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陰謀
回程的飛船上，全無來時的歡樂祥和，只剩一片哀嚎。“嫣然，你剛才那藥還有嗎？再給我抹點兒，我胸前的傷口還是火辣辣的疼啊?！北P縉問一旁的祝其嫣然道，不知是因為太疼，還是因為對方是女孩子，他竟罕見的和聲細語起來。
“你先忍忍吧，歐辰戎被闊犱尾巴貫穿了大腿，還在流血呢?！弊Ｆ滏倘痪芙^了他。盤縉看了看躺在座椅上的歐辰戎被汗水打濕了長發(fā)，發(fā)出痛苦的呻吟，也只能忍了下去。此時，一旁的德硯清從口袋中掏出一瓶粉末道：“這是我從九宇帶來的止血散，雖比不上納米科技，但你先湊合用吧?！北P縉平日里對德硯清多有不服，認為他只會討好指揮官，沒想到還挺仗義，于是面帶愧色的接下，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了聲對不起，搞得對方莫名其妙。
說話間便到了基地，澤門曦慕和墨夷菲早已帶著大家在門口迎接了。他們先逐個檢查隊員們的傷勢，輕者就地治療，然后回宿舍修養(yǎng)，重者才送往醫(yī)院——不是她們不負責任，而是醫(yī)院實在裝不下這么多人。
眾人直忙到夜幕降臨，才總算安排好所有傷員。澤門曦慕長舒一口氣，緩緩朝指揮室走去，此時的列采薇正坐在門前的臺階上，若有所思。澤門曦慕輕咳兩聲打破沉靜，有些欲言又止：“采薇……這次……”
“這次的計劃完成了?！睕]等她說完，列采薇便搶先道。
澤門曦慕嫵媚的眼角泛起愁容：“我是想說，這次遇險，有多名隊員因闊犱而喪命，還有數人身受重傷，損失……有些大了?！?p> 列采薇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但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凌厲：“天災人禍，在所難免，人生人死，時也命也！”
“天災不可免，但人禍可以啊……”澤門曦慕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我們之前的計劃，只是探查那棟建筑，你為何要執(zhí)意下礦呢？”
列采薇目光有些閃躲：“曦慕，我也知道那里危險，可看著當年隊員的遺骨被砌在墻里，我的心就像在滴血……我……我……”她越說越激動，與平日里沉穩(wěn)的指揮官判若兩人。
“別說了……別說了……”澤門曦慕突然抱住了她：“我理解……那是你心結所在。對不起，是我讓你又回想起傷心事了?！边呎f邊輕輕拍打她的后背，像母親安慰孩子一般。
良久，列采薇情緒穩(wěn)定了許多，望著那墨色的遠山，說道：“回去后我會將死者厚葬，北殷集團也會讓他們的家人后半輩子衣食無憂的?！?p> 澤門曦慕看著列采薇冷峻的眼神，內心一陣不安：“采薇，從我認識你，你就一心想著揭開當年的秘密，將伽圖頌繩之以法?？赡阌袥]有想過，在這個過程中要犧牲多少無辜的生命呢？”
列采薇看向好友，眼神無比溫柔，表情卻無比冷酷：“我只是想為九宇除害、報答北殷家對我的恩情而已，其余的……我無法去管?！?p> “那如果有一天，犧牲的是你自己呢？”澤門曦慕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只要能完成夙愿，死又何妨?！绷胁赊睌蒯斀罔F的回答。
澤門曦慕聽后卻拼命地頭：“別說這種話。你的家人、朋友，都不希望你死啊?！?p> “朋友……我還有朋友嗎？”列采薇苦笑著自嘲一句。
澤門曦慕瞬間不高興了，叉起腰道：“那我呢？你把我當什么？！”
“我把你當家人吶……”列采薇一臉嚴肅的回答。
“你！就你會說話……”澤門曦慕聽到這里，也氣不起來了：“既然把我當家人，就給我記住，若是累了、乏了，就跟我講講，別憋在心里，更不要被你的弱點所控制?！绷胁赊甭犕?，發(fā)自內心的笑了，這笑容即便在黯淡的天空下也那樣清麗明亮。
眼看天色不早，她二人便返回指揮室休息了，可誰也沒有注意到，暗處有一雙眼睛，看著她們的背影，露出了復雜的神情。
此時的醫(yī)務室內，不少人已經睡下，衍覺得自己傷的不重，便表示要回宿舍修養(yǎng)。
