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突然
這是哪兒？
伍肆環(huán)顧四周，都是他沒見過的建筑，他站在路邊，左側(cè)是一條馬路，對面還有幾個行人。
幾個……外國人？
伍肆仔細(xì)看了看，在他身后又看到一塊路牌，上面寫的全是英文。
是國外的什么地方嗎？
難道又做夢了？
那這個夢還挺真實(shí)，色彩鮮艷場景清晰，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更關(guān)鍵的，周圍的景象，他似乎見過。
伍肆往前走了走，抬頭看向右上方，才意識到，不是似乎，他真的見過。
他右手邊的這棟公寓，不就是陸一墜樓的那棟？
為了確認(rèn)他沒看花眼，伍肆來來回回走了一圈。沒錯，這就是那棟公寓，那棟讓年輕的陸一失去生命的公寓。他不可能看錯，他看過公寓外部的照片，細(xì)節(jié)他記得很清楚。
好家伙，做夢直接夢到澳大利亞來了。伍肆在心中苦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早知道就不看那篇報(bào)導(dǎo)了。
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yàn)，這個時候只要他在內(nèi)心大喊“這是個夢”，他就會驚醒。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從心里喊了好幾聲，都還是在夢里。
伍肆遲疑著張開嘴，喊了一句“醒醒！”。
然后被自己嚇了一跳。
他又試著掐了自己手背一下，鉆心的疼。
這是怎么回事？
伍肆呆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公寓前方，那里有一家面包店，看太陽應(yīng)該是臨近中午時分，店里沒有人。
伍肆忽然拔腿跑過去，一把推開店門，不顧店員驚訝的眼神，用磕磕碰碰的英語問：“對不起，請問今天是幾號？”
店員愣住，片刻后才回答了一個日期。
有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伍肆的心臟。
他道了句歉，默默退出店外，重新走回公寓樓下。
仰望著公寓樓頂，他感到一陣頭暈。
果然，這大概就是過分關(guān)注一件事的后遺癥吧，他居然做夢夢到了陸一那起案子的前一天。差不多再過十二個小時，陸一就要告別人世了。
但幾乎是一瞬間，他產(chǎn)生了另一個想法。
萬一這不是夢呢？
有沒有可能，因?yàn)槟承┥衩氐脑颍F(xiàn)在身處的，就是當(dāng)年真實(shí)的時間點(diǎn)、真實(shí)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又是為什么？
或者拋開這個不談，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有機(jī)會查清楚當(dāng)年那件事的真相？
恐慌和興奮同時涌上心頭，讓伍肆有些喘不過氣。
不管陸一是自殺的，還是被謀害的，他是不是都可以阻止了？
雖然陸一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但能挽救一條生命，還是讓伍肆緊張到心砰砰跳。
但冷靜下來，他又意識到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難道要直接去找陸一，告訴她晚上千萬不要上公寓六層的平臺嗎？還是去找項(xiàng)南，告訴她陸一可能有抑郁癥，讓她務(wù)必看好陸一？
估計(jì)會被她們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吧……
何況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她們。
稀里糊涂想著，伍肆還是走進(jìn)了公寓。他記得陸一的房號，那篇報(bào)導(dǎo)里提過。
他一路走上三樓，找到了陸一租住的房間，試探著敲了敲門，沒有回應(yīng)。
她應(yīng)該是上課去了。
伍肆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轉(zhuǎn)身走回樓梯間，上到了六層。
公寓里很安靜，六層走廊空空如也，在他右手邊的走廊盡頭，有一扇玻璃門。
透過玻璃，能看到外面一個小小的平臺。
這應(yīng)該就是事發(fā)的平臺了。伍肆走過去試了一下，果然門沒鎖，推開之后，陽光有些刺眼，也不知道現(xiàn)在這邊是什么季節(jié)。
平臺一眼就能看全大概，伍肆沒看出有什么異常之處。三面矮墻都很結(jié)實(shí)，雖然高度只到他的腰，但也不像是隨便就會發(fā)生意外的地方。
難道陸一真的是不想活了？
