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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活佛

第44章 紙條

魅羽活佛 高魅 4469 2020-07-04 09:47:00

    魅羽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已接近正午。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躺在床的正中央,被子蓋得好好的。她皺眉想了想昨晚的事,突然不確定陌巖到底真的和自己在這張小床上擠了一晚上,還是又做夢了。

  她撐著床坐起來,又試著下了地。腳在剛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鉆心地痛,但是走了兩步就適應(yīng)了。眼光瞥見桌上的燭臺,不是這個屋里的,應(yīng)該是昨晚他拿進(jìn)來的。那自己就不是做夢了吧?

  出了房間,外面一片寂靜,看來昨天的閑雜人等都離開了。她扶著墻一直走到會客廳門口,聽見細(xì)微的人聲,是鷺靈和鶴瑯在那里談話。鶴瑯看到她,便低聲和鷺靈說了句,站起身朝門口走來。

  “師娘,師父他——”

  “哎哎!你說啥呢?”魅羽打斷他,滿臉通紅。心想這小子怎么越來越油嘴滑舌起來。

  鶴瑯忍住笑。“師父讓我告訴你,他出去辦事了。讓我在這里等你好了就帶你回寺?!?p>  “出去辦事?去哪里?”她隱隱覺得不妙。有什么事非急在這一時?感覺更像是為了避開同她見面才一早離開的。

  鶴瑯嘆了口氣,神色也憂慮起來?!八豢险f,但我猜是封天去了。”

  魅羽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昨天鷺靈和陌巖二人討論修羅天的戰(zhàn)事,說起來目前共有四個天的人是支持涅道的。當(dāng)時鷺靈還說了句“有寶貝就得用”之類的話。所以今天陌巖定是帶著枯玉禪去這四個地方之一了。

  她伸出雙手,抓住鶴瑯的雙臂,嚴(yán)肅地望著他的眼睛。“看在我把大師姐介紹給你的份上,你有沒有可能查出師父是去了哪個天?”

  “我要是知道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師父就是怕我告訴你才不跟我說的。你別急,封個天很容易的。上次陸錦去封元識天,不是一會兒功夫就回來了嗎?”

  魅羽恨恨地嘆了口氣。這家伙!她昨晚雖然提了句歿天樞是假的,但還沒有把元始天尊和靈寶那些細(xì)節(jié)詳細(xì)告訴他。而且她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不死心,又進(jìn)了大廳問鷺靈。

  “我也不知,”鷺靈似乎猶豫了一下,“不過他肯定不會有事,你們放心好了。”

  這種模糊的安慰自然對兩個年輕人起不了作用。鷺靈又問了魅羽這次去謨燼灘的經(jīng)歷。魅羽只是簡要提了下妓院那部分,著重講了在靈寶處發(fā)生的事。

  她既沒有假裝不知道那是靈寶,也沒有刻意去說服鷺靈信任她。反正就是不帶感情色彩地把見聞客觀敘述了一遍。

  鷺靈站起身來,背對著魅羽和鶴瑯走了幾步。站住,很久都沒有說話。

  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又鄭重其事地謝了魅羽一回,便離開了。據(jù)說虞蘭雖性命已無大礙,但一直昏昏醒醒,即使醒了也不說話,仿佛這么多年過來早已喪失了語言的能力。鷺靈大部分時間都陪在她床邊。

  ******

  當(dāng)天下午,魅羽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好好地理了理事情的來龍去脈。倘若陌巖是靠著枯玉禪去了某個天界,她手中什么都沒有,即便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追不上。

  繼而又想起云冉峰那三句秘示。第一句已經(jīng)過去了?,F(xiàn)在知道第二句是假的。第三句究竟是什么她還沒問過,只知道和伽隴河的水有關(guān)。

  她騰地站起來,出了屋去找鶴瑯。他的屋門半開著,魅羽在門外可以看到他坐在那里,手里拿著個什么東西在看。

  “大師兄,”她推門進(jìn)去。

  鶴瑯見她進(jìn)來,急忙把東西收進(jìn)懷里。但還是給眼尖的魅羽看清了,是個青色的荷包。須知大部分荷包都是紅色粉色等鮮艷的顏色,這個青色嘛……

  她也不戳破,問:“之前在無回河見到你們的時候,你手里拿著個罐子,是要裝河水的嗎?”

