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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大寺

隕滅

游大寺 之作 14088 2024-02-13 08:40:18

  一

  砰的一聲,金光瑤被聶明玦從高高的金陵臺一腳踹了下來,血從嘴角流了出來,五臟六腑似乎扭在了一起。半晌,他才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整了整頭上的帽子,月光冷冷地凝在他蒼白的臉上,他的嘴角牽動了一下,浮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聶明玦立在三尺高的金陵臺上,俯視著他罵道:“娼妓之子,不過如此。”

  金光瑤一步一步的向上,艱難走到他身邊,笑道:“大哥,做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你何必苦苦相逼呢?”

  聶明玦道:“你為了爬到高位不擇手段,欺世盜名,我豈能容你。你最好自行了斷,不要讓我動手了?!?p>  金光瑤道:“大哥,你手上的鮮血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我若殺一人能救百人,這功過又該如何計算?大哥,我知道你自詡正義之士,你所殺的都是作惡之人,可這善惡真的有定論,你的判斷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聶明玦怒道:“我聶明玦堂堂正正,豈是你這娼妓之子可以相提并論的。薛洋他濫殺無辜,你卻包庇于他,和他同流合污,沆瀣一氣,今夜我便要手刃了你?!?p>  金光瑤柔聲道:“大哥,你怎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我又需要彈奏清心音,為你破除心魔了。”

  他取出古琴彈奏起來,琴聲在這寂寥空曠的夜空流淌彌漫,初聽起來甚是空靈,但是聶明玦卻覺得五臟俱焚,煩躁不已,身體似乎要炸裂了一樣,原本他練功時不慎損傷了心脈,他每日調(diào)息強行壓制,剛才與金光瑤發(fā)生沖突,已動了怒氣,現(xiàn)在更覺得血脈賁張,如決堤的江河。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拼命去抓自己的身體,似乎要將身體抓出千萬個窟窿,血流出來才覺得舒服些,金光瑤神情自若,一面撫琴,一面冷冷的看著血肉模糊的身影。

  這時,聶懷桑聞聲跑了過來,他是聶明玦同父異母的弟弟,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看到哥哥的慘狀,他悲痛地叫道:“大哥”,便要沖過去,卻被金光瑤一把拉住,說道:“懷桑不要過去,大哥走火入魔,已經(jīng)瘋了!”

  果真,聶明玦早已將自己抓的千瘡百孔,血肉模糊,他似乎還不過癮,抽出腰上的彎刀——霸下,沖自己胸口就是一刀,一刀貫心,他撲通一聲,重重的跌落,沒了氣息。

  金光瑤和聶懷桑奔上前去,聶明玦早已氣絕身亡。

  二

  第二天,眾仙家便都知道了聶明玦走火入魔氣絕身亡的消息。這聶明玦是清河聶氏的家主,二十歲就掌管不凈世,勇猛異常。他與金光瑤、藍曦臣,在射日之征中都表現(xiàn)卓越,成為眾仙家的楷模,因這三人意氣相投,相互欣賞,故而義結(jié)金蘭,被人分別尊稱為赤峰尊、斂芳尊和澤蕪君。而清河聶氏,蘭陵金氏和姑蘇藍氏也在三人的率領下日益發(fā)展壯大,風頭正勁。不曾想作為大哥的聶明玦,赫赫大名的赤峰尊會死于非命,聽到的人都感慨萬分,紛紛嘆息。

  “我聽說聶家的第一代家主是屠夫出身,歷代家主都以刀作為仙器,此在他們手中的邪祟精怪不計其數(shù),他們的刀上怨念極重,而他們往往年紀輕輕便走火入魔,死于非命。唉,想不到赤峰尊如此英勇,最終也難逃相同的命運,可惜了。”

  “是啊,數(shù)月前是赤峰尊就已經(jīng)邪靈入體,斂芳尊和澤蕪君天天為他彈奏清心音來消除邪祟,大家都認為合二者之力一定能使赤鋒尊化險為夷,卻不料……”

  “這就叫世事難料,斂芳尊把赤鋒尊請到金陵臺,天天為他撫琴療傷到深夜,卻還是沒有救了赤峰尊的性命。也只能說天命如此,怪不得別人。此次赤峰尊的喪事也是由他一手操辦,否則單憑那個無所事事的聶懷桑,怎能將這件事辦得如此妥帖與風光,斂芳尊真是有情有義,他這樣做完全對得起赤峰尊的知遇之恩啊?!?p>  “什么知遇之恩?”

  “這就要追溯到十四年前了。十四年前,斂芳尊還是一位十六歲的少年,那時他名叫孟瑤,她的母親孟詩是一位出身青樓的雅妓。臨終之時,讓兒子回金凌臺認祖歸宗,斂芳尊風塵仆仆的從家鄉(xiāng)趕到金陵臺,卻被當時的金宗主,他的親生父親金光善一腳踹下了金陵臺?!?p>  “虎毒還不食子呢。這金光善竟然半分也不念及他與孟詩的當年的情分嗎?

