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著城外的清海軍軍士入城后,蘇宇命李彥義以自己所部一個指揮五百人接管南門防守,又撥了另一個指揮將已降的數(shù)百虔兵另覓離城門遠些的地方看管,就連倒戈的家丁、武士,也被繳了兵器。
不過黎仁美倒是比較識趣,一言不發(fā),還擠眉弄眼地示意家仆配合蘇宇的行動。
進了城,蘇宇才發(fā)現(xiàn)這贛縣的城墻上的夯土顏色像是新的,不由地問了一句:“這城池是最近修葺的么?!闭f完望向了黎仁美,示意他可以說話了。
黎仁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表現(xiàn)的機會,連忙說道:“將軍真是好眼力,正是最近修葺的。”
“去年忙過了秋收,盧光稠就開始籌備著重整城池,向東面,西面、南面三個方向增筑城墻。他集結(jié)全州之力,用了不到半年,將這小小的贛縣擴成了原來四倍大小?!?p> “四倍?”這個數(shù)字把蘇宇嚇了一跳,“依我看來,這城池擴的太大,防守兵力不足時反而更難守御;昨日便是被危全諷數(shù)倍兵力圍攻之下,岌岌可危。”
“非也,非也?!崩枞拭勒f到興頭上,居然忘乎所以地直接否認(rèn)蘇宇的話。他意識到這點后立刻住口,謹(jǐn)慎地看向了蘇宇;見他沒有怒意,反而饒有興致,又接著說到:
“請將軍明鑒,擴城前,贛縣占地只有千余畝,可增擴東南西三面后,城內(nèi)之積已近五千畝;而城墻只不過由原來兩千步變?yōu)閮汕陌俨??!?p> “這怎么可能,面積擴為四倍,城墻只多了兩成。”蘇宇一臉的不信,并緊盯著黎仁美,眼神仿佛在告訴他:如果不說出個合理的解釋,一定會讓他好看。
感受到蘇宇表情變化的黎仁美不敢賣關(guān)子,“其中原由,都在東墻;東墻被盧光稠直接擴到了貢水邊,以貢水做了護城河。有此天險,這一段只需極少士卒防御,所以沒算在內(nèi)?!?p> “而且南面原來是一片坦途,現(xiàn)在被擴充至筆鋒山與東勝山一線,依山建墻,城勢反而比原來險要了,哪里能說不利于防守呢?!?p> 蘇宇看黎仁美說得頭頭是道,問道:“就算你在這城中,也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詳盡,莫不是這城也是你修的?”
“這倒不是,不過盧光稠當(dāng)時說‘集全城之物力,斥廣三隅,鑿址為隍,三面阻水’,結(jié)果不去役擴城后能居在城內(nèi)的平頭小民,反而讓我們本就在城中的豪富之家多出財貲、人手;您說這是什么道理?!崩枞拭缹ΡR光稠積怨已久,借著這機會,還抱怨了起來。
而平民出生的蘇宇對豪強可沒什么好感,他聲音又變得不近人情起來,“原來你這么清楚,全因為花的是你們的錢。”
黎仁美沒注意到蘇宇語氣的變化,還在興致勃勃地說,“其實本來南門還計劃修座曲城(即甕城)的,但我們都推脫已無余力,他又不肯壓榨那些賤民,就把這事擱置了下來,說是以后......”
