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幾人就瞧見她們心心念念的成世子出來了。
姜止罵罵咧咧往外走:
“這個皇帝,給我賞些丫鬟能安什么好心,還不如直接給我賜點兒金子呢,這么小氣,丫鬟能賣錢嗎?”
懷玉小心地提醒:
“主子,你就別抱怨了,她們仨還在后面呢,聽見了多不好?”
姜止笑了笑,一把摟過懷玉的小腰掐了一把,俊男秀女的動作很是養(yǎng)眼,讓后面的幾個丫鬟紅了臉,她很是不開心地說:
“她們呀,還不都是皇帝安在宮里來監(jiān)視我的,能有什么好心,日后我的把柄還多著呢,我難道還怕這一兩個?”
懷玉松了口氣。
還好主子已經(jīng)懷了戒心,開始警惕這些人了,不然這丫鬟送進(jìn)宮來,萬一真干了什么大事怎么辦?
“那……宛宛姑娘呢?”
懷玉小心地試探說:
“現(xiàn)在銀子也沒了下落,宛宛姑娘那兒該怎么辦?”
她也想找個機(jī)會把銀子還回去,可這還回去萬一剛好被抓包了怎么辦?
再說了,有哪個小偷偷完東西還會送回去?
這件事再怎么看風(fēng)險都太大了,她不敢去冒這個險。
“算了?!苯共辉谝獾?fù)u頭:“那錢先不管了,咱們?nèi)フ倚碌脑┐箢^,攢點兒錢來,丟了的那點兒銀子無所謂?!?p> 懷玉:“誰是新的冤大頭?”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走到東門,姜止沖著早在那兒候好的車夫說:
“去太子府?!?p> 幾個小丫鬟一下雀躍起來,都以為能出宮去玩兒。
“對了?!?p> 姜止回過頭吩咐后面的三個小宮女:“你們先回春苑等著,我出去有點事,你們就不必跟著了。”
三個小宮女的表情一下就垮了。
還以為她們也能跟著出宮呢,好久都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本來想著能去看看呢……
不過懷玉倒是很高興,她或許有點小心眼,但看見那三個人吃癟她就抑制不住想笑。
“高興了吧?”
姜止用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我就知道你不待見她們?nèi)齻€?!?p> “這下開心些了吧?別總是皺著一張小臉,難看死了?!?p> “嘻嘻,主子,我不待見她們還不是因為她們沒安好心呀?!?p> “若是換一個姑娘來……”她畫風(fēng)一轉(zhuǎn),嘻笑著說:“要是像宛宛那樣溫柔的小姑娘能來和我一起伺候主子,那我就高興了?!?p> 難得自家的小丫鬟待見宛宛,姜止心情也好了幾分。
“那咱們就去騙點兒太子的錢,把宛宛贖回來?!?p> 懷玉高高興興地應(yīng)下,把自己藏錢的事情忘了個干凈:“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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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她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有些委屈:“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不然也不會想著來找你幫忙……”
莫行止:“無妨,你若是愿意依附于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怎么還會嫌你麻煩?”
依附?
姜止吐了吐舌頭,心里想:你倒是想得美。
她期期艾艾地嘆氣:“唉,主要是太醫(yī)院那邊,分給我的藥材都是最末等的,可我負(fù)責(zé)的病人又都非富即貴……哪能用那些東西?”
“本身我要維持春苑的開銷就已經(jīng)很困難了……沒想到,我在花樓的友人又遇到困境,陷進(jìn)即將被轉(zhuǎn)賣的風(fēng)波……”
她假模假樣地抬手,拿袖子擦了擦眼角,怯怯地看了莫行止一眼。
“好好好,不過我府上沒那么多銀票,你先等著,我先派人去把花樓那位姑娘接回來?!?p> 見這幅場景,莫行止哪兒有不應(yīng)的道理?他都想搬掉半個太子府給姜止!
“然后我再讓他們?nèi)ュX莊換回些銀票來,銀票輕便,你放在身上也妥帖?!?p> 要去銀莊換錢!那得是多少銀子???
姜止高興地跳了一下,然后心情很好的說了一句:“謝謝太子哥哥!”