  “那金光善,一生風流成性,私生子眾多。也不曾見他將誰領回家,自然不會把一個娼妓之子生的兒子放在眼里,最后他以那種不光彩的方式送命,也算是報應不爽啊?!?p>  “后來斂芳尊被聶宗主收留,深得聶宗主信任與器重,再后來,斂芳尊為救蒼生,在岐山溫氏手下做臥底三年,把大量重要信息送到射日聯(lián)盟中,并在射日之征的關鍵時刻,手刃溫若寒,救出赤峰尊。斂芳尊,真是行人所不能行,心懷天下兼濟蒼生啊。”

  三

  金光瑤的密室

  金光瑤靠在黑色檀木座椅上,寬大的幾案上黑色的銳獸,吐著裊裊的青煙,左邊的席上坐著一位少年,他面色白皙,相貌清秀,此時正面露微笑,懶洋洋地把弄著一塊黑色的陰鐵,陰鐵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隱隱約約沁出一團團的黑氣。金光瑤呷了一口茶,贊嘆道:“薛洋,你真是天才,你竟然能用陰鐵,復原了陰虎符?!?p>  薛洋微微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更平添了幾分稚氣與頑皮。沒有人會想到這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小流氓。他回答道:“這復原的陰虎符威力還是不如真正的陰虎符,我還不能讓高階兇尸隨心所欲地為我所控?!?p>  金光瑤道:“這還不簡單,多制幾顆刺顱釘刺在他們腦袋里,還怕他們不聽你的,宋嵐和溫寧不就乖乖的被你所操控嗎?這兩個兇尸,足以阻擋千軍萬馬了?!?p>  薛洋道:“當年的夷陵老祖魏無羨才是真正的天才,他修習鬼道術法自成一派,制成陰虎符,讓人聞風喪膽,并且鍛煉出溫寧這樣的兇尸,為己所用。我不過沿襲他的道路罷了?!?p>  金光瑤又問道:“你還沒有找到讓曉星塵蘇醒過來的方法嗎?”

  薛洋的笑容一下子凝結(jié)了。

  金光瑤道:“曉星塵的靈識已經(jīng)破碎到那種程度,你又何苦如此執(zhí)著呢?不過,即使曉星塵的靈識能夠粘和,他也只能成為像宋嵐一樣無意識的兇尸,和其他兇尸又有什么區(qū)別,?若他真能有自己的意識,他也不愿再見到你,你為何就是想不開呢?”

  薛洋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道:“這都怨阿菁那個小瞎子,她若不把真相告訴曉星塵,我們?nèi)诉€可以在義城過著從前的生活,不過我已經(jīng)殺了她,并且割了她的舌頭,她再也不能多言多語了,我不管,我要想盡一切方法讓曉星塵復活,復活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說吧。不過我始終不明白,世上竟真有像曉星塵這樣傻的人。以前無論我講什么他都會相信,為了他人的事情,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自己的生命?!?p>  金光瑤站在窗前,靜靜地望著月光,上弦月,如一抹淡淡的銀鉤,金陵臺上的亭臺樓閣,被籠在一片月華之中,亦真亦幻。許久,他像是在回答薛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澤蕪君也是這樣的人,當初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時,他卻平等待我。當我做了仙督,有時行事不按常理,他卻相信我有難言之隱,他待人寬容,溫文爾雅,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但是我們注定成不了象他們那樣的人。月亮照不到每一個角落,我們就是站在黑暗里的人,偶爾望望光明罷了?!?p>  薛洋問道:“你為什么要做這個仙督,還要勞心勞力地建什么眺望臺,別人的死活與我們有何相關,整天與不相關的人虛與委蜿,你累不累?”

  金光瑤道:“我們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你靠陰虎符操縱傀儡,我則用權力操控人心,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那些原來欺我壓我辱我毀我的人通通踩在腳下,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薛洋道:“這么麻煩,直接殺了才干脆利落。”

  金光瑤道:“殺人一千,自損八百,這是下下策。明目張膽的殺人,固然直接痛快,不過會被那些所謂的正義知識群起而攻之。反而成就別人的名聲,當初魏無羨不就是因為得罪他們而落得個身死魂滅的下場?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做盡壞事,別人還對你歌功頌德,將所有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當然這一切必須是你擁有無上的權利,這樣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打擊想打擊的人。至于修建眺望臺,既可以逼著那些仙門大家將錢拿出來,削弱他們的實力,又可以保一方百姓的平安,這叫損有余而補不足,為何不做呢?我不像你活得那么肆意,我還要一點虛名?!?p>  薛洋道:“好吧,不過近一段被我困在乾坤袋中的聶明玦的靈識蠢蠢欲動,似乎受了什么刺激。”

  金光瑤道:“好像是藍忘機在追查聶明玦的碎尸,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他的左手和兩條大腿?!?p>  薛洋道:“就是那個號稱逢亂必出的含光君,藍曦臣的胞弟,他是不是懷疑你?用不用我去解決了他?“

  金光瑤道:“他還沒有懷疑到我這里,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碎尸到底是誰,應該是有什么人故意引導他,你出面容易過早的暴露了我們,況且他畢竟是二哥的胞弟?!?p>  薛洋嘆了一口氣,說:“我竟然震碎不了聶明玦的靈識,若是他的尸身被拼齊,他的靈識就會自動歸位,到時陰虎符也無法操控它?!?p>  金光瑤道:“沒關系,他的頭顱還在我的密室里藏著,哪個人會找到這里,我這個義兄,生前總是不讓我好過,就連死后也還不讓我省心呀?!?p>  他見薛洋站起身來問道:“你還要回義城嗎?那里太荒涼了,不如就留在這里?!?p>  薛洋將一顆葡萄拋在半空,然后仰臉接住,笑道:“你這里太熱鬧了,煩,我野慣了,還是在義城自在些,況且,義城還有曉星塵的尸身?!?p>  四

  金光瑤將薛洋送到金陵臺下,看他搖搖晃晃地轉(zhuǎn)到街上,他知道他又到要到同一家的酒店,要喝同一種的酒,并且要喝到酩酊大醉。薛洋從來沒有告訴他原因,他也從來沒有詢問過。黑夜中那少年,踽踽獨行。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金光瑤一步一步緩緩地踱上金陵臺,背手,站在諾大的金陵臺上。右側(cè)的芳菲殿,妻子秦愫的房間亮著燈。那光如同黑暗中的螢火,似乎隨時都會被黑暗吞沒。一更天,兩更天,那燈火一直亮著。直到三更天,他才看到那燈火熄了。金光瑤嘆了口氣,默默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小叔叔,你在這里做什么?”

