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議事大殿的人便越來越多了,大家都在說話,空曠場地上各種聲音匯集起來,形成了足以讓人頭暈的嗡嗡聲,這對五感更敏銳的杜羽裳來說簡直是煎熬。
好在很快就有幾位有分量的高階修士到場,宏明道君、玄竹真人也在其中。
宏明道君似乎有心事,并未站出來主持大局,也沒招呼呂博文這親傳弟子過去,就連他的女兒陳靈兒也沒有得到他的召喚,他進(jìn)入大殿后便徑直走上議事高臺,議事高臺上有數(shù)十把高背椅,他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一直低頭皺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反倒是平日里老實巴交的玄竹真人在登上高臺后,抬手示意大家肅靜,并以靈力發(fā)聲道:“請諸位同門保持安靜,若有事需要私底下說,請自行傳音?!?p> 大殿內(nèi)安靜下來,在崇仙門,金丹真人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此后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一些高階修士,元嬰道君和金丹真人在議事高臺上皆有座位,他們的親傳弟子會被喚上去站在他們身后,以顯示其非同尋常的地位,但呂博文和陳靈兒一直沒等到來自宏明道君的召喚。
一刻鐘后,身在宗門的所有修士紛紛趕到,這時掌門崇化尊者才進(jìn)入大殿,登上議事高臺。
掌門尊者并未坐下,而是站在高臺最前方神情凝重地道:
“各位同門,前些時日,宗門有幾位煉氣期弟子歷練時不幸隕落,長老會派出兩位金丹真人前往探查,根據(jù)種種跡象表明,這次事件乃魔宗所為,雖然崇仙門這數(shù)百年對魔宗多有容忍,但宗門弟子的生命高于一切,長老會一致決定讓魔宗給個說法,嚴(yán)懲元兇,此后派出三位元嬰道君前往魔仙城,但是……”
掌門尊者頓了頓,面帶薄怒道:“但是魔宗不僅毫無悔意,竟斗膽打傷我三位元嬰道君,并將他們扣在魔仙城,是可忍孰不可忍!經(jīng)長老會決議,崇仙門正式與魔宗敵對,稍后本尊將與宗門部分元嬰道君前往魔仙城,其余同門暫停一切任務(wù),留在宗門駐地,開啟宗門護(hù)山大陣,靜候我等凱旋?!?p> 此言一出,整個議事大廳像炸了鍋一樣。
大部分宗門弟子都是群情激揚(yáng)的,畢竟崇仙門是有化神尊者坐鎮(zhèn)的老牌超級宗門,在這些人想來,崇仙門想要對付一個小小的魔宗,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只要掌門尊者出去轉(zhuǎn)一圈,魔宗將會從崇仙門的版圖上徹底消失,妥妥的。
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悲觀主義者,認(rèn)為魔宗行蹤詭秘,恐怕打虎不死反為患,魔宗的人若是放棄魔仙城由明轉(zhuǎn)暗,將來崇仙門弟子出門就得當(dāng)心了,萬一遭遇魔宗余孽,恐怕生死難測。
無論是樂觀的弟子還是悲觀的弟子,打從心底里都覺得崇仙門是肯定會勝利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勝得徹底還是不徹底。
呂博文因先前調(diào)查宗門歷練弟子隕落事件時便被杜羽裳種下疑云,所以聽聞?wù)崎T尊者為這件事要蕩平魔宗時,心里就有些不那么踏實了。
“前輩,您說這件事會不會是第三方勢力的陰謀???”
杜羽裳跟魔宗的人又不熟,就算崇仙門跟魔宗人腦子打成狗腦子又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巴不得這兩股勢力打得一塌糊涂,將來她復(fù)仇時也能容易一些,于是極不負(fù)責(zé)任地道:“管他陰謀陽謀,以你的實力也說不上話,還是趕緊回去修煉吧?!?p> 呂博文跟杜羽裳私下里傳音嘀嘀咕咕,崇化尊者在議事高臺上點(diǎn)將:“流霖道君,宏明道君,墨白道君,修勤道君,正清道君,皓鈺道君,玄竹真人,離凡真人,元一真人,守拙真人,弘遠(yuǎn)真人,塑妄真人,你等隨我同去討伐魔宗?!?p> 崇仙門長老會原本有十二位元嬰期道君,被魔宗扣下三人后只剩九人,崇化尊者這次要帶走六位,留三位鎮(zhèn)守宗門,至于六位金丹真人,純粹是帶去見見世面打醬油的。
被點(diǎn)到的諸位道君和真人們,覺得有尊者帶隊,怎么都是妥當(dāng)?shù)?,于是齊齊起身應(yīng)道:“尊掌門師叔(兄)令!”
唯獨(dú)宏明道君依舊垂首坐在原處沒有吭聲,旁人都站起來了就他還坐著,十分醒目。
崇化尊者微微皺眉道:“宏明師弟,你有什么意見嗎?”
宏明道君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啊了一聲起身道:“掌門師叔,弟子有傷在身,若出戰(zhàn)也只是拖師叔后腿,還請掌門師叔恕弟子不能領(lǐng)命?!?p> “有傷在身?何時傷的,怎從不見你說起?”崇化尊者對宏明道君十分不喜,對他所謂“有傷在身”的說法并不怎么相信,只覺得這位師侄是故意要在全宗門弟子面前讓他這掌門尊者難堪。
宏明道君有些遲疑,支吾著沒有吭聲,崇化尊者更覺得自己所料不差,當(dāng)即板著臉道:“令即出,必遵行,即使有傷也當(dāng)隨同前往,哪怕是旁觀,你也得去?!?p> 話都說到這份上,若宏明道君還是執(zhí)意不聽令的話,就有叛門的嫌疑了,因此哪怕他心里恨得牙癢癢,也只能抱拳行禮,道了句:“是,弟子遵命?!?p> 崇化尊者點(diǎn)齊人手后,當(dāng)先祭出飛劍,穩(wěn)穩(wěn)立于劍上,將手一揮道:“出發(fā)!”