“欸，等一下，還是先給你做個全身檢查吧。”扶盈說著，便拉起他的手朝診療室走。恰在此時一個女孩兒手持一堆醫(yī)療器械推門而入——她打扮地俏皮可愛，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青春氣息——不用說，自然是祝其嫣然。身后跟著醫(yī)療部負責人墨夷菲，她也是一身綠色職業(yè)裝，長發(fā)盤起，面上不甚修飾，卻透出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素雅與寧靜。祝其嫣然進門看到扶盈與衍手牽手，便故意調侃：“呦，這么快就拉上手了，怎么……你們要去里屋干什么？”
“噓！”扶盈出言制止：“……這里還有病人在休息，你小點聲?！?p> 祝其嫣然用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看著墨夷菲，壓低聲音說道：“哦……我忘了，我還以為這里只有衍呢?！边@話逗得墨夷菲差點笑出聲來。扶盈則尷尬的不知道看哪里好。
衍見她害羞的樣子，一時莞爾，開口解圍：“醫(yī)者仁心，扶盈是怕毒素沒有排凈，想給我再做個全身檢查?！?p> “嗨，沒那個必要！”祝其嫣然說著，走到衍身邊，抓起他的右手，貼上檢測貼紙，接著看了看懷中的屏幕?！案黜楏w征都正常，你沒問題了，這些天記得多喝水，不要劇烈運動?；厝グ??！?p> “好……那謝謝你們，我走了?！毖茳c頭示意。一旁的扶盈想阻攔，卻被祝其嫣然拉住，還調皮的喊道：“那我們就不送啦，再見！”直到衍走出大門，扶盈才掙脫她的手，秀眉微蹙的嗔怪道：“你怎么讓他回去了，至少也應該再做個血檢啊?！闭f著，焦急的看向墨夷菲。她卻搖搖頭道：“嫣然說的沒錯，介仁酸毒雖然厲害，但咱們黎民經歷了這么長時間的基因改造，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p> 祝其嫣然則露出狡黠的目光：“嘿嘿，扶盈姐，你是不是舍不得人家走啊？”
“你老拿人開心。他救過我的命，我不過是報答而已，被你說的好像要以身相許一樣?！狈鲇泵忉專Ｆ滏倘缓湍姆苿t在一旁偷笑。
話說衍這邊走出醫(yī)務室，但見云稠露重，倍感清涼?；顒恿艘幌陆罟?，恢復的還不錯。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照料，讓他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這樣來到宿舍，卻看到豐卓在屋外來回踱步?！袄细?，你這是怎么了，都凌晨了還不睡？”他上前打招呼道。誰知豐卓見到他，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沖了上來：“衍，你可回來了，來來來，借一步說話?！苯又阉揭惶庪[蔽的角落，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剛才路過指揮室，無意間聽到列采薇說什么計劃成功了，澤門曦慕則責備她為了對付伽圖頌，犧牲了許多無辜之人……”
“伽圖頌？！那不是總統(tǒng)的名字嗎？”
“是??！所以我才著急啊?？此齻兊目跉?，好像是要針對總統(tǒng)做什么事情，搞不好里面有什么政治斗爭?！?p> “哦？北殷集團勢力龐大，北殷隆又是國會議員，跟政府有什么瓜葛，也不奇怪。但我一直以為，他們來此采礦是受政府暗地支持，沒想到竟然是跟總統(tǒng)對著干?！毖芤灿X得不可思議。
豐卓則似乎比他更加憂慮：“唉……自古肉食者鄙，損人還不利己。伽圖頌執(zhí)政這八十多年，腐敗橫行、官商勾結，為了保持穩(wěn)固，他的手腕也越來越強硬。許多大企業(yè)家，一不留神就身敗名裂；許多政客，稍有不慎就身死族誅。咱們都是普通黎民，參加這么危險的工作也都是各有苦衷，不會被北殷集團牽連，把命都搭進去了吧？”
“這……確實值得警惕……”衍也皺起了眉頭：“我之前也覺得列采薇似乎有什么東西瞞著我們。你看，我們在九宇時就訓練了各種機械的操作方式，其中的伐木機就跟今天在礦上發(fā)現(xiàn)的是一個型號，好像他們早就知道一樣。而且今日看到礦井里的骸骨，所有人都嚇得不輕，可列采薇的眼中，卻似乎同情多余恐懼，而且還堅持下礦檢查，這個反應不太正常?！?p> “咦，你這么一說……今天在主控中心發(fā)生的事，也有些反常?！必S卓說道：“那里的抽屜都已經被清理的干干凈凈，可單單就漏下了一個薄態(tài)盤，被指揮官發(fā)現(xiàn)了，你說奇不奇怪？”
“薄態(tài)盤……里面有什么東西嗎？”衍趕緊問道。
“她沒給我們看，說是怕涉及軍方機密?！必S卓如實回答。
