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光搓手的速度快了起來,嘿嘿笑了兩聲,沒說話。楊建國瞧他那模樣,哼了一聲說:“別瞞我了,要不是倒閉了,你們沒地方去,能回來?還能記得我跟楊徽?”
“你這是什么話噶?你是我親老子,楊徽是我親女娃,我哪個時候不記得你們噶?”楊正光說得急了,情緒上涌,雙頰也跟著紅了起來。
楊建國打開暖水瓶的蓋子,包了濕毛巾,把鐵壺從火堆上提下來,往暖水瓶里倒熱水。
“記得是記得,就是不太想認噶?你們現(xiàn)在有楊耀了,眼里哪里還有我們?”楊建國說了幾句氣話,嘆氣幾聲,又繼續(xù)說:“你們又有了一個娃,我多了一個孫子,我很高興,我就是覺得,這件事你們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也早點告訴楊徽,讓我們有個心理上的準備?!?p> 楊正光知道父親這話是在責怪了,道了幾聲歉,把事情來龍去脈大概說了遍。
事情還得從兩人去廣東打工那一年說起。當年,楊正光和陶翠經(jīng)由先一步去廣東打工的云南老鄉(xiāng)介紹,先是到深圳一家電子廠打工。但他們不懂技術(shù),只能做些簡單的包裝工作,工錢少得很,租不起房子,只能跟其他老鄉(xiāng)擠在老廠房的宿舍里,一間屋二十來平房,住了二十來人。
做了半年之后,工廠說是要調(diào)整規(guī)模,便裁了一批工人,他們這些沒有技術(shù)的臨時工人,自然就被裁下去了。他們開始尋找新工作,但與他們競爭的人大多都有學歷,至少也是初中生,像他們這種小學沒畢業(yè)的,招工方看不上眼。
沒辦法,他們只能先在街頭接一些體力活干,替人扛包、替人挑東西,只要能掙到一點生活費便去做。幾經(jīng)周折,終于有一個建筑工隊肯招他們?nèi)グ崴?、搬磚,這個活需要力氣,工地粉塵多,環(huán)境極差,但好在工錢比較多。兩人干了兩年,終于租得起八人間的宿舍。
這幾年深圳的房地產(chǎn)業(yè)發(fā)展迅猛,工隊接的活多,他們掙的錢也越來越多,身體卻似乎出了些問題??赡苁且驗槲牍I(yè)粉塵過多,兩人的喉嚨、肺部都受了一些影響。后來陶翠在工地昏倒,送進醫(yī)院后,查出她已經(jīng)有了身孕。
兩個人拿著存下來的錢租了新的房子,楊正光繼續(xù)在工地工作給孩子掙奶粉錢,陶翠便留在家里養(yǎng)胎。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兩人即便手里有不少錢,也只匯給家里兩三百塊。
“我就是想噶,再存兩三年的錢,就夠娃在深圳讀幼兒園了,深圳那邊的娃都讀幼兒園的,我們楊耀要去讀噶。哪里曉得,我們工隊包的那個房子,蓋到一半老板就跑了,工頭也卷錢跑了,我們大半年的工錢都沒有拿到,現(xiàn)在那邊好多場子又倒閉了,不好找新的工作,只好先回來噶?!?p> 楊正光說了這話,湊近火堆,伸出手去烤火,火溫將他的雙手從冰冷中解救出來,暖得他舍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