其余六位元嬰道君和六位金丹真人也都各自祭出飛劍或是飛行法寶,齊齊跟在崇化道君身后,此時殿內(nèi)弟子齊聲高喊:“祝掌門尊者旗開得勝!”崇化尊者在如雷鳴般的祝福聲中,駕馭飛劍如驚鴻般往外飛掠而去,他身后十二道遁光五彩斑斕,煞是美麗。
……
魔仙城此時早已進(jìn)入戰(zhàn)備狀態(tài),護(hù)城大陣開啟,一個透明半圓形靈力屏障將城池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城主府議事大殿內(nèi),黑衣白發(fā)、容貌俊美的赤翎魔君端坐主位,在他下首左右各有四名元嬰期修士危襟正坐,此時議事大廳里在座九人,赤翎魔君與八位堂主,便是魔宗的所有高端戰(zhàn)力了。
“魔尊大人,您即已化神,何不帶兒郎們殺上崇仙門,替赤練仙子報仇?也順便為此次宗門遇難弟子出口惡氣。”身穿黑色半身皮甲、滿臉絡(luò)腮胡、身材雄壯、聲音洪亮渾厚的靈獸堂堂主左不齊義憤填膺地嚷嚷著。
赤翎魔君上次在迷蹤嶺見到呂博文后,以為見到了復(fù)活的師尊赤練仙子,因此道心得以圓融,卡了近百年的修為屏障終于松動,不久后便渡了化神天劫,成為化神期尊者。此次崇仙門三位元嬰道君前來討要說法,便是被他打傷扣下。
赤翎魔尊抬手微微往下一壓,平靜地道:“左堂主切勿沖動,你別忘了崇仙門那幾位道君打上門來時說的話?!?p> 左不齊憤然道:“怎么會忘,哼,什么上古宗門,盡會瞎編羅織罪名,非說要給他們隕落的弟子討回公道,簡直惡人先告狀!明明我們魔宗才是受害者!”
赤翎魔尊搖了搖頭道:“或許不是假的?!?p> 一位身材瘦削須發(fā)灰白的半老修士挑眉道:“魔尊大人的意思是,崇仙門真有弟子隕落了?”
左不齊怒道:“江老兒,你怕不是忘了咱背過的黑鍋了,宏明老狗那兩名弟子明明不是咱殺的,卻賴在咱頭上,還接二連三的賴,這什么狗屁崇仙門,沒一句實話。”
器堂堂主江伯生“嘿”了一聲道:“你這炮仗,沒人點(diǎn)也炸,就不能安安靜靜的聽魔尊大人把話說完?”
左不齊十分不滿地“哼”了一聲,但到底沒再嚷嚷。
赤翎魔尊冷靜地道:“魔宗與崇仙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就算陳天星的弟子隕落這筆賬被算在魔宗頭上,崇仙門也沒上門討要過說法,但這次卻打上門來,可見事出有因?!?p> 做黑衣書生打扮的陣堂堂主百里扶風(fēng)冷笑道:“不管他們有理無理,只要打上門來,先給他錘個滿臉桃花兒開,給他錘趴下了,再來跟他們講道理。”
左不齊一拍大腿,大笑道:“還是百里堂主說話中聽,這話我愛聽。”
百里扶風(fēng)朝他笑了笑,抱了一下拳。
穿著黑色抹胸長裙、姿態(tài)妖嬈的符堂堂主白蕓蕓咯咯嬌笑了幾聲,一只手翹著蘭花指捏著一把精致的小銼刀,一邊打磨指甲一邊瞟了百里扶風(fēng)一眼,嘟著個大紅唇朝指甲吹了口氣,嬌滴滴地道:“百里堂主真是威風(fēng),就是不知能錘得贏幾個?”
百里扶風(fēng)臉色微紅,沒有吭聲。
左不齊不滿道:“白堂主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啊,甭管錘得贏幾個,咱總得錘錘看,難不成直接認(rèn)輸?”
白蕓蕓收起小銼刀,蘭花指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腦袋,嬌笑道:“若不動腦子,自然勝負(fù)難說,動動腦子的話,也不是沒有贏面的,你這夯貨,別整天咋咋呼呼,多聽聽聰明人說話,學(xué)著點(diǎn)兒?!?p> 白蕓蕓話里話外都在埋汰左不齊,這些話若是換個人來說,左不齊怕立時就得炸了,還是不干架好不了那種炸法,但埋汰他說他笨的人是白蕓蕓,他就炸不起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連回嘴都沒有。
赤翎魔尊冷眼看著他的堂主們拌嘴,也不制止,等他們聲音漸收都朝他看來時,他才平靜地道:“道理是肯定要講的。魔宗在崇仙門的地盤上安安穩(wěn)穩(wěn)經(jīng)營了近五百年,這個人情我們認(rèn),若有誤會,該解釋的就解釋,該澄清的就澄清,若道理實在講不通,再說打打殺殺的話。”
底下八位堂主齊聲道:“魔尊大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