想到薄態(tài)盤，衍突然又記起列采薇之前形影不離的那個小本子，來到八荒后就再沒見她拿出來過。正思考間，豐卓支支吾吾的開口了：“其實，還有件事，我一直沒敢說……”
“什么事??？”
“唉……算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受牽連……”
衍見他欲言又止，有些不樂意了，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豐卓，你知道我的脾氣，話說一半，我可不答應……”
豐卓身材魁梧，比衍高出半頭，可面對他的咄咄逼問，卻有些害怕了：“其實也沒什么……你還是別問了……”
二人就這么一來一回的磨蹭著，突然一個身影從樹后閃出：“豐卓，你到底要說什么，快說??！”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他們一跳，本能的擺出戰(zhàn)斗姿勢。
“別別別，自己人，自己人?！蹦侨诉呎f邊從黑暗中走出——原來是左師昭。
“你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豐卓警覺地問。
“別激動，我上廁所回來，遠遠看到你倆鬼鬼祟祟的跑到樹叢里，便好奇跟了上來，你們放心，我嘴嚴的很，聽到的話絕不會告訴別人！”左師昭說著，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唉，算了……反正你也聽到了，所幸我就說了吧。”豐卓似乎有些不甘：“你們還記得那天出發(fā)之前，我去更衣室遲到了嗎？當時我其實是被太空基地的景色吸引，到處亂逛掉了隊，誤打誤撞竟闖入了禁止通行的區(qū)域，結果親眼看到有幾名軍人將不少槍支彈藥，運上了時空行者號！你們說……咱們是來采礦的，為何要帶武器??？”衍這才想到，當時豐卓更衣時神色慌張，原來是因為這個。
“這也不能說明什么吧?！弊髱熣训溃骸拔覀冊谶@蠻荒之地，總要有東西防身啊?！?p> “防身？那今天你們去礦坑遺址，指揮官為什么不給你們配武器？還別說你們了，連她自己都沒有配槍，這難道不可疑嗎？”豐卓反問道。
“這槍支彈藥在九宇也是管制品，肯定不能隨便發(fā)給我們，或許等熟識了以后，會發(fā)給一些忠誠可靠之人，比如德硯清那樣的?！弊髱熣堰€是不以為意?？裳軈s憑借賞金獵人的直覺，察覺到了另一種可能：“或許這些槍不是給我們用的，而是用來對付我們的……”
“??？不會吧？”左師昭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我也希望不會……”衍答道：“但礦坑、總統(tǒng)、武器、薄態(tài)盤，這些看似毫無關系的東西，似乎都有一條暗線串聯(lián)，或許八荒之上真的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毖懿皇且粋€愛挑唆的家伙，但不得不承認，今日若不是列采薇執(zhí)意下礦，就不會有隊員因此而喪命，他不想接下來的日子被別人當槍使，于是便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并提議三人一起在暗中調查，看看列采薇是否有所隱瞞，好爭取主動。左師昭對衍很是信任，一口答應下來，可豐卓卻面露難色：“我告訴你們這些，只是想讓你們有所提防。要說暗中調查，我看還是別了，免得惹上什么麻煩?！?p> 一旁的左師昭立刻耷拉下臉來：“欸……你怎么這么不講義氣，表示懷疑的是你，現(xiàn)在要調查了，你倒跑的干凈?！?p> “這……萬一要是被列采薇知道我們暗中調查，一定會被開除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沒了工作就都得餓死啊?！?p> “嗯……我能理解?！毖茳c點頭，又叮囑起左師昭：“調查列采薇也是為了保證我們的安全，你別老是憑著一腔熱血，不顧后果的做事。就好比今天，為了救我們，差點就回不來了。”
若是常人說出這話，準被左師昭態(tài)度高傲的頂回去，可衍講出來，卻十分中聽。他點點頭道：“知道啦，我有分寸。絕不會被露出馬腳的?！?p> 皎潔的月光如同真心般無瑕，可天邊的一抹烏云卻十分扎眼。此時的眾人都不會想到，他們早已置身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