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剛摸著還沒開始拽掌心的東西,突然耳邊響起一陣大如來佛梵音,聲音渾厚。
謂如來音聲妙輪,出種種聲,宣說法時,假使遍滿三千大千世界一切眾生,皆居緣覺之地,亦不能思惟稱量也。
一時間狄青心中波平浪輕,手緩緩垂下,整個人放松了起來,開始無欲無求的放逐心境。
一旁的印許也是同樣內(nèi)心平穩(wěn)起來,毫無波瀾,深不知道這突如其來梵音的詭異之處。
緊接著一聲凄厲劃開梵音,也將他們二人的意識也劃破開來。
狄青瞬間從平穩(wěn)似淵的寧靜中跳脫出來,敏銳的尋找著聲音的方位。他斷案無數(shù),這點(diǎn)反應(yīng)還是有的。
不遠(yuǎn)處一位清麗的娘子散了發(fā)髻朝著他們跑來,鎏金紗裙在雪中散開,當(dāng)真是一副好畫,生動如許,令人頗為心動。
只是頻頻回頭,一臉白剎,跟有什么東西在追她一樣。她的背后有一趟三尺多寬的雪跡拖痕,在她背后不遠(yuǎn)處一直跟隨。
而站在一旁的印許整個人發(fā)起抖,顫顫巍巍地后退,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獸一般,驚怕得很,瞳孔縮小的有些嚇人。
狄青看著兩人的表情,就知道這位娘子身后肯定又是有他看不見的東西!
他蹙起眉,一把抓住印許。
印許整個人都是傻了一般渾然不清,正想著法子躲,嘴巴都嚇烏了。這反應(yīng)不是夸大就是過激!
狄青一把撈住他的胳膊,抖抖他。印許依舊神魂不震的步步后退,眼圈都紅了,粗著不穩(wěn)的氣息,這和他們初次見面時挺像的。
狄青直接擋在他的面前,遮擋住了印許的視線。要想救這位娘子,怕是要靠印許了!因?yàn)橹挥兴芸匆?,肯定不是什么凡人?p> 印許被遮擋住了恐懼,雙眼瞳孔回縮了些,顫顫巍巍抖著唇。
“快走,快走――”
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印許明顯腿有些發(fā)軟,動不了。
狄青好奇,是什么樣的‘東西’能讓他這么害怕成這樣?狄青拍了拍他的臉,回頭看了一眼,那娘子與他還有兩丈丈距離。
跑怕是來不及了。
“印許,發(fā)生什么事兒了?你能救她嗎?能嗎?”
印許聽著這話直接搖著頭,腦袋跟個撥浪鼓一樣都快停不下來,口中直說:“不能,不能,我救不了,救不了?!?p> 狄青跟著粗喘著氣,胸口莫名的慌起來,他再拍拍印許的臉頰。
“救你自己,你要救你自己!”
然后狄青偏了些身子,將背后的畫面讓出來全部印入了他的眼中。印許一下子慌了,手忙腳亂的從蹀躞上摸出掛在腰間的那根刻有金光神咒的短鐵棍,
雙手握住還在顫抖不停,眼瞳有些渙散。
那娘子的腳步聲耳聽不到一丈距離了……
狄青閃過身子,只見印許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在自己的額心繞了三個小圈,眉心一點(diǎn),中指上取出來一顆殷紅的血珠一樣的東西,口中默念著些東西。
但是表情依舊是害怕的快哭的樣子,面部肌肉顫抖,要不是咬著牙梆子,強(qiáng)迫自己不害怕,印許肯定已經(jīng)落跑了。
念完之后,指尖的紅血珠變成了金色,微微散著光暈變成細(xì)沫一樣的沙塵漂浮在指尖。
他左手橫放鐵棍,口中繼續(xù)默念,指尖上的金色細(xì)塵全部附著在鐵棍的金光神咒槽里,一下子金光大盛。
一股子風(fēng)吹過來,夾帶著風(fēng)雪,狄青和印許眼睛都睜不開。
也是因?yàn)檫@一陣風(fēng)的原因,那個娘子直接摔倒在地,發(fā)出最后絕望的叫聲,回頭時直接身子僵住,淚流滿面,眼帶不甘。
印許捏著泛著金光的短棍沖上去在地上一磕,雪地裂開了一條金縫朝著那娘子處蔓延過去,地面被金光畫出了一個小圈,將她籠罩在里頭。
狄青在一旁用袖子遮擋住風(fēng)雪,衣縫里看著那位娘子。
倏然她身邊蔓延的金光成了一道弧形屏障將她護(hù)住,然后她背后的雪地上“砰”的一聲巨響,地面都抖了抖。
狄青下盤跟著地顫不穩(wěn),晃動起身子。而印許更加狼狽,直接跌坐在地上,幾乎要哭出來。
張著嘴說:“我不行啊,我不行……”
那女子見有東西護(hù)住她,抱頭痛哭起來。估計(jì)那個‘怪物’還在攻擊她,她嚇得尖叫聲連連,雙腳胡亂蹬著地。
“不要過來,不要!阿――”
印許心中害怕極了,錯眼看到了狄青一個人傻傻發(fā)愣,就想起來,他根本看不到!