  金光瑤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侄子——金凌。金光瑤沒有自己的孩子,一直將金凌視為己出,看到金凌他笑道:“金凌,你不是跟你舅舅一起夜獵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夜獵是否有趣?”

  “也沒什么,就是碰到了含光君和莫玄羽?!?p>  “含光君怎么和莫玄羽在一起?”

  “含光君和莫玄羽看起來關系很不一般,他還跟著含光君回到了云深不知處?!?p>  “你確定他是莫玄羽?”

  “我當然確定,他曾經(jīng)在我們金陵臺好多年,我不會認錯的,不過他以前瘋瘋癲癲的,現(xiàn)在看上去好像很清醒。”

  “原來這樣呀,金凌,夜已經(jīng)很深了,外面風大,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五??金陵臺上

  金光瑤攜夫人秦愫,站在斗妍廳口,迎接參加清談會的眾位仙家。清晨的陽光將臺階鍍上一層薄薄的金色,四十多個門生站在臺階上,依次序的喊道:“清河聶氏家主到——”

  “岳陽韓氏家主到——”

  “云夢江氏家主到——”

  “扶桑趙氏家主到——”,

  然后身穿金星雪浪袍的本家門生,將他們引到斗妍廳口,他們經(jīng)過金光瑤夫婦跟前,都恭敬地向他們施禮叩拜,金光瑤和秦愫一一還禮。

  忽然有人喊道:“姑蘇藍氏家主到——”。

  金光瑤慌忙迎接,笑道:“二哥?!?p>  藍曦臣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見了他顏色如常,但眉宇之間隱隱似有憂色,還禮時也有些心不在焉,藍曦臣旁邊站著他的弟弟藍忘機。藍忘機如冰雕雪砌一般,一身素白,目光淡然,他身后跟著一人,一襲黑衣,清秀俊俏,看臉是莫玄羽,金光瑤曾經(jīng)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曾在金陵臺生活過四五年。不過金光瑤只看他一眼,就十分篤定這人并不是莫玄羽,從前莫玄羽看到他,總是驚慌失措的樣子,而此人在睥睨之間,卻有著一絲傲然與不羈。

  金光瑤將他們?nèi)艘蕉峰麖d,安排妥當。卻不見了秦愫。

  “夫人呢?”金光瑤問道,侍女回答說:“剛才有人將夫人叫走,說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要夫人過目?!?p>  金光瑤讓副使替他招待各色人眾,他悄悄地來到了芳菲殿。秦愫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兩眼含淚。

  “阿愫,你怎么了?”金光瑤走過去,柔聲問道,“臉色,怎么那么難看?”

  秦愫望向他,滿臉絕望說道:“你怎么可以瞞著我?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該怎么辦?”

  金光瑤順著她的目光來到幾案??吹芥?zhèn)尺下一封信剛剛拆開,他拿起來,仔仔細細的閱讀。瑞獸散出一縷縷的青煙在室中盤旋又緩緩的散去。墻上侍女圖中的那位少女目光清冷地望著他們,眉梢似乎含著一絲嘲諷。陽光被紫色的羅幔隔在了外面。屋子里的氣氛顯得沉悶而窒息。

  “他說的不是真的。你告訴我,他說的不是真的!”秦愫低聲地啜泣著。

  金光瑤柔聲勸道:“阿愫,你太累了,這樣胡說八道的話,你怎么也相信?我們夫妻多年,我待你如何,你難道不清楚嗎?”

  秦愫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可是……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當初我一定要嫁給你?我終于明白為何你成婚后一直要那樣待我。阿瑤,怎么辦呢?我們會被萬人唾棄的,阿瑤,你該怎么辦?”

  金光瑤道:“對不起,是我的錯!當初我們都不知道實情,相信我也是在成親的前幾天才知道,可是錯誤已經(jīng)釀成,我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頭。阿愫,我們不要管別人怎么說,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p>  秦愫道:“我應該猜到的。我早就應該猜到的。阿瑤,我好害怕,我沒有勇氣面對這件事。”

  金光瑤扶住了她。問道:“告訴我誰給你的這封信?”

  秦愫道:“殺了他?他既然將事情告訴了我,又怎會不告訴別人,你又怎能堵住悠悠眾口?我們已經(jīng)罪孽深重了?!?p>  金光瑤拍了一下銅鏡,顯出密室的入口,他將秦愫放到密室的床上,柔聲道:“你好好休息休息。全當做了一場噩夢,這件事我來處理。我先去招待客人,一會兒再來看你?!?p>  金光瑤拉上了羅帳。出了內(nèi)室,來到一副字畫跟前,他伸手將字畫掀起,里面是一個珠簾,推開珠簾,里面是一排排的神龕,他拉開其中的一個格子,一個貼滿符咒的腦袋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盯著那顆頭顱,陰森森的說道:“大哥!難道是你在作祟?你難道覺得你死的冤枉嗎?被你殺的人都如此想的話,那整個仙界還不亂了套嗎??我當初把你五馬分尸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不肯好好的死,還要作祟,我實在沒有辦法?!?p>  那顆頭顱一動不動。而他卻覺得有冰冷的目光從背后看來,他轉(zhuǎn)過頭,密室里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他悄悄地拉上珠簾。那種窺視感依然存在。他坐下來,動用靈力,揮出兩個招陰符,招陰符在密室中上下旋轉(zhuǎn),掃視了一圈,依舊一無所獲。密室里設有結(jié)界,一般人無法闖進來。金光瑤心念一閃,就躲在了暗處,靜靜的等待。約么一炷香時間,一個紙人輕飄飄的從珠簾里飛出,向銅鏡外躍去。金光瑤見此抽出腰間的寶劍——恨生向紙人刺去。那紙人險險的躲過,恨生如毒蛇一般纏向紙人,紙人左躲右閃,幾次差點被恨生的劍芒所傷,危急之時,那紙人縱身躍到密室的藏劍閣上,抽出一把利劍,那把利劍劃出白色的光芒和恨生斗在一起。

