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下了山,但周圍一切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餓殍遍野,血流成河。
地上壓根連點(diǎn)紅色都沒有。
他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那日天上并無煉氣士御劍凌空。也沒有所謂的尸妖攻城略地,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但此前往來的行腳商人也曾上山避難,也說了此時,言及尸潮時臉上神色之驚恐,也不像騙人。
至今還躲在山神廟里瑟瑟發(fā)抖呢?
白衡他們下山時,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尸妖見人就咬,分尸而食得畫面,確實(shí)與喪尸不同,喪尸咬人之后,人變成喪尸,一只尸妖咬人只吸食人血,可成百上萬只,那就不是吸血那么簡單的了。
連皮毛帶骨頭都給吃了,這說的白衡頭皮發(fā)麻,小心翼翼地下山之后,卻也不見有何異常。
也許是因?yàn)榇颂庍^于偏僻。
驛站建立在城外二十里地,雖然并不在意此時是否被通緝。
面上的木質(zhì)面具只露出了嘴巴,一旁的箜青子亦是如此。
只不過材質(zhì)不同,它佩戴的是青銅制的面具。
按照夾云山飛龍洞的規(guī)矩,第一境配木面具,第二境配青銅面具……
而白衡也是驚嘆于那破山之中,竟真是一修仙府邸。
不過按照箜青子的話,在一百年前最后一個弟子,也就是真正的箜青子死后,飛龍洞就斷了傳承。
而它,也是在那時候誕生了靈智,占據(jù)了飛龍洞的道承。
白衡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破洞,這真是隱世道門的道場嗎?
不說瑰麗堂皇,但至少也要有鳥嘯峰那種規(guī)格嘛!
白衡也就帶著面具和箜青子下了山。
驛站里,多是在討論上郡尸妖近況的。
白衡側(cè)著耳朵聽著。
最后在腦海中捋清了故事走向。
整個故事跑不開兩個人。
公子扶蘇和蒙恬。
好家伙,白衡初次聽到名字時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從他們口中幾經(jīng)談及之后才確定了自己聽得沒有錯。
尸妖潮的第二天,鎮(zhèn)守邊疆,抵御匈奴的蒙恬,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地席卷了整個上郡。
從長城帶走了五千秦軍,硬生生用了五天時間,將境內(nèi)十二萬尸妖趕出了長。
“……”這就是白衡聽到蒙恬戰(zhàn)績時的心情。
猛將也太猛了吧。
蒙恬驅(qū)趕尸妖,又有公子扶蘇救治災(zāi)民,僅僅七天時間,上郡就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蒙恬又回到了上郡邊境上修長城去了,又驅(qū)趕著尸妖去禍害匈奴人,公子扶蘇突然冒出頭后,又快速滑輪天空,只留下一片仁德之名。
歷史上,公子扶蘇也的確如此,他像秦國緩緩升起的朝陽,寄托著百姓的希望冉冉升起,然后又快速降落。
他的賢名天下皆知,若是他成為了秦二世,或許秦國不會那么早亡,但歷史沒有如果,一切發(fā)展,都有它的規(guī)律。
“話說這個公子扶蘇是什么人,為什么大家提起他時,眼睛里多是尊敬?!斌砬嘧釉诙厗栔?p> “秦王政的大兒子!”
“秦王政,那秦王稷呢?”
白衡一臉懵逼地看著箜青子。
秦王稷?
雖然對歷史不太了解,但秦王稷他還是知道的。
這不就是秦昭公嗎?
白衡之所以知道他,是因?yàn)樵谒值紫鲁隽艘粋€絕世狠人,一個殺了上百萬人的絕世殺胚,人屠白起。
整個戰(zhàn)國時期,死掉的總?cè)藬?shù),有一半就是這個家伙埋下的。
而任用白起為將的就是秦昭公,他是秦始皇的曾爺爺。
秦國在他手里走向強(qiáng)盛。
白衡突然在腦海中思考著:如果蒙恬遇上了白起,誰輸誰贏?