莫行止聽到這聲稱呼,眼里的柔情更是濃烈。
在幼時他們一起玩兒時,姜止總會這樣稱呼他。
這一聲“太子哥哥”倒是讓他想起幼年的好多事情來了。
“反正時間也好早,你想不想去外面逛逛,正好你宮里什么東西都緊著,我陪你去買一點兒也方便?!?p> 逛街不就是花錢嘛!
她又沒錢,所以這等于是白嫖,她哪有拒絕的道理?
莫行止半天沒聽到回話,就低頭四處尋她,卻發(fā)現(xiàn)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又抬頭往前看,發(fā)現(xiàn)一個小腦袋從門口探進(jìn)來,姜止疑惑地盯著他:
“不是逛街嗎?太子哥哥你怎么還不動身走?”
宣國面積廣闊,擁有整片大陸上少有的一塊肥沃土地,因此人民富饒,物產(chǎn)資源也極其豐富。
這集市上的貨品自然也是琳瑯滿目。
各類酒樓,熟食店,糕餅店,成衣鋪子,脂粉鋪子,里面的貨物多得都快讓人看不過來了。
姜止手里提溜著芙蓉閣里賣的最火的鮮花餅,嘴里啃的是剛剛路邊兒買的一個果子串兒。
至于各類飾品和布料她更是毫不客氣,懷玉手里都提了好幾包。
溫潤暖手的玉冠,色彩粉嫩艷麗的布料,每一樣她用得著、用不著的都挑了一份。
反正,她用不著還有懷玉呢!
畢竟現(xiàn)在客氣了,以后要是她和莫行止反目成仇了,她還上哪兒找這樣的好機(jī)會?
寬闊的大街上很是熱鬧,此刻擠滿了來來往往的人群。
忽然,姜止被一家藥鋪門口的吵鬧聲吸引了。
“你這莽夫!我家少爺這是病了,你怎么能將病人置之門外?”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抬手,指著藥店門口的醫(yī)者,語氣很是憤怒:
“不都說醫(yī)者仁心嗎?我看你根本沒有身為一個大夫的心!對我家公子見死不救!”
在醫(yī)館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邊上靠著一個雙目緊閉,神色間溢滿了痛苦的男子。
那醫(yī)者開口解釋:“實在不是我不愿意救……你家少爺這病我從沒見過,但看著癥狀,恐怕是會染人的,你還是趕緊把他帶回家去,別待在人多的地方了!”
說著,那人甚至用手捂了口鼻,特地離兩人一丈多遠(yuǎn)。
圍觀的人群聽了這話,也都紛紛散開了些。
會染人?這是什么???
姜止來了興致,忍不住駐足仔細(xì)打量那個少年。
脖頸和臉頰處露出來皮膚上,還依稀可以看到深深淺淺的紅斑,應(yīng)當(dāng)是染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再看這男子衣著不算太厚實,卻在深秋時節(jié)額頭還冒出細(xì)密的汗珠,估計是發(fā)著熱。
見醫(yī)館不收,男子也不再勉強(qiáng),而是掙扎著跟小廝說:
“唉……小石,算了吧,你先帶我回家。”
“少爺!回府離這兒還有一截距離,您這病可拖不得……”
那少爺不依:“走吧,別在這兒打擾到旁人了?!?p> 兩人說著話,就打算上馬車離開。
姜止把手里的吃食扔給莫行止,準(zhǔn)備大步跨上去。
“小止……”
莫行止抓住她的手腕,沖她搖搖頭說:“你是皇宮里的醫(yī)首,沒有必要救治這些百姓,這病可是會……”
姜止嚴(yán)肅地?fù)u了搖頭:“我不是想救他,只是這病來的奇怪,我不搞清楚情況,心里總歸是不安心的?!?p> 看這癥狀,男子應(yīng)當(dāng)是感染了什么時疫。
可是,這又同上一世那次席卷整個宣國的病狀有很不相似。
男子雙目緊閉,面色痛苦,應(yīng)該是頭疼劇烈難忍,胸口起伏迅速,走兩步就上氣不接下氣,這多半是染了鼠疫。
可……鼠疫不會生紅斑???