  金光瑤吃了一驚。因為那把和恨生纏斗的劍名叫隨便,是十六年前魏無羨的佩劍,魏無羨跳崖時蘭陵金氏收藏了這把靈劍,十六年來那把寶劍自動封劍,拒絕魏無羨之外的任何人使用它。而今天,紙人竟能輕松的抽出寶劍,那這紙人必定是魏無羨所化無疑。

  金光瑤再去看時,紙人已經(jīng)趁機溜出了密室。

  該來的終歸要來了。二哥,他到底知不知道莫玄羽的身份呢?金光瑤失神了片刻,才走出了密室。

  六密室

  蘇涉帶人將藍曦臣,藍忘機,莫玄羽等人攔在芳菲殿外。其他眾位仙家聞聲也紛紛趕來。金凌奇怪的問道:“澤蕪君,含光君,這是我小叔叔的寢室,你們擅闖,怕是不合規(guī)矩吧?”

  金光瑤看著藍曦臣問道:“二哥,你真的要進去看嗎?”

  藍曦臣艱難地回答道:“你寢殿有一個密室,我們想進去看看?!?p>  “可是既然是密室,自然是藏著不想讓外人看見的東西,二哥,你若想去看我自然是沒有話說,不過,這么多人都要進去嗎?”

  藍曦臣定定的看著金光瑤,后者依然是面帶微笑,藍曦臣只好說到:“我們進去尋一樣東西,還望金宗主應允?!?p>  金光瑤嘆了一口氣,道:“既如此,大家進來吧。”

  大家一起進入芳菲殿,推開銅鏡進入密室,莫玄羽率先拉開珠簾.卻發(fā)現(xiàn)神龕里面只有一把陰森森的匕首,并沒有其他東西。

  大家滿肚狐疑地看著他,莫玄羽的視線在密室到處掃視,金光瑤的密室不算很大,中間用一垂地幔帳隔成內(nèi)外兩室,左墻上掛著松竹菊蘭四圖,線條飄逸,畫工精湛,意境深遠。右墻上的格架上收藏著許多仙劍法器。靠前方擺一黑色檀木幾案。幾案上散落著一些書稿,密室陳設古樸而簡單。莫玄羽拉開幔帳,秦愫緩緩地從里面走出來,她臉色蒼白,身形有些搖晃,金光瑤上去扶住了她,說道:“內(nèi)人今天有些勞累。”

  “仙督,這把匕首有何神奇,竟被藏得如此隱秘?”莫玄羽問道

  金光瑤取下匕首,展示給大家,說道:“這是溫若寒的匕首,射日之征后被我收藏,它靈力充沛,削鐵如泥,因溫若寒用此匕首斬殺了許多人,故而上面積攢的怨氣深重,我才將它鎮(zhèn)于神龕之后,二哥,莫非你尋找的東西就是這把匕首嗎?”說完他將匕首遞給了藍曦臣。卻不料,他身邊的秦愫忽然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將匕首一把搶過來,刺向了自己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她前胸的衣服。人群中一片驚呼,人們紛紛向后退去。金光瑤慌忙上前,一把抱住她,顫聲呼道:“阿愫!”

  秦愫靜靜地望向他,雙眸中滿是無奈與悲傷。她低聲道:“阿瑤,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闭f完,眼中的光漸漸的散了。

  金光瑤又呼道:“阿愫,你怎么那么傻呀?有什么事情我們不能慢慢商量嗎?”

  他沖著莫玄羽怒聲道:“莫玄羽,你以前在金凌臺屢次騷擾阿愫,被我趕走。竟然死性不改,又到我的密室來糾纏于她?!?p>  “不是這樣的!”莫玄羽辯解道。蘇涉已經(jīng)寶劍出鞘,刺向莫玄羽。藍忘機的仙劍避塵出鞘,擋住了蘇涉的進攻,護住了莫玄羽。

  “這是金家的家事,含光君又何必摻和其中呢?”有人說道。

  藍忘機并不搭話,依舊站在莫玄羽的身前。

  “可是澤蕪君,你們要到斂芳尊的密室到底找什么呢?”有人問道。

  藍曦臣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解釋道:“數(shù)月前,莫家莊有刀靈作祟,戕害人的性命,忘機與莫公子追查此事。不料,這刀靈竟是大哥的配刀,他指引忘機他們找到了大哥的尸塊。”

  “大哥!是我大哥嗎?你……你們找到尸塊是什么意思?我大哥被五馬分尸了嗎?”

  藍曦臣點了點頭,聞言,所有的人都相顧無語。當年赤峰尊因為走火入魔而喪命,喪事就是金光瑤幫助料理的,現(xiàn)在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

  藍曦臣繼續(xù)道:“后來,大哥的四肢和軀干都找到了,只剩下頭顱還不知所蹤?!?p>  金光瑤冷冷地反問道:“找不到大哥的頭顱,就到我這里找。二哥,你這是在懷疑我嗎?你有什么確切的證據(jù)嗎?”

