈祖先剛來這里時,楊田村給了他們很多幫助和庇護,龍家發(fā)跡后,同樣給予了楊田村很多幫助和庇護。
那一輪風波之后,龍澎湃曾祖完全淡了心,明令眾多兒孫散居天下,非必要不得回來。
“大哥,你的方便面?!?p> 胖乎乎加肉臉斑斑點點的女孩將泡好的方便面放到龍澎湃面前,也將他神游的魂兒拉了回來。
張老左依舊坐在一旁抽煙,龍澎湃看看二樓,又看看他,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對他笑笑,低頭吃起面來。
“不是你認為的那樣?!睆埨献笞x懂了他的笑容。
龍澎湃抬眼看他,吞咽著面條哦了聲。
張老左也不知為什么要向他解釋,想了一下道:“什么楊田首富不過是個笑話,那幾個臭錢怎么得來的誰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捧他的臭腳?!?p> 龍澎湃吞下面條,再次哦了聲。
張老左吐了口煙,微微嘆了口氣,掃了眼周圍,輕聲道:“再晚一點,這里人會更多,喝上頭的,輸不起的,拎起酒瓶椅子就砸都不是新鮮事。”
龍澎湃默然一陣,看著他說了聲“辛苦了”,然后繼續(xù)低頭吃面。
吃完面,買了燈泡和一些明天要用的物品,龍澎湃和張老左道別,拎著東西往回走。
龍家占地頗廣,周圍更是老舊泥磚屋,大多數(shù)已經(jīng)破敗不堪,即便尚有完好的也早沒人居住,除了蟲鳴蛙叫外,就是老鼠時不時在前面流躥。
對這樣的環(huán)境,龍澎湃不但沒有一點心秫,反而很是享受,開著手機電筒回到大宅,裝上燈泡,支好簡易折疊床,在紫藤花香包圍中倒頭便睡。
這里是龍家的根,更是他的家。
所以,這一覺他睡得非常安穩(wěn)。
寬厚的青磚墻壁和二層結(jié)構(gòu)擋住了大多數(shù)熱量,以至于龍澎湃日上三竿才醒來,迷迷糊糊洗刷完畢,用電磁爐煮了碗面填飽肚子,這才拎著昨晚在超市買的東西,在村中小路一路繞一路問,好容易才找到原來幫忙龍家看護祖宅的楊伯親近的人。
問清楚楊伯安葬之處,龍澎湃給了對方小孩一個紅包,然后再次一路走一路問,臨近中午才在村尾的向陽嶺上找到楊伯墳塋。
墳塋在兩棵松樹旁邊,長滿了各種雜草,矮小的墳頭幾不可辨。
龍澎湃將墳頭和前面祭臺的雜草拔光,對其他位置狠狠噴了幾通除草劑,這才從袋子里拿出香燭紙錢點心水果。
楊伯給龍家看守了大半輩子祖宅,勤勤懇懇,卻是一生未娶,更沒留下什么子嗣,只有他那一支最親近的族人才會每年拜祭一次。
于情于理,龍澎湃都要來拜祭一下。
至于龍家歷代先祖的骨殖早就被遷往他處了。
擺好點心水果,點上香燭,倒上幾杯酒,龍澎湃又點上一根煙插到墳前,這才嘆息一聲道:“楊伯,我們龍家愧對你啊。你去了兩年多,我們兩個多月前才知道……”
絮絮叨叨的,龍澎湃說了祖父和自己家的情況,還有幾個楊伯可能熟悉的老人情形,說完已經(jīng)換了幾輪煙,斟了三輪酒。
鄭重的對墳塋拜了三拜,燒了一大堆紙錢,龍澎湃這才頂著烈日下山。
青山空寂,烈日烤炙得滿山草木散發(fā)出怪異味道,龍澎湃正要細心欣賞村兩邊如旌旗疊浪的山嶺秀色,一聲尖厲叫聲劃破空山——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龍澎湃愣了一下,這才記起剛剛上山看到旁邊是一道大壩,大壩內(nèi)應(yīng)該就是風門塘水庫,整個楊田村最大的水源地。
連蹦帶跳沖向聲音方向,數(shù)十米后前面突然出現(xiàn)一道懸崖,差點沒將龍澎湃心臟嚇出來,手疾眼快抓住一棵手臂粗的小樹止住沖勢,一眼就看清了下面情形。
水庫長不見尾,前面寬度超過三十米,一雙小手正在靠近東岸泄洪梯不遠撲騰,一顆腦袋不斷的浮起下沉,浮起下沉。
岸邊壩頭,一把打開的太陽傘丟到一邊,一個穿著長袖長褲運動套裝的女人正一邊叫一邊手忙腳亂按著手機,雙眼還不斷在周圍尋找,明顯想找長木棍救人。
龍澎湃雙眼一掃下面,迅速找到落腳點,幾下跳躍落到懸崖下面,一邊在泥壩上奔跑,一邊甩掉腳上的運動鞋,同時掏出褲兜里的手機鑰匙等物品,雙眼還不離水中不斷浮沉嗚叫的腦袋。
來不及了。
龍澎湃看著水中愈加無力撲騰的雙手,不再考慮繞到泄洪梯那邊才下水救人,直接沖落大壩斜坡,雙腳一彈鉆進水里,瘋狂劃動雙手游向水里的人兒。
二十多米的距離讓龍澎湃差點脫力抽筋,終于在那人完全沉下去之前,從背后攬住他胸膛,叫著讓他不要掙扎,再次奮起力氣游向泄洪梯。
踏上泄洪梯,龍澎湃就知道這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已經(jīng)昏迷了,來不及多喘口氣,立即將他平放在泄洪梯臺上,迅速探明口鼻內(nèi)并沒有堵塞物,交疊雙手做起復蘇按壓急救,每按壓一陣做幾下人工呼吸,嘴里還不停大聲叫喊:“醒醒,天黑了,不要做白日夢了。”
那個壩上女子剛好跑過來,本來急得頭頂冒煙,聽到龍澎湃叫喊,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然后才看清楚龍澎湃樣子,不由一臉愕然:“怎么是他?”
就在這時,滋的一下,一道水箭從孩子嘴里飛出,噴了剛要俯頭繼續(xù)做人工呼吸的龍澎湃一臉。
“哈哈哈……”
女子再次忍不住笑出聲,極度惶急緊張后的放松,讓她身子一軟,啪一下坐到地上,依舊捏著手機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龍澎湃松了口氣,抹掉臉上的水,轉(zhuǎn)頭看向女子,同樣也是一愣:“怎么是你?”
輕微小麥色肌膚,長長的馬尾頭發(fā)亂顫,五官立體大氣,正是昨天在雜貨店看到的女子,被大家叫姚支書的女人。
身下傳出一聲呻//吟,女子連忙爬起來,撲到一邊抓著小孩的手猛搖:“小力,你怎么樣?”
小孩用力睜開眼皮,看著女子好一會才說:“瑤姐,我……頭有點暈?!?p> 女子聞言反而松了口氣:“沒事了,沒事了……”
安慰孩子幾句,女子這才看向龍澎湃:“謝謝你了。那個……你一身都濕透了,把衣服脫了吧,不然會感冒的。”
龍澎湃一頭黑線,兩次做好事,兩次遇到你,兩次提醒我會感冒。
這是嫌我身體太好詛咒我嗎?!
還有,讓我脫衣服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