  “是,我們打算裝伽隴河的水。都說伽隴河是鬼道的一條河。先是請教了景蕭師叔祖如何去鬼道,他告訴我們喇嘛國唯一的入口是布巴南部的衛(wèi)虎山。只要念咒就能看到河,但得拿著堪布令牌前往,才能召喚到渡船。”

  原來如此,魅羽想。她一直坐的是兮遠(yuǎn)的私人渡船,只要她念咒,擺船的人就會知道。對于沒有私船的,看來得是身份地位很高的人才能召喚到擺渡。

  “然后你們就到了壑丘吧?”

  “是的。在壑丘打聽伽隴河的所在,聽到的只是很含糊的回答,說得去謨燼灘。等趕去之后,很巧地就碰到了那個小道士。當(dāng)然了,現(xiàn)在知道肯定是有人安排的。他很熱心地領(lǐng)著我們?nèi)ズ舆?,差點(diǎn)兒就被他騙了?!?p>  魅羽點(diǎn)點(diǎn)頭?!八屇銈?nèi)o回河的水是害你們。但是當(dāng)時的所在地只要過了河,也就是咱們現(xiàn)在的這座山下去,確實(shí)是伽隴河的所在?!?p>  “是的,昨天下午你休息的時候,鷺靈上人告訴我們了。所以今早師父下山的時候拿走了罐子,我估計(jì)他順路去取水了。”

  魅羽思索了一會兒。在旱舸寺的時候,陌巖問佛祖伽隴河的水喝幾口方能解渴,佛祖說九口。假如自己去喝九口,會發(fā)生什么情況呢?

  “哎哎,師妹,”鶴瑯擔(dān)憂地望著她,“你可不要去亂喝,萬一把你運(yùn)走就糟了。”

  她的眼睛亮了?!昂冗@水能把人運(yùn)到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師父對目的地守口如瓶?!?p>  “我不會去偷喝的,”至少目前不會,“不過明天咱們走的時候,不妨也去取點(diǎn)水。”

  ******

  第二天魅羽身子還沒好,但還是堅(jiān)持要走。鶴瑯雖沒多說,但她知道此刻龍?bào)⑺鲁司笆捦鉄o人坐鎮(zhèn)。之前陌巖去紫午甸和旱舸寺時,都是鶴瑯在寺里主持大局。所以她雖然還未恢復(fù),也催著鶴瑯一齊走了。

  二人先去取了河水,裝到鷺靈給他們的罐子里。下山后雇了輛馬車。一路上魅羽細(xì)細(xì)地跟鶴瑯講了自己回鶴虛山,發(fā)現(xiàn)師父一家失蹤,又遇見梓溪的事。鶴瑯聽得兩眼冒火,看樣子像是隨時會跳下馬車打去印光寺。

  魅羽安慰他,說兮遠(yuǎn)他們最有可能是去投靠了罔寧師太,而不是齊姥觀或者四大觀。否則上次見到乾筠的時候,他肯定會和自己提起。

  而這一路上,魅羽的心里一直在想:對,封個天很快的。去了也不用干啥,拿出枯玉禪來咔嚓一下,馬上跑人就行了。嗯嗯,等我們回去的時候,陌巖多半已經(jīng)在寺里了,說不定還吃了好多頓飯洗了好多次澡呢……

  四天之后,馬車到了龍?bào)⑸侥_下。魅羽一下車就驚呆了!原先有個宏偉的石拱門,上面雕著蟠龍。這個門在這里只是個象征性的擺設(shè),并不能阻擋誰進(jìn)入。眼下只剩了兩側(cè)斷裂的石柱還挺立在那里。

  過了門,一路上山,隨處可見路旁倒塌的蒼天大樹。她在紫午甸的時候簡要地聽乾筠提過,說龍?bào)⑺乱呀?jīng)被攻破,石佛也被打碎了。當(dāng)時她聽了也沒大在意,以為只是局部的損失?,F(xiàn)在看來,這幫暴徒根本就是在泄憤!