  藍曦臣望著他欲言又止。

  金光瑤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們怎么知道我的寢室里有一個密室?”

  他看向莫玄羽,問道:“莫玄羽,難道是你對我當年趕你回去,懷恨在心,才在背后構(gòu)陷我,可你辦的丑事能怪得我嗎?”

  不等他吩咐,金氏的門生客卿,紛紛拔出劍來,呵斥道:“構(gòu)陷仙督者,格殺勿論!”

  莫玄羽赤手空拳,他目光一轉(zhuǎn),順手拔出格架上的一把劍。擋住了刺向自己的仙劍。

  忽然人群中有人驚呼:“魏無羨,他是魏無羨,夷陵老祖——,他拔出了隨便?!?p>  仙門大家中有許多人知道,隨便是魏無羨的佩劍,但十六年前不夜天一役,魏無羨跳下懸崖,隨便自此主動封劍,再沒有人能拔出它。除非是魏無羨本人復活。

  夷陵老祖復活了!大家又驚又懼。十六年前,仙門世家三千多人同上不夜天,圍攻魏無羨。魏無羨手持陳情,并操控陰虎符,憑一己之力,與整個修仙界作對,直殺得血流成河,最終力竭跳崖而亡。今天聽說魏無羨借莫玄羽的身體復活歸來,大家不由得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場血雨腥風,都拔出寶劍,團團將魏無羨圍住。

  避塵放射出藍色的劍芒,疾如閃電,快如破竹。將魏無羨密密罩住,眾人的靈劍一時間被紛紛蕩起,眾人不由的向后退去。藍忘機將魏無羨一把帶起,兩人沖出密室,向金凌臺下飛奔。

  “邪門歪道人人得而誅之,不要讓魏無羨跑了?!庇腥撕暗?。

  “對付夷陵老祖大家不必講什么江湖道義,我們一起上,不要讓他再危害仙門。”

  大家一時間群情激昂,提劍在后面追趕。把守在金凌臺下的護衛(wèi)也紛紛圍過來。

  藍忘機擋在了眾人的面前。揮動避塵,既飄逸靈動,又帶著排山倒海之勢。一時之間,眾人竟近不了魏無羨的身邊。

  有人喊道:“含光君,你是澤時明珠,皎皎君子!不要被魏無羨所蒙蔽,他是罪大惡極的人,修仙界的公敵。你為何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你將藍氏放在何處?你又將你的兄長放在何處?”

  藍忘機充耳不聞,將魏無羨護在自己的劍芒之中,兩人且戰(zhàn)且退。

  金凌自小便聽別人說自己的父母被魏無羨所殺。對魏無羨恨之入骨。卻不曾想在前不久的夜獵中,他卻多次被魏無羨所救。一時之間,心中既憤恨又迷茫。他從金凌臺上跳下來,一步一步的走到魏無羨跟前,問道:“你真的是魏贏魏無羨?”

  魏無羨見他眼神狂亂,嘴角抽搐,上前扶住他道:“金凌,我回頭再跟你解釋……”

  話還沒有說完,只覺得腹部一痛,一低頭看到金凌顫抖的手正握著劍柄,那把劍已經(jīng)深深沒入自己的腹部。

  藍忘機一把將金凌推開,扶起搖搖欲墜的魏無羨。他另一手撥動忘機琴,琴聲泠冷,如山間清泉,柔和之中帶著肅殺。眾仙家心頭一寒。握劍的手似乎被霜凝冰結(jié)。仙劍幾乎要落地,趁這時機,藍忘機扶住魏無羨離開了金凌臺。

  大家一時間不知所措。

  停了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叫道:“仙督,這魏無羨逃跑必生禍端,我們應該齊心協(xié)力務必將其剪除,以免夜長夢多,他再來危害大家?!?p>  眾人附和道:“魏無羨,十六年前在窮奇道截殺金凌的父親金子軒,又害死了自己的師姐,不夜天一役,更是雙手沾滿了鮮血。對待這種人不能心慈手軟?!?p>  金光瑤道:“大家所言甚是,他這一世借用莫玄羽的身體,雖有法術,但卻靈力低微,正是我們剪除他的好時機,現(xiàn)在眾仙家聯(lián)合,估計他應該無處遁逃,只能重返他的老巢亂葬崗。我……我因內(nèi)子突然離世,五臟俱焚,心神不寧,具體事宜由蘇涉與大家商定吧?!?p>  金光瑤平日里最是冷靜自若,喜怒不形于色。今天大家卻見他兩眼通紅,面如死灰。便識趣的隨蘇涉離開。

  金光瑤回到內(nèi)室,將秦愫抱起放在床上,仔細的清洗她身上的血跡,這是他自成婚后第一次抱她。秦愫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上似的還有淚花。薛洋死了,秦愫也死了。自己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離自己而去。

  “這樣也好!與其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活著,還不如了無牽掛的死去。再也不用擔心世人的流言蜚語,也不用承受命運的擺布!我以后再也不用為你們擔心了!”金光瑤自言自語道。

  藍曦臣一直默默地站在他的身邊,看他一遍又一遍的為秦愫擦拭身上的血跡。金光瑤擦得很仔細,也很輕柔。

  十六年前秦愫還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自己被父親踹下金凌臺身負重傷,無家可歸,正是秦愫收留了自己。

  十六年前秦愫還是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射日之征中,自己不過隨手救了她的父親秦蒼業(yè),她便對自己芳心暗許,每每不顧他的冷淡,為他送去可口的飯菜。