蒙恬北拒匈奴,使其數(shù)十年不敢越境殺人,如果說長城是視覺的威懾,那么蒙恬就是匈奴人們心中無法逾越的長城。
至于白起,那就很簡單了,他是六國眼里秦國的長城,有他在,無人敢犯秦國邊境。
這兩位要是對上了,誰會贏呢?
這么一想,白衡又想起了王翦,滅六國的關(guān)鍵人物,章邯,秦末不可略過的將星,還有項(xiàng)羽,季布,韓信等等。
作為一百年前的老古董,這個世界變化的太快了。
白衡一時間有些迷茫了。
原本在他的規(guī)劃里,他先過定陽縣,而后出上郡,前去會稽郡。
想去見一見劉邦項(xiàng)羽,但一想到蒙恬與公子扶蘇,心中也就再度動搖了。
只有熬過三十七年才知道始皇帝會不會死。
萬一始皇帝涼了,那么豈不是沒有機(jī)會再見蒙恬與公子扶蘇了。
白衡想了想,帶著箜青子離開了驛站。
他還是想去邊境看一看蒙恬,也見識一下邊境上修筑長城的場景,后世對于長城如何修建這一命題的討論眾議紛紜。
除了長城以外,也想看看秦漢時期兇悍的匈奴人到底長成什么樣子,讓始皇帝不得不修筑長城。
白衡并不打算回頭入高奴,再去膚施,他選擇先去定陽縣。
定陽縣城郭之上焦黑一片,上面的爪痕看起來異常明顯,在距離城門大約三十丈翻新的泥土里,依稀還能看見尸妖留下的尸體碎片。
定陽縣和上郡其他縣城一樣,都經(jīng)歷了尸妖潮,所以連城門也沒了。
但白衡最好奇的是此刻正有工匠修修補(bǔ)補(bǔ)的城墻上那巨大的一條裂痕,深達(dá)三丈,在往后使力,只怕能把這城墻給劈穿了。
“劍痕!”箜青子在白衡耳邊說著。
不用它提示,白衡也能聯(lián)想到劍痕。
他只是好奇,能做到這一地步,那使劍的人該是如何強(qiáng)大。
透過那條裂痕,白衡好似看見了溝壑當(dāng)中,一道漆黑的影子,像劇烈爆炸后的產(chǎn)物。
只可惜沒有時間供白衡去細(xì)細(xì)觀察了,因?yàn)橐呀?jīng)輪到他。
“照身貼!”聲音洪亮極了,就想在白衡耳邊敲鐘一樣,極具穿透性。
白衡奉上照身貼。
這是箜青子特地為他找的一份照身貼。
在下山時,白衡問它戶籍怎么辦時,他只說了一句一切盡管放心。
雖然這樣說,但白衡心中仍有疑慮。
“可否摘下面具?”雖說照身貼上的一切信息都得到了身后掌管戶籍的官吏的認(rèn)可,但他總覺得白衡的眼睛似曾相識,他好像在哪見過。
若是此刻他轉(zhuǎn)頭看向城墻,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進(jìn)城了,最后面具也沒有被摘下來。
比起言行,還是法術(shù)要來的更有說服力。
箜青子這種迷惑人心智的法術(shù),白衡說什么也要學(xué)會。
直接往前一站,向那出聲質(zhì)問的秦軍說了一句話,然后就讓他們兩人入了城。
“你還挺出名的嗎?”
箜青子入了城,一臉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看見不懂得,就要把白衡拉到身邊來問一問。
直到進(jìn)入了客棧才停止了這問東問西,反而問起大街小巷里白衡的畫像。
尉長青真是好手段,莫飛荊童也真是沒用。
在公子扶蘇坐鎮(zhèn)的上郡中,居然畏懼郡尉的權(quán)威,而罔顧真相。
他和雉生兩個人被描繪成了整個上郡尸妖潮的罪魁禍?zhǔn)住?p> 白衡走在定陽縣,耳邊罵他的聲音就沒帶停的。
好在他現(xiàn)在不叫白衡。
箜鳴子,是他現(xiàn)在的名字。
他的戶籍只不過從高奴縣轉(zhuǎn)到了定陽縣。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衡沒有回答箜青子的話,房間里,他看著對方搖著手里的照身貼。
“這個!”
