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時刻,騎機(jī)車的高處就是不受路況影響。
賀勁的車技極好,快而穩(wěn),并不一味追求超越,東西穿越,接連并線,如乘風(fēng)破浪的船。
沉浮、搖擺。
賀勁與閔先寧,一個手持方向,一個五指緊攏他腰,心懷貼著脊背,耳邊晚風(fēng)呼嘯,街燈變作閃影,夜色煥發(fā)幻色,猶如夢境。
仿佛就是這一趟旅程,天涯海角都可以到達(dá)。
和心愛的人一起追風(fēng),永不回頭。
……
天氣是真的涼了。
機(jī)車在一處陌生街區(qū),停下來,閔先寧凍得鼻頭發(fā)紅,畢竟她只穿了一件紅白校服,里面是件黑色高領(lǐng)打底衫。
賀勁替閔先寧摘掉頭盔,捏了一把她冷冰冰的小臉蛋。
“走,進(jìn)去就暖和了?!?p> “去哪?”她緊張。
賀勁不正經(jīng)一笑:“這個點(diǎn)不吃飯,難道直接上床睡覺嗎?”
他帶著閔先寧,直接走進(jìn)一家私房菜館,是那種看門臉很平常,一進(jìn)去就知道非常地道的江湖館子。
破桌子,塑料椅子,看似光潔的地面上,一腳踩下去,鞋底發(fā)粘。
可等位的食客,在堂中坐了一溜。
閔先寧抬頭,黃底黑色字,隸書刻著:鶴中堂。
聽名字閑云野鶴,可過來招呼賀勁的老板,卻是個一臉橫肉,肌肉糾結(jié)的中年男人。
四十多歲,泛著油光的大圓臉,一笑帶著兇橫的喜感。
“少爺,您來了?!崩习搴軣崆?,眉眼里卻仍舊流露出恭敬。
賀勁點(diǎn)點(diǎn)頭,跟閔先寧介紹:“叫杰叔?!?p> 乖乖女立馬上線,閔先寧甜甜一笑:“杰叔?!?p> 賀勁嗤笑,也不戳穿她,繼續(xù)說:“杰叔是賀家老伙計了,退休之后,學(xué)了粵菜手藝,開的這家店?!?p> “她是閔先寧。”
估計是未來少奶奶的名聲,在賀家范圍已經(jīng)傳遍,杰叔一臉大名如雷貫耳的表情,叫閔先寧有點(diǎn)哭笑不得。
趁他那句少奶奶還沒叫出口,閔先寧趕緊補(bǔ)一句。
“叫我先寧就行了?!?p> 杰叔是老江湖,人老,思想也老,一聽未來阿嫂如此親切,霎時眼眶發(fā)紅,感慨自己百年后,賀家依舊能蒸蒸日上。
“先寧……先寧小姐,你好你好啊。”
他把手反復(fù)抹在圍裙上,說話間就把兩人往里引,越過排隊的客人,直接要往二樓去。
“少爺,先寧小姐。碩子他們剛來,還沒上菜呢,您看您和先寧小姐吃什么……”
賀勁腳步一頓,“碩子他們也在?”
“是啊,剛到,在包廂?!?p> 賀勁收回長腿:“小媳婦兒怕羞,不跟他們攪合。我們就坐樓下散桌吧?!?p> 杰叔還有點(diǎn)怕招呼不周,賀勁已經(jīng)自行坐到了剛騰出的位置上。
“時令菜隨便上兩個,再要一個醬油炒飯和咕咾肉,咕咾肉你親自做,就這些。”
“是,少爺?!?p> 閔先寧緩緩在對面落座,抿著嘴笑得眼睛都彎了。
“原來,你是要請我吃咕咾肉啊?!?p> “中午欠你的,現(xiàn)在還,能消氣了吧?!?p> 飯店面積不大,桌與桌之間,過道狹窄,能看得見旁邊桌上,幾乎都有咕咾肉這道菜,可見是這里招牌菜。
而且賀勁剛才還說叫老板親自做。
這樣的誠意,閔先寧終于樂了,露出貪吃的目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撕著筷子上的毛刺。
“賀少爺有心了啊?!?p> 天知道她有多喜歡這道菜,酸甜做主味,混著菠蘿和軟炸肉一起上汁裝盤,簡直人間美味。
類似的,東北的鍋包肉,BJ的焦熘肉,魯菜里的糖醋里脊,不是不夠甜就是不夠酸,甜酸有了,又缺水果芬芳。
反正都差著意思。
就只有咕咾肉,拿捏在她心頭正好的地方。
菜陸續(xù)上齊,一道椒油四棱豆,一道避風(fēng)塘魷魚須,一份醬油炒飯,最后是壓軸的咕咾肉。
老板親自做,親自上菜,閔先寧夾了一塊頭。
酸、甜、咸、香四種感知,在嘴里炸開,身體里的多巴胺瘋狂像大腦涌去。
閔先寧呼著口中熱氣,喟嘆:“這可能是我吃過最好的咕咾肉了?!?p> 杰叔站在一旁,被閔先寧給感染得直咽口水,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這道菜這么好吃。
他樂得暈陶陶,返回后廚。
賀勁笑得有點(diǎn)無奈:“閔先寧,你可真能演。”
她沒有覺得絲毫不妥:“確實好吃啊,而且看起來杰叔人好好,讓他高興高興有什么問題。”
“杰叔人好……好?”
賀勁故意唱反調(diào):“他年輕的時候,外號十一刀,因為砍人沒準(zhǔn)頭,最多砍十一刀才能把人砍死,那場面,刀刀見白骨,皮肉外翻,人就是不斷氣……”
“后來他自己都說,實在不是這塊料,這才金盆洗手,改做廚師?!?p> 砍人和做廚師差不多。
也不知道斷過人家多少手腳。
閔先寧夾了一筷子香酥魷魚須,佐著醬油飯,吃得津津有味。
細(xì)嚼慢咽這一口,她盯著菜里的一顆菠蘿,笑瞇瞇地邊夾邊問。
“賀家是不是在京城遇見麻煩了?”
賀勁神色一凜,剛剛的慵懶和漫不經(jīng)心,都在這一刻冷凝在他眼里。
只是片刻,又化了。
“你真是聰明的可怕,幸好賀家遇上的麻煩不是你?!?p> 這就是承認(rèn)了?
閔先寧不覺得這稱贊有什么。
“賀家從臨南發(fā)跡,最后跑去京城發(fā)展,這中間需要多少財力支撐,臨南本來就是貧瘠小城,能讓你們賺多少錢?這里面要說一分不義之財都沒有,誰也不會信的?!?p> “想必京城里,賀家的那些敵人,應(yīng)該也在查賀家的發(fā)家史吧?!?p> 賀勁依舊沒有否認(rèn)。
他難得贊嘆一個女人智慧,更難得信任一個女人。
“接著說。”
閔先寧:“以學(xué)生身份做掩蓋,回到臨南,你是為了給賀家洗底吧?”
賀勁:“不止這件事。”
閔先寧歪頭,終于露出不解:“那還有什么事?”
“順便討個老婆?!?p> 一瞬間,賀勁又變成紈绔二世祖,也不管周圍多少人,多少眼睛,長手一伸,流里流氣地捏住閔先寧紅通通的小臉蛋。
“疼!”她扭身掙扎。
賀勁松手,悠悠然點(diǎn)了支煙,吞吐循環(huán),尼古丁催發(fā)欲|望——占有欲。
他有了一個想法。
“閔先寧,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公開我們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