  當(dāng)她進(jìn)了寺,站到講經(jīng)堂外,看著這座昔日留下了自己無數(shù)美好回憶的地方被砸得瓦碎漆落、殘缺不全的時候,一股怒火填滿了胸膛。

  “梓溪,你今天讓我的龍?bào)⑺率裁礃?,改天我就讓你的印光寺什么樣。做不到的話,便如那碎成粉末的石佛一樣,不得善終!”

  ******

  那之后的幾天,魅羽忙得暈頭轉(zhuǎn)向。不斷在景蕭、赫嘉,和幾個師兄之間穿梭,張羅著寺院的修復(fù)事宜。

  現(xiàn)在也沒有心思在乎衣著了,經(jīng)常是里面穿件紅裙子,外面套個棉僧袍,頭發(fā)胡亂挽個髻。若是有外人來了,看到這么個大姑娘在寺廟里東跑西竄,有時還自己加入扛木頭和運(yùn)石塊的行列,一定十分稀奇。

  而真實(shí)情況是,她把自己搞得這么忙,是因?yàn)殡S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嚴(yán)冬已至,但還是沒有陌巖的消息??隙ㄊ浅鍪铝耍?。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怎么也揮不掉。最后她實(shí)在忍不住了,去找鶴瑯。

  “把伽隴河的水給我!”

  一回來他就把水罐藏起來了,怕她偷偷喝。

  “呃,師妹啊,你再等八天。等到過大雪的那日再說?!?p>  “為什么?”

  鶴瑯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想來想去,最終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荷包?!皫煾刚f如果那天他還不回來,就把這個打開。”

  “啊——”她尖叫一聲,差點(diǎn)背過氣去。“你這個豬頭!為啥不早點(diǎn)拿出來?”

  “師父不讓告訴你啊?!?p>  一把奪過荷包,打開來看。里面有張手掌大的紙條,有些凌亂地寫著一些小字:“我若大雪日未歸,”之后是大概兩三句話,但是寫完后又拿筆涂黑了。只剩得最后一句是:“問景蕭師叔祖要錦合蓮護(hù)寺?!?p>  魅羽不解?!斑@錦合蓮是什么東西?”

  “就是朵蓮花,”鶴瑯說,“類似于曼珠沙華的寶花。是百年前殿試的時候我們龍?bào)⑺聮陙淼?,?jīng)年不壞。使用的時候?qū)⒒ò昶毫?,三年?nèi)外敵都無法入侵本寺。”

  那就是只能用一次了?魅羽皺著眉,目前的局勢有這么嚴(yán)重嗎?她低頭又看了看紙條?!安粚?。這中間的兩三句話說的又是什么?”

  中間的兩三句,應(yīng)該是他最初的意愿。寫完后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劃掉了。這幾句到底寫的是什么呢?她把紙條拿到窗口,對著光怎么看也看不出來。

  “去找景蕭師叔祖問問吧,”鶴瑯說,“他好像對字很有研究。”

  “哦?他是書法家嗎?”

  “不是。事實(shí)上,他的字挺難看,”鶴瑯小聲說?!暗且?yàn)樗ㄊ钟?,對一切有跡可循的東西都有種直覺?!?p>  于是魅羽和鶴瑯來到西院。到了景蕭的住處時,他正在喂野雞。聽二人說明來意后,把手在衣擺上擦了擦,接過紙條,對著天空看??戳藭海拖骂^,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又抬頭看。就這么折騰了半個時辰,最后把紙條還給二人。

  “好像是說,去藍(lán)菁寺偷他們的錫嘛魚,然后到少光天的什么川殿里找他。我只能看出這么多了。”

  魅羽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知道他會有危險(xiǎn)。“多謝景蕭長老。這個錫嘛魚是什么東西?”