箜青子也沒有瞞著他的想法,手指從眉心中扣出了一道鬼魂來。
這鬼魂一副儒生的模樣,在燈盞映照的燈光里,對白衡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
“這是我的倀鬼,一般需要人去辦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了。”
為虎作倀原來是真的。
只不過倀鬼的作用不是給虎妖騙來人類做充饑事物的嗎?怎么還會有其他的用途。
“倀鬼在正常時間是沒有靈智的,當(dāng)然了,如果我時時刻刻將自己的力量分給它的話,他就會一直想人類一樣活著,不過給了他的力量收不回來,除了想這樣需要辦文書,更改戶籍的事,才給他力量?!?p> 在給倀鬼力量的同時,倀鬼也會共享虎妖的一些能力,就像之前用的迷惑人類心智的能力。
想來憑空捏造一個身份這種事,用的就是那種詭異莫測的能力吧。
白衡看著箜青子。
幸虧你生在一百多年前,要是再往前翻一翻,在商鞅變法之前誕生靈智的話,那還會記得給白衡造身份呢!
白衡與箜青子就這樣在定陽縣住了下來。
……
而上郡尸妖的事,也終于傳到了會稽郡。
東海之上,遠(yuǎn)行的船只在海上飄蕩著,岸邊是手握著秦弩的秦軍。
雖然證實(shí)了這個世界是有仙人存在,也有長生之術(shù),但海上仙島,至今還未曾證實(shí)。
在得到神石之后,和歷史中被徐福以海上有大魚擋住前行道路而被欺騙所以東游入會稽郡以弩箭射殺大魚不同的是,這一次,始皇帝覺得自己被騙了。
但這種感覺并不強(qiáng)烈。
所以他還是進(jìn)行了第五次東巡。
他倒要看看,能擋住大船去蓬萊尋找仙藥的大魚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但等了許久,也不曾發(fā)現(xiàn)。
這一日,雷聲轟鳴不斷,天空中烏云密布,海上海浪洶涌澎湃,將大船拍的晃來晃去的。
很快的,瓢潑大雨說下就下,斗大的水珠肆意撒在大地上,落在岸邊秦軍的甲胄之上。
黑色的甲胄后面是一面黑色的大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很快的,那頭很久不曾出現(xiàn)的大魚真的浮出了水面。
一道二十丈的水柱從大魚背后噴出來,像一座浮島一樣出現(xiàn)在水面的大魚比船只大了許多。
“射!”
大魚出現(xiàn)的瞬間,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那一臉白嫩,生的高大的中年男子代皇帝下令。
于是,上萬的箭羽鋪天蓋地像那大魚而去。
“此為何物!”
聲音響起的同時,就有一人回應(yīng):“此為鯤,莊子中有言……”
回應(yīng)的那人生的高大威猛,狼目鷹鼻,生的一副英氣逼人的好相貌,年至中年,但依舊俊雅風(fēng)流。
“大魚死了?!?p> “大魚死了。”
……
歡呼聲響起。
中年人向轎中人回復(fù)。
“徐福呢?”
“陛下,徐福帶著三千童男童女又出海去了?!?p> 到了這一步,李斯已經(jīng)知道皇帝想著什么了。
“好。既然走了,就不要回來了。大魚也見了,是時候回咸陽了。聽說扶蘇與蒙恬在上郡做了件大事?”皇帝在得到李斯回復(fù)之后,又道:“那就讓他回來吧,希望上郡的風(fēng)沙,能磨掉他身上的仁慈與懦弱?!?p> 在他看來,仁慈就是一種懦弱。
只有強(qiáng)大的武力,以及嚴(yán)明的律法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yè),使天下之民恭順,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