  十六年前秦愫還是一個勇敢的小姑娘,當所有的人都嫌棄自己的出身,她卻不顧父母的反對和周圍人的嘲笑,勇敢的選擇嫁給了自己。

  他也曾在心中暗自發(fā)誓,一生要珍愛她,守護她,可是天意弄人,竟然在成婚前他才被人告知秦愫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而當時秦愫已經(jīng)身懷有孕。他坐了整整三個晚上,那是他一生最絕望最迷茫的時刻,他當時不過剛滿20歲,上天卻將他僅存的一絲幻想擊得粉碎,思來想去他沒有停止婚禮,婚后他對秦愫敬愛有加,卻再也沒有與她同住。后來兒子夭折,秦愫傷心欲絕,他卻松了一口氣。他眼見著秦愫一天天的沉默,臉上漸漸沒有了笑容卻無能為力,他艱難地保守著這個秘密,希望能守護秦愫一生平安,但卻最后還是害死了她。

  良久,他才抬起頭,向藍曦臣望去,道:“二哥,你怎么還在這里?”

  藍曦臣道:“阿瑤,你不要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我本來是想問你……你先休息,我改日再問吧?!?p>  金光瑤嘴角一揚,嘲弄的說道:“我說的話你還相信嗎?你心里不是已經(jīng)有答案了嗎?今天,你和他們執(zhí)意要進密室的時候,不是已經(jīng)認定我是兇手了嗎?”

  藍曦臣道:“我一直很信任你,我一直認為你所做的事都是有苦衷的,現(xiàn)在也是,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金光瑤道:“二哥,有時我真的很羨慕你,你有很好的出身,有叔父的呵護,年紀輕輕就成為家主。你沒有遭遇過人生的泥沼,沒有見證過人性最丑陋的一面。而我,只是為了活著便要拼盡全力。當周圍都是惡時,你怎么能夠期望它能長出善之花呢?”

  “你這是承認殺害大哥的事情了嗎?我們畢竟結(jié)義,大哥,他對你有知遇之恩,平素對你嚴厲些,是害怕你誤入歧途,你怎么能……?”

  “是!大哥是我殺的!”金光瑤傲然回答道,“你沒有嘗過我的苦,怎么能輕視我的痛?知遇之恩就可以高高在上,對我所做的事情橫加干涉嗎?知遇之恩就可以在大庭廣眾下屢屢折辱我嗎?我不過是殺了一個辱罵我母親的小吏在他眼中便罪大惡極,他刀下就沒有冤死的亡魂嗎?”

  “二哥,你關心大哥的死亡真相,這真的有意義嗎?溫若寒橫行仙界時,壞事做盡,殺人如麻,眾仙家一個個噤若寒蟬,哪一個敢去質(zhì)問他殺的對不對?后來不過是為了自保才聯(lián)合起來,發(fā)動了射日之征。我父親金光善做仙督時,也是只手遮天,混淆是非,橫征暴斂,大家不是照樣對他歌功頌德唯命是從。你再看看今天我控制下的仙界,百姓無邪祟之患,仙家無滅門之憂,海內(nèi)太平,乾坤晏清,賞罰有度,歲有余慶。你認為這盛世的背后會沒有血跡嗎?你認為太陽會照遍每一個角落嗎?”

  “該殺的不該殺的,我手上的人命,也不止大哥一條。也沒有見誰來替他們主持公道。為什么偏偏揪住我殺大哥這一條不放呢?難道只有大哥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大哥他嫉惡如仇,為人光明磊落,不會在背后算計人。豈是……豈是……”。

  “豈是他人所能比的嗎?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嗎?我們這些出身低賤的人不配有正義嗎?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大哥雖自詡正義之士,死在他手下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成兇尸之后,聽說在莫家莊也殺了好幾個人,手上也粘了不少人鮮血。他死的冤與不冤,我們暫且不算。倒是秦愫,她何其無辜!為何要將她牽涉進來?她從來沒有害過人,為何還要逼死她?他們報復我的手段又比我光明多少?所謂正義,不過是用來達成自己目的的幌子罷了。所謂人心不過是側(cè)看成火,正看成冰。誰能看得準,說得透呢!”

  “二哥,你是我見到的最為寬厚仁慈之人。二哥,我也曾想成為你這樣的人,不用算計,不用虛偽。可是沒辦法,我們本就不是同樣的人,若你真覺得我罪無可恕,你動手吧。我也累了,與其死在別人手里,還不如死在你手里?!?p>  藍曦臣道:“阿瑤,是非在己,你又何必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你痛恨別人對你的不公,可你不是又用同樣的手段加諸于他人身上,阿瑤,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你收手吧,我會和你站在一起?!?p>  “二哥,我知道,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p>  七

  深夜,月華如練,天地凝霜。

  觀音廟青磚灰瓦,正門緊閉。殿角的銅鈴在風中輕輕的搖曳,一只烏鴉飛過高高的院墻,落在正殿外的大樹上。正殿大門敞開,有一人跪坐在蒲團上,另一人靜靜地立著。四五十個修士侍立在殿外,四周寂靜無聲。

  金光瑤恭恭敬敬的等著香爐里的爐火燃盡,這才站起身來,對身邊的藍曦臣有些傷感地說:“我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回來了?!?p>  藍曦臣仔細端詳著那尊觀音像,那觀音清秀靈動,溫柔俊俏。相比一般的觀音像多了幾分俊逸雅淡,少了幾分慈祥厚重。眉宇之間與金光搖有七八分神似。

  “她是我的母親,”金光瑤道,“我母親家族本是仙門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家旁支。因得罪了依附溫氏的一個大仙門,便被滅了門,母親被迫淪落紅塵,受盡屈辱,當時卻沒有一個人為她主持公道,世人反倒罵她是娼妓,母親含恨而終。所以我偏要在云夢最繁華地帶為她修筑廟宇,讓她享用眾人的香火,接受萬人的膜拜?!?p>  “阿瑤,過去的是非恩怨已經(jīng)過去了,你已經(jīng)做下了不少錯事,此次亂葬崗圍剿,若不是忘機和魏公子及時趕到,將不知有多少仙門大家被你害死,報復別人真的能讓你快樂嗎?阿瑤,你收手吧!”

