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潔吃了兩個包谷下去,身上力氣恢復一些,便又彎身下去整理香蕉果子。楊徽從一旁找了塊干凈帕子過來,幫潔潔一起去收拾香蕉。
潔潔低著頭,手里的活沒停,對楊徽說道:“阿徽,你別在這里忙了,趕緊去上學吧。”
楊徽道:“今天星期六,不上學的?!?p> “哦……星期六啊……”潔潔苦笑著搖搖頭,“我都不記得是星期幾了?!彼捖犃艘粫海终f:“阿徽,你在學校成績很好的吧?嬢嬢挺羨慕你的,你阿爺也支持你讀書,以后你就可以去考大學,不用像我們一樣,在這山里看不到頭?!?p> 楊徽以前也聽過這樣的話,但如今聽到潔潔也這么說,心里卻有些異樣的情緒。潔潔和其他人不一樣,她從不會抱怨,平日里勤勤懇懇地干活、照顧家里,很少會有消極的想法,更不會說“看不到頭”這樣的話。
楊徽想了想,問潔潔:“潔嬢嬢,你覺得這里不好嗎?”
潔潔手里的活緩了一些,笑笑說:“也沒什么不好的,就是這人噶,日子過得久了,也會有點別的想法,聽見別人講外面怎么怎么好、變化大,就也想出去看看噶?!?p> “只是噶,我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結婚有了男人有了家,就要想著家里的事情,要干活,要照顧老人,要給男人生個娃。我們的老人就是這么教我們的,除了這些事,我們也不知道女人還能做什么,怎么能出去看看噶?”
潔潔今日似乎格外多愁善感,平日不會說的話、不愿說的事,如今便在一個小女孩面前說出來了。這大概是因為面對自家香蕉損失的境遇,難免心情低落,抒發(fā)感慨吧。
這些話楊徽消化了一會兒,明白其中的意思后,又說:“可以做很多啊,毛主席說婦女頂半邊天?!?p> 潔潔停下手里的活,有些難以置信地去看楊徽,看了一會兒又笑了:“半邊天噶?可是你看我,家里的香蕉我都看不好,如果你叔在,一定不會這樣的?!?p> 楊徽不同意這個說法:“學理叔在,香蕉也是會黃的,這個事情跟男人在還是女人在沒有關系的吶?!?p> 其實,潔潔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終究是責怪自己沒有看好香蕉地,便把一切責任都扛到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沒用。
她想跟楊徽說些什么,但想想,這不過是個小女孩,自己說的那些事,她又能懂得幾分?想到這里,她只是苦澀地笑笑,又轉頭去弄香蕉。楊徽見她欲言又止的,便問道:“嬢嬢,你有話跟我講吶?”
潔潔轉了話題:“哦,我是想問你,上次教你的花樣,你會繡了噶?”
楊徽家里沒女人,可苗家的女孩總要會為自己繡幾件衣服,潔潔便主動教楊徽苗繡。楊徽動手能力本來就差,加上她并不愛刺繡,只喜歡看書寫字,平時疏于練習,因此學了兩年才把基礎的繡法學會,被村里其他嬢嬢笑了好久。
楊徽撓撓頭說:“會了的,就是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