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番是位于涼啟國南部的一片疆土,原為義番國。
先帝派將軍兵臨義番,戰(zhàn)勝,從此義番國改名為南番部落,誠服于涼啟國。
從此南番部落的王子住在金陵城中為質(zhì),每年還需派使臣,親自來皇城上貢十萬兩白銀及珍寶。
這一日,太后為迎接南番使臣,在興慶宮內(nèi)設(shè)宴,質(zhì)子與朝廷三品以上重臣皆受邀入宴。
雖是太后設(shè)宴,皇上仍落座于殿上正中的尊位,太后其右,貴妃其左。
席間,杜蘭若指名要云知立于身側(cè)伺候。
這種宴席上,貴妃的身側(cè)是極好極顯眼的位置。譬如皇上身邊是李公公,太后身邊定是常嬤嬤?,幦A宮個(gè)別宮女便暗自不服,這云知幾次三番的惹是生非,使瑤華宮無端多了許多爭議,憑什么娘娘就這般抬舉?
云知心道:這貴妃指定要出幺蛾子,且耐著性子看一看。
待到吉時(shí),使臣幾大箱子抬上殿來,戶部拿出書卷,將所貢銀兩記載入冊。
這使臣一身灰色,頭頂圍布像月子中的婦人,身上的衣服像極了寺廟里的高僧穿的袈裟,可使臣的“袈裟”是灰色的。暮氣沉沉。他所帶來的人也是相同裝束。
太后開了尊口,“南番王對咱們新帝登基可有表示?”
言下之意,咱們新帝登基,你們總該備點(diǎn)特別的珍禮。
使臣鞠躬,“南番王為賀新帝繼位,特地命臣帶來了南番至寶,塵錦公主!”
大手一揮,侍從們讓開了道,一位面蒙灰紗的女子款款走到了殿前。
因蒙著面,眾人只瞧見她身姿曼妙,十指白皙纖細(xì),睫毛黝黑碩長,灰色瞳眼奪魄。
即是千里迢迢特意獻(xiàn)上的美人,必有傾城之色,眾人迫不及待等陛下一聲令下,一睹芳容。
杜蘭若委屈巴巴的看了眼太后。
太后笑道:“南番王這就會(huì)錯(cuò)了意,咱們大涼啟多的是水靈靈的美人兒。且陛下不好女色。”
使臣道:“正是南番王聽聞陛下不好女色,才送來此禮。這世間沒有不好女色的男人,若有,定是因?yàn)槊廊瞬粔蛎?!?p> 聞言,杜蘭若氣紅了眼,下意識的用手撫了撫臉頰。
真的不夠美嗎?
將軍爽朗一笑,大聲道:“陛下不妨一睹,若能充實(shí)后宮,為皇室開枝散葉,也算一樁美事?!?p> 文佑眸色深深,“將軍勞苦功高,且膝下只有一女,女兒也未有子嗣,不如朕將這美人賜給將軍,為涼啟國將軍一脈衍嗣綿延?!?p> 將軍之女,便是端親王的現(xiàn)王妃,整日吃齋禮佛,也不同端親王交好。
女兒未有子嗣一事,也是說到了端親王頭上,端親王不言不語,喝了口悶酒。
將軍南征北伐,戰(zhàn)功赫赫,卻懼內(nèi)。
旁座的太師打趣道:“陛下這個(gè)建議甚好,不過將軍需要回去問一問夫人?!?p> 將軍左右看了看,未免再被取笑,決定閉口不言。
四下寂靜。
文佑不冷不淡,徐徐開口,“作為貢品外赴他鄉(xiāng),是否你本意?”
塵錦公主示禮,清脆答復(fù),“回陛下,并非我本意。沒有一個(gè)女兒愿意遠(yuǎn)赴他鄉(xiāng),更不愿意被父親當(dāng)成禮品貢獻(xiàn)給他人!”
周遭皆驚,和親之苦眾所周知,可當(dāng)著陛下的面敢說不愿的,這倒是個(gè)坦誠的女子!