  “誠如你所說,報復他人并不能讓我快樂,但是卻可以讓他們也不快樂,那大家就一起痛苦好了。”

  藍曦臣道:“你剛剛不是說你要離開這里,遠渡東瀛嗎?”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不是也看到溫氏被滅后,眾仙家是如何對待溫氏余孽的嗎?我一走了之,我以前的手下,曾經(jīng)忠心于我的人該怎么辦?自古成王敗寇。要么去死,要么站在權力之巔。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p>  “眾仙家已經(jīng)知道你所做的事情,你殺父殺兄,與親妹妹成親,各仙門大家決定一起圍殺你,以你的實力如何對抗眾仙家?當初溫氏覆滅,魏公子跳崖,你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不過是卵擊石罷了

  金光瑤道:“我有陰虎符,此次若不是魏無羨,眾仙家早已經(jīng)被我擊殺殆盡,現(xiàn)在能對抗陰虎符的只有魏無羨,我只要控制了魏無羨,那些仙門大家害怕我的陰虎符,必定投鼠忌器,到時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我就在這里等魏無羨上鉤!”

  藍曦臣道:“魏無羨如何會來這里?”

  金光瑤道:“我已經(jīng)用金氏傳訊紙蝶告訴忘機你在我手上來,忘機一定會來救你,忘機既來,魏無羨會不來嗎?”

  藍曦臣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么,突然聽到一兩聲狗叫聲,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外望去,就聽到大殿外響起一陣陣叩門聲,有人喊道:

  “里面有人嗎?”

  是金凌的聲音,正殿外的修士舉起了弓箭,對準了正門口,蓄勢待發(fā)。

  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復寂靜,藍曦臣繃緊的心松了一下,然而他馬上就聽到墻頭有細微的聲響,金凌的頭探了出來。

  “小心!”他的聲音還沒有喊出來,一只羽箭貫出,挾著凜冽之勢向金凌飛去。

  “咣當”一把竹笛被羽箭穿透,裂成四片,但羽箭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跌落在地。

  “金凌快跑!”魏無羨一直躲在房脊上,情急之下?lián)]出了竹笛,金凌趨機從墻頭滑了下去,而魏無羨卻被修士的弓箭指著,他身邊竟然沒有藍忘機。

  “魏公子,請下來談一談吧!”金光瑤喊道。他只要一揮手,那些弓箭非要將魏無羨射成刺猬不可,竹笛已毀,不能召喚兇尸來助陣,還是識時務者為俊杰。魏無羨道:“好說好說!”一躍而下。

  金光瑤沒有想到這么順利,于是讓人封住了魏無羨的靈脈,問道:“含光君呢,怎么沒有和你在一起?”

  魏無羨道:“你這話倒是好笑,難道含光君要時刻與我一起嗎?他自然是與眾仙家一起商討如何討伐你!”

  金光琟笑道:“哈哈,含光君寧愿與眾仙家為敵也要護著你,怎會放心你一個人在這里。放心吧,他一會兒一定就會現(xiàn)身此地。”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似的,藍忘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房頂上,他一身素衣,手握避塵,如謫仙一般。

  金光瑤一劍橫在魏無羨脖子上,喊道:“含光君,不要輕舉妄動,魏公子可在我手中,你最好收自避塵,乖乖下來吧?!?p>  藍忘機飄然躍下。將避塵放在地上。

  魏無羨喊道:“藍湛,你快去找人,先不要管我們?!?p>  金光瑤又笑了一下,胸有成竹道:“含光君,請你自封靈脈?!?p>  藍忘機沒有猶豫,依言照辦。

  金光瑤看著一臉震驚的魏無羨,笑著搖了搖頭,他收回了劍,對藍曦臣說:“二哥,我猜的很對吧,含光君與魏公子的關系還真的很好?!?p>  藍曦臣道:“你打算如何對待忘機和魏公子?”

  金光搖道:“放心,他們只要乖乖的不和我作對就好了,有二哥在,我也不會拿他們怎么樣的。不過我很好奇,魏公子,大哥的刀靈到底是誰放出來的?又是誰指引你們一步一步找到我的?”

  魏無羨道:“這個不是應該你最清楚嗎?或者是與你有仇的人,或者是覬覦他督之位的人,也許是因為你壞事做的太多了,仇人太多,所以才猜不出來吧?!?p>  金光瑤蠻不在乎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如果你們覺得天下的壞事是我一個人所為,我也不在乎多擔幾件?!?p>  魏無羨道:“前幾日在亂葬崗看到蘇涉改變曲譜,用《亂魄抄》使眾仙家失去靈力,這一招是不是跟金宗主學的?將清心音里悄悄加入《亂魄抄》的曲譜,導致聶宗主走火入魔,是不是金宗主的杰作?反正你已經(jīng)抓住了我們,是不是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p>  金光瑤道:“是我做的?!?p>  魏無羨又道:“十六年前,我在不夜天和窮奇道曾經(jīng)聽到過兩聲笛聲。只兩聲,便使我心神大亂,無法正確地用陳情指揮溫寧,這兩聲笛聲是否……”