說道一半正抬頭的黎仁美愣住了,蘇宇不在原地,而是已經(jīng)向城中走去,他意識到自己話過多了,立即閉上了嘴。
四千甲兵齊備的清海軍士卒有序地快速行進在通達贛縣南北的陽街之上,蘇宇每到一處重要的路口,便派少則一隊,多則一都的軍士管控,以保障主路暢通。
贛縣此時還有一部敵軍,那就是仍然據(jù)守西門、對城南事變一無所知的盧光瓊所部,他那里還有近千能戰(zhàn)的兵卒。
“虔州的刺史署衙在哪一邊,有多少人守衛(wèi)。”蘇宇之前一直忙著端詳城中格局,這種緊要的事情還沒了解通透。
黎仁美一見蘇宇問自己,心中慶幸沒有惡了他,臉上又漫起諂媚的笑意,“將軍,署衙在城池西北,幾近無人把守。與小人一同起事的城中豪族謝氏在受到信號之后,便帶家中蓄養(yǎng)的武士,進攻刺史署以及盧氏諸宅。”
“之前城頭的狼煙,便是小人發(fā)給謝氏的訊號?!崩枞拭烙盅a了一句,以彰顯自己的功勞。
正走著的蘇宇則是突然停了下來,不是因為黎仁美的話,而是他走到一處東西向的大道,這條大街與南北向的陽街一樣寬闊,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是極為重要的主干道。
“將軍,這條街叫作橫街,向西可直通西門?!崩枞拭酪娞K宇若有所思,向他解釋道。
知道了方位的蘇宇正要分兵去占西門,卻聽到北面?zhèn)鱽砟_步聲,定睛一瞧,是一股衣甲雜駁,兵刃不齊的烏合之眾,他正要派人圍上去,又聽到了一句讓他哭笑不得的話:
“草民謝慶豐,已執(zhí)虔州民賊盧氏全家老幼,欲獻與危使君?!?p> 蘇宇向身旁看守著黎仁美的兩個士兵使了個眼色,這二人心領(lǐng)神會,押著黎仁美向前。兩撥人前,黎仁美扯著嗓子喊了不短的時間,才讓趕來的謝慶豐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既然已克刺史官衙及其府邸,可曾找到州中的圖籍和刺史印信?!庇忠粋€小卒受了蘇宇支使,向前問道。聽到此話,謝慶豐捧著一個由青布裹著、不過半個巴掌大的東西,獨自一人走向清海軍眾人之中。
包裹很快被呈至蘇宇身前,他扯開青布,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方銅印,翻過來一看,上面用陰文寫著五個篆字“唐虔州之印”。
“呵,”蘇宇嗤笑一聲,“就只有這個么,刺史的魚符呢,冊府之中的圖籍呢,都在哪里。”
被一并帶來的謝慶豐連忙揖了一禮,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這盧賊僭稱刺史,并沒有朝廷的委命;自然是沒有魚符,就連這印信都是私刻的。”
一面說,謝慶豐還一面伸出手來指向印綬,“將軍請看,這虔州刺史印是陰文刻的,而大唐官印都是陽文刻的,盧光稠不明其中道理,貽笑大方?!?p> “那虔州的圖籍呢?!碧K宇看著對圖籍閉口不提的謝慶豐,心生疑竇,當(dāng)著他的面點了出來。
謝慶豐微微低下頭,沒有直視蘇宇,十分干脆地回答道:“草民無能,并未尋得圖籍,”,而后他轉(zhuǎn)移起話題,“草民還要向?qū)④姺A明城中武庫的情況......”
“城中武庫還用得著你們說么,看見城中降卒棄下的銹刀鈍鉤、破衣爛甲,就知道里面沒什么東西了。”蘇宇看謝慶豐這種表現(xiàn),心中有些不悅,又瞅了黎仁美一眼,黎仁美也是默不作聲。他心中有了些計較,不過也沒有直接說出。
片刻之后,蘇宇接過被俘的盧家兄弟以及其家眷,點了三千軍士,并著前來的謝慶豐一干人等,直奔西門。而剩下的人被留在這交通之樞紐,看守這城中最為緊要的路口。
貌恭而心不服
今天翻到一篇論文《從“臨江擴城備戰(zhàn)”到“兩岸四城發(fā)展”——唐宋虔州城市格局演變》,修改了之前文章錯漏之處,明天書友圈發(fā)一些贛縣城池范圍演變的示意圖,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如果覺得書中前后矛盾,是我之前的疏忽,今天已經(jīng)把前后修改一致,還望各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