文佑眸色淺淺。
“即是如此,你回去。告知南番王,朕謝過他的美意。近聞南番有洪災(zāi),可帶回五萬兩貢銀,做賑災(zāi)之用?!?p> 好大的手筆,一下子就霍霍了五萬兩!
但將公主退還,太后貴妃和太師都滿意,將軍和端親王也不開口。
兩大巨首不再發(fā)話,其他朝臣便就不聲不響,不予質(zhì)疑。
每年上貢十萬兩是先帝定下的協(xié)議,但南番本就災(zāi)多苦寒,為了這貢銀是不少勞民傷財(cái),又不敢向涼啟朝廷提出抗議。
送出公主,也是為了她能吹吹枕邊風(fēng),讓南番的日子好過些。
如今驟然還了他們五萬兩,使臣感激涕零,連連問下謝恩。
塵錦公主眸色漸深,懸若星河。
“我雖不愿作為貨物遠(yuǎn)赴他鄉(xiāng),但今日一見,方知陛下玉樹臨風(fēng),儀態(tài)萬方,入陛下的后宮,我是愿意的!”
文佑此刻那張苦瓜臉板的,云知差點(diǎn)忍不住笑出聲來。
寧可少五萬兩銀子也要把她塞回南番,結(jié)果現(xiàn)在倒好,銀子沒了,這公主還要留下來!
文佑險(xiǎn)些一口酒噴了出來,這宮里有一個(gè)貴妃已經(jīng)很煩人了!
他淡淡道!“朕有事需要?jiǎng)跓┕?。?p> 塵錦公主樂意,“陛下有何事盡管吩咐!”
文佑道:“公主需親自將銀兩交由南番王,表述朕的關(guān)懷之意?!?p> 言下之意,你必須回去!
滿座沉默,都期待著她做出何等答復(fù)。
塵錦公主思索過后,正了正色,“陛下所托,我自當(dāng)全力以赴。但金陵城繁華耀目,我沒看夠,定會(huì)再來的,介時(shí)還請陛下奉陪?!?p> 南番的女子裝束怪異,說話也露骨大膽,這般遭拒后還明晃晃的邀約,可見其豪放灑脫。
云知在心中暗自佩服。
一直沒有說話的杜蘭若笑意盈盈,溫柔無邊,“陛下繁忙,公主若再來金陵城,本宮可相陪?!?p> 塵錦公主置所未聞,不予理會(huì),“陛下允了,我今日就啟程回南番?!?p> 而今之計(jì),是先把她送走!
文佑道:“好?!?p> 塵錦公主雖蒙著面,也能瞧見她眉眼間的雀躍之意,她得意洋洋的瞄了眼杜蘭若,突然揭下了面紗。
瓊鼻秀挺,朱唇滴水,果然秀雅絕俗,容色傾城,還有一股子颯爽英氣!
旁人忍不住將她與正受寵的貴妃相比,杜蘭若顯然遜色許多。
眾人的目光在塵錦公主與杜貴妃之間轉(zhuǎn)換時(shí)——
將軍一眼瞄見了杜貴妃身邊的婢女云知,突然覺著有些熟悉感,仿佛在哪兒見過。
視線又挪回去仔細(xì)盯著這個(gè)婢女看了會(huì)兒。
究竟是哪兒見過?
塵錦公主揚(yáng)眉,“陛下即已應(yīng)允,需放在心上,定要有兌現(xiàn)之日?!?p> 文佑道:“嗯?!?p> 公主與使臣入座。
接下來便是歌舞升平。
為了能讓女兒在宴席上展露一番,眾臣削尖了腦袋討好樂府,把女兒塞進(jìn)獻(xiàn)藝的隊(duì)伍。
這些年的歌舞屬實(shí)沒有什么新意,連大臣們都看膩了眼,皇上更不會(huì)多看兩眼。
幾輪歌舞過后,五個(gè)戴著面具的男子提劍上殿。
太后問道:“這是作甚?”
樂府令回稟:“太后,這是臣在民間找來的藝男,他們所秀劍舞堪稱一絕。尋常歌舞早已司空見慣,希望這場劍舞能讓陛下和太后娘娘心悅。”
太后眸色深邃,“有心了,那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