  金光瑤笑道:“是我做的,不過我當年并沒有殺想殺金子軒,只是想讓他吃些苦頭,誰想你的鬼將軍溫寧發(fā)起瘋來如此暴虐?!?p>  “金光瑤,你為了得到仙督之位,竟然設計殺死自己的弟弟,還要嫁禍于我。”

  金光瑤道:“魏公子,你當年造出陰虎符。這是多少仙家覬覦的對象。匹夫無罪,懷玉其罪。更何況你當年目空一切,肆意妄行,從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眾仙家早就對你心生忌憚,必欲除之而后快,我不過給了他們一個借口和理由罷了。你仔細回憶一下,誰何曾給過你解釋的機會?誰又想聽你的解釋?你雖不是有意殺了金陵的父母,但他們的死的確與你有關,這樣想一想你就不會覺得委屈了?!?p>  “那金光善——你的父親也是你殺的。”

  金光瑤道:“你們不是和眾仙家齊聚蓮花塢,對質(zhì)過這些事了嗎?還來問我。的確是我所殺,他作惡多端早就該死了,我殺他也算得上為民除害,你們不感激我還要指責我嗎?”

  “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p>  “哼,我父親!從他將我踹下金陵臺的時候,他就不再是我的父親了,從我知道秦愫是我妹妹的時候,我對他就只有恨了,枉顧人倫的不是他嗎?不念親情的不是他嗎?荒唐無恥的不是他嗎?我為什么不能殺他?”

  這時門外傳來喧嘩之聲,蘇涉沖了進來,道:“宗主,眾仙門已經(jīng)浩浩蕩蕩的沖過來了?!?p>  “他們不是三天后才行動嗎?這么快,一定是金凌??磥碚娌粦撌窒铝羟?。”

  正說話期間,外面的正門被踹開,一伙人沖了進來,金家修士的弓箭雨點般地射過去,幾個率先沖進來的仙家應聲倒下,另一些仙家又如洪水般涌入,還有一些人從高墻上跳下來,手持仙劍,與金家修士客卿戰(zhàn)在一起。

  金光瑤看了一會,問藍曦臣道:“二哥,你看今晚是否比得上當年的不夜天之戰(zhàn)?”

  藍曦臣看到眾仙家越來越多,金家門生慢慢向后退,院內(nèi)與走廊上橫七豎八都是眾修士的尸體,喊道:“你快把我們的靈脈解開!”

  金光瑤道:“那你會幫助他們還是我們呢?”

  蘇涉將攻過來的幾名仙家擊退,叫道:“宗主,他們的人太多了,你躲一躲,這里有我們應付?!?p>  金光瑤取出陰虎符道:“不用怕,我召喚傀儡來助陣?!?p>  陰虎符一出,附近成千上萬的傀儡將到城里來,到時真的會變成不夜天之役的再現(xiàn)。

  藍曦臣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說道:“阿瑤,不要!這里比不上亂葬崗,那里是荒涼不毛之地,這里是云萍城,城里到處都是居民,若招來傀儡,多少無辜的居民要被殺戮!這么多年我信你容你,你雖然手段有些狠辣,但卻是真心真意為百姓做事的。阿瑤,你的人生真的只剩下報仇了嗎?你剛當上仙督的時候是怎么對我說的?”

  金光瑤身子一顫,望向藍曦臣說:“如此我就只剩下束手就擒了!”

  藍曦臣道:“解開我的靈脈,我替你擋著,你趕快逃吧。”

  金光瑤往殿中看去,那座觀音廟也無限溫柔地望著他,他想到小時候母親接自己放學,總是要先檢查自己頭上的帽子,對自己叮囑道:“君子正衣冠!阿瑤長大了要做君子呀?!毕氲搅饲劂号R終前拉著自己的手說:“阿瑤我不怪你!”,是啊,他想報仇,但卻沒有想拿一城無辜的百姓作陪。只要再給他幾天,他便能將所有的事情謀劃好,可偏偏所有的事都今晚發(fā)生。大殿的柱子旁,藍忘機與魏無羨并肩而立,他們神情自若,人世的紛繁復雜似與他們無關。而自己身旁站著藍曦臣,他正無限焦急的看著自己,他想到了薛洋問他的那個問題:世上為什么有像曉星塵那樣的人?這世上正是由于有了曉星塵、藍曦臣這樣的人才使的人們在黑暗的夜里看到星光,在絕望的時候感到一絲溫暖。他心下里忽然釋然了,別人負他的,他負別人的又如何算得清,失去的永遠失去了。

  他推開蘇涉道:“帶著金氏余眾,趕快走吧,保護好他們。”

  蘇涉道:“宗主。”

  金光瑤道:“我自有辦法應付,你們趕緊走。”

  眾仙家見他手持陰虎符,十分忌憚。不敢逼得太緊,金光瑤等蘇涉他們?nèi)客说矫苁依铮@才將陰虎符拋到空中,用靈力一催,那陰虎符頓時化成粉末,世上再無陰虎符。

  大家靜默了片刻,有人喊道:“他沒有了陰虎符,大家一起上。不要讓罪大惡極之人活在這世上?!?p>  眾仙家沖過去,將金光瑤團團圍住,不消多時,金光瑤身上便鮮血淋漓,一個臂膀被硬生生地砍斷。

  “小叔叔!”金凌喊道,雖然金光瑤殺了他的父母,可是他從小被金光瑤撫養(yǎng)長大,金光瑤對他的疼愛不會是假的。

  “阿瑤!”藍曦臣喊道。

  金光瑤透過人群沖他們笑了笑:“對不起!”,他的話沒有說完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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