“公子等等?!?p> 姜止出聲留住兩人,然后沖身后的大批侍衛(wèi)招手吩咐:
“把剛才和這位公子近距離接觸過的人攔住,先控制住,其他沒有接觸過的人立即趕走,別圍在這兒。”
“把醫(yī)館門打開,準(zhǔn)備一間廂房,先用開水淋燙整個屋子一遍,在屋子的四周燒上“火繩”,然后屋內(nèi)的用具全部換成新的,我要給這位公子診治?!?p> 那一群侍衛(wèi)動作很快,領(lǐng)了命就去抓人。
“你憑什么抓我們!”
“放開我!”
人群一下哄鬧起來。
那醫(yī)者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也很不服氣:
“就算你有資格抓人,我憑什么聽你的?還有,你診治他關(guān)我什么事,別在我醫(yī)館里,臟了我的地界。”
姜止躬身給四周行了個禮。
“我是皇宮內(nèi)的醫(yī)首,今天和太子殿下閑逛時無意發(fā)現(xiàn),這人竟染了鼠疫,所以我應(yīng)當(dāng)把你們都控制住,然后用藥草熏浴,才能徹底杜絕你們也染病?!?p> “你們大可不給我這個面子,畢竟醫(yī)首沒有實權(quán),我不能奈你們?nèi)绾巍!?p> 她指了指身后被大包小包擋著的莫行止:
“那若是太子呢?太子的話你們也可以置若罔聞?”
那男子知道自己患這病甚是惱火,也不掙扎,老老實實地跟在姜止身后。
姜止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顆瑩白的藥丸塞給莫行止和懷玉,然后對懷玉說:
“把藥丸吞了,你先把這些東西帶回春苑,然后將宛宛安置好?!?p> “殿下,你馬上將這件事稟明陛下,就說在王城內(nèi)發(fā)現(xiàn)身患鼠疫的人,那他這一路必然是接觸了疫病的源泉,一路走來不知道染了多少人?!?p> “況且這病很麻煩,此事還需要認(rèn)真勘察,萬萬不可草率?!?p> 懷玉一聽有危險,就更不愿意走了,她剛想開口拒絕回宮,就被姜止的話堵住了:
“我常年浸淫在草藥中,最不容易染病,你就別在這兒給我添麻煩了,若是你患了這病,我還得盡心盡力來救治你。”
“這不是給你主子添麻煩嗎?”
小丫鬟這才癟癟嘴,抱著一大堆東西不情不愿地走了。
可莫行止還留在原地不動彈,她又催了一句:
“你還不去?”
“我已經(jīng)派人去稟明父皇了,你既然要在這兒診治他,那我也想了解一下他這病到底是何處感染的,這也是我你身為太子的職責(zé)?!?p> 實際上,他是不放心姜止一個人在這兒守著。
醫(yī)館的學(xué)徒動作很利索,很快就把房間收拾好了。
被熱水淋過的屋子泛著木香,里面還縈繞著“火繩”燃燒后艾草的香氣,不由得讓她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你把這個吃下去。”
她扔了一顆藥丸給那個小廝,說:“你就在旁邊等著,你主子得了這病,你跟他朝夕相處,估計你也沒好到哪兒去?!?p> 小石的臉一下就白了。
他跟主子們不一樣,奴仆們的命都碎銀子買回來的,那是賤命,都是不值錢的。
大部分奴役患了病,一般都是喝著不知道成分的草藥水,然后在屋子里躺上一兩天。
若是一兩天之后還是治不好,就只有被關(guān)在柴房里等死。
這個病一看就很厲害,可能要花很多錢……他沒有錢,也不知道……
不知道主子愿不愿意出錢救自己,他還年輕,還不想……
“你一邊兒站著去,別擋住我視線?!苯褂执吡怂痪?。
小石不敢吭聲,只能束手束腳地走到一邊,眼眶里的眼淚似乎下一秒就要掉出來了。
這可是宮里的醫(yī)首……不待見他也是應(yīng)該的,那可是宮里的人,犯得著理他嗎?
不過下一秒他就把眼淚收回去了。
因為他聽見那個俊俏的少年醫(yī)首說:“看看自己的心口下三寸有沒有一塊黑淤,你先自己嘗試著揉一揉,我馬上就來給你施針?!?p> 施針?這是要救他嗎?
原來……宮里那樣地位高貴的人,也會愿意出手救治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