伍肆一邊胡亂想著，一邊繞著平臺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發(fā)現(xiàn)，在那扇玻璃門旁邊，有一塊很小的空地。
空地隱藏在一堵突出的墻體后面，剛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坐下。
幾乎是一剎那，伍肆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躲進(jìn)了那片空地里，靠著外墻坐下，讓整個平臺都能進(jìn)入他的視野。
他打算就在這里等到午夜。
考慮到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貿(mào)然和陸一接觸可能會有風(fēng)險，在陌生人能看到的地方走來走去也不合適，伍肆決定就這樣守著，等陸一上平臺輕生的時候，直接把她攔下來。
雖然很笨，但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只是他沒有料到，等待的時間居然這么漫長。
要是有個手機(jī)就好了，還能打打游戲消磨時光……伍肆坐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無事可做，只能慢慢回想著這一天里發(fā)生的事情。
太奇怪了，越想他越覺得奇怪。為什么今天之前的回憶都那么模糊？他電腦里那些稿子都是他寫的嗎？他和余歡的關(guān)系是怎么回事？
他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的，又是怎么回事？
伍肆很確定，這肯定不是一個夢那么簡單，頭頂熾烈的太陽、逐漸產(chǎn)生的饑餓感、還有發(fā)麻的手腳，都在告訴他，這不是夢，這是真實(shí)的世界。
他什么時候有了這種超能力暫且不談，偏偏來到這個時間點(diǎn)，是為什么？上天覺得陸一陽壽未盡，特地安排他來救她？
可能要等到他救下陸一，這一切才能有個答案？
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天慢慢黑了，周圍樓上的燈一盞盞亮起，樓下和六層走廊也傳來不少人聲。
伍肆努力睜大眼睛，強(qiáng)迫自己保持警覺，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迷糊起來，不小心睡了過去。
直到一陣腳步聲和交談聲把他驚醒。
好像是兩個女孩子的聲音，隔著玻璃門聽不清楚，但能感覺到，她們離平臺越來越近。
伍肆剛來得及往旁邊的陰影里縮了縮，一只手就推開了玻璃門。
“真的會在這兒嗎？”他聽到一個聲音說，“這扇門是關(guān)著的呀?！?p> “不知道啊，”另一個聲音說，“有時候管理員好像會忘了關(guān)門，咪咪有好幾次就跑上來過。”
“我聽說貓是會往沒人的地方躲，你別急，我們再找找?！?p> “咪咪！咪咪！”兩個女生放聲喊起來，分頭在平臺上跑來跑去。
是來找貓的嗎？
她們說的是中文，也是公寓里的留學(xué)生？
伍肆想告訴她們一聲，他在這兒坐了一天了，也沒看見貓，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兩個聲音都有些耳熟，只是他睡得稀里糊涂的，一時間還沒緩過神。走廊的燈還滅了，一片昏暗，他也只能辨認(rèn)出兩個女孩大致的輪廓。
“你有看到咪咪嗎？”推開門的那個女生又開口問。
“沒有啊，”第二個女生回答，“我們再下樓看看？”
“啊等一下！”第一個女生站在圍墻旁邊，往外看了看，忽然喊道，“下面好像有個影子，我看不清，你能幫我看一眼嗎？”
“下面？下面還有可以藏貓的地方嗎？”第二個女生趕緊跑過去，扶著圍墻探出半個身子，“我沒看到呀——”
她回過頭，恰好走廊的燈又亮了，讓伍肆看清了她的臉。
那是陸一。和項(xiàng)南那張合照上一模一樣的長相，他不會看錯。
一陣狂喜涌上來，伍肆剛要開口叫她的名字，突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第一個女生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陸一身后，就在陸一回頭的一瞬間，她猛撲上去，狠狠地推了陸一一把。
伍肆對陸一最后的印象，是她錯愕的表情，這個表情一閃而過，陸一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翻過圍墻，跌了下去。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伍肆甚至沒能做出任何反應(yīng)。他跳了起來，又摔倒在地，眼前的場景開始飛速扭曲，一只看不見的手似乎在將他迅速扯離，退回虛無。
視野徹底消失之前，他看到那個把陸一推下去的女生轉(zhuǎn)過了身，面色慘白，目光陰冷。
伍肆的心一下沉入了冰窖。
那也是一張他認(rèn)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