如果他看到了,是不是就不會再強(qiáng)拉他進(jìn)長安了?
就這樣想著,印許硬著頭皮念句咒,手上捏了個訣,直接甩在了狄青身上。
狄青一瞬間像是被開光一樣,雙眼一糊,再睜開的時候,眼前一幕他驚呆了。
讀了二十多年的圣賢書,何曾見過眼前這光景?他來回擦了擦眼睛,好半響才回過神來。
眼前是一尊結(jié)跌伽盤坐的石質(zhì)大佛,面帶慈悲微笑,看上去令人安心。
一手結(jié)著說法印,另一石掌卻在猛擊那位娘子的金光屏障,像是那種不打死覺不罷休的模樣,掌掌帶風(fēng),凌厲的很。
可明明是一臉慈悲啊……
印許手上捏著金光閃閃的短棍現(xiàn)在在狄青的眼中才是真實(shí)的,原來那些不是金光,而是泛著微微偏紅的金光神咒的小字漂浮在短棍四周。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nèi)外,惟道獨(dú)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看得一番灼眼。
只不過印許身形依舊發(fā)抖,雙臂打顫,還是一臉膽小畏懼的哭像。
狄青心里嘀咕一句:真不爺們!
可又感慨到,他什么也做不了。
狄青看著印許站在女子屏障之外的后面,傻傻站著,而這尊石佛也是頑固,正眼都不斜,除了打這位娘子,什么也不管。
他為了驗(yàn)證自己的猜想,咬了咬牙,往著印許身邊輕輕走去。
石佛無動于衷。
他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吐出來,緩慢的抬起雙臂揮舞。
嚇得印許連忙扒住他,“我陪你去長安,陪你去,你別把他引過來了!”
救命似的竭力帶著求饒,聲音哆嗦的都是從嗓子里一頓一頓的出來的,簡直有些夸張。
狄青蔑視了一眼,眼神交流:再慫包些?
狄青沒理他,哪怕印許扒著他的胳膊,他依舊揮手。好一會兒,石佛依舊努力不懈地打著屏障,視他們二人如無物!
果真如此!
石佛攻擊的對象只有這名小娘子!其它人看不見。
那這就好辦了。
他一把拽起印許,“他只攻擊這位娘子,瞧著這衣裳,大約是什么貴人,你不是想出長安嗎?救她!讓她的阿耶給你安排你的出路?!?p> 這話中有悖論、有陷阱,不過狄青料想現(xiàn)在的印許神思混亂,應(yīng)該想不到他話里的狡詐。
印許雙眼紅彤彤的,幾乎快有血絲了,看了一眼那屏障里的娘子。
確實(shí)是一身富貴,就這一身鎏金紗裙,這金色光澤度怕是真金捻成線用了緙絲織法制作而成的,更不提她身上的其它物件。
印許如果詐死逃離長安,他的所在的金州府衙必定是逃脫不了責(zé)任的,不久還會再派一人前往長安,無論派的是誰都不可能活著走出長安。
所以狄青這話說的沒錯!靠著這位娘子的父親可以讓他重新調(diào)回金州,再不來長安,讓金州之后永無調(diào)度。
“好,我救――”
他咬咬牙,略微站起身子,圓領(lǐng)下擺還有些晃動,但是已經(jīng)好許多了。
印許深呼吸,深呼吸,幾番吐納,還是沒有出手……
狄青在一旁都要急死了,自己一手已經(jīng)摸上自己蹀躞上掛著一把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