  “我只知道是藍(lán)菁寺的鎮(zhèn)寺之寶,類似咱們的枯玉禪。至于具體能干什么就不清楚了?!?p>  魅羽和鶴瑯互望一眼,都很清楚對方的心思。鶴瑯對景蕭說:“師叔祖,再過八天是大雪。請您在那天把錦合蓮給用了吧?!?p>  景蕭看著他倆,說:“他不讓你們?nèi)?,就別去了。放心,他肯定不會有事?!?p>  說完后,看著二人堅(jiān)定的神情,又嘆了口氣。“好吧,你們?nèi)绻ィ欢ㄐ⌒?!少光天里有個聶馭王,但凡有外人闖入,他便立刻知曉。”

  說完,他似乎還有話,但咽下去了。

  怪不得陌巖沒回來呢,魅羽想。一定是被那個聶馭王捉起來了。

  ******

  接下來的兩天,二人仔細(xì)敲定了偷寶的方式和細(xì)節(jié)。他們首先想到的是以喬裝打扮的香客的身份混進(jìn)藍(lán)菁寺,但這不可行。對魅羽來說,回復(fù)女身后雖然和藍(lán)菁寺的若干人有過接觸,但她只要稍加改裝,比如扮成村姑,除非是很熟悉的,否則沒人能輕易認(rèn)出來。

  可鶴瑯就麻煩了。他原本就是在藍(lán)菁寺出家的,來龍?bào)⑺轮笠惨恢笔橇笏碌慕裹c(diǎn)。他再怎么打扮也容易被認(rèn)出來。

  魅羽左思右想?!皩α耍洗螏煾缸兂膳娜プ衔绲?,不如你也變成女的?”

  然后梳個頭,插點(diǎn)兒珠翠,藍(lán)菁寺的和尚們怎么也不好盯著個大姑娘左看右看吧?

  “好??墒牵唧w的變性方法,得去師父的《藏遺錄》里找?!?p>  “那咱們?nèi)ニ坷镎野?。”魅羽原本也有一本的,被涅道毀掉了?p>  二人來到堪布禪院。桑凈見是他倆,也沒攔著,就讓他們自己進(jìn)去了。魅羽進(jìn)屋后,想起上次來這里的時候,自己還是肥果呢??粗蛷d里那把特大號的椅子,突然眼框有些濕潤。在肥果消失的那幾個月里,他每天望著這把椅子,是怎么過來的?

  這時鶴瑯已經(jīng)從書房里把那個竹箱子搬出來了。他打開箱子,找出《藏遺錄》,翻到某頁看了一會兒,點(diǎn)點(diǎn)頭。

  “我已經(jīng)記下了,應(yīng)該能成?!彼f著就要把書放回箱子里去。

  “你等等,”魅羽從他手里拿過書。這本書看起來,比陌巖寫給她的那本要薄不少呢!她翻開書頁,本以為是因?yàn)檫@本的字體小,可字體也差不多啊。

  她又從箱子里翻出《緲?biāo)刂泛汀毒糯u學(xué)》,這兩本也要比她那兩本薄。于是她稍微仔細(xì)地讀了讀,原來每一個知識點(diǎn),原著里都是很簡略的。對于龍?bào)⑺碌臍v任堪布,是不需要仔細(xì)講解的??墒且运膶哟?,若要直接看原著就很難學(xué)了。所以陌巖在她的三本書里,加了大篇幅的注解。

  “怎么了?”鶴瑯疑惑地望著她。

  “沒什么?!彼褧呕氐较渥永铩3盟厝シ畔渥拥臅r候,趕緊把臉上的情緒收拾了一下。

  在旱舸寺丟書的那天,陌巖說過要重新給她寫一遍。是嗎,還能和原先的一模一樣嗎?

  失去了的東西,和人,還能找到同樣的替代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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