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縣西墻下的壕溝距離城墻不足兩步,空間十分狹小,所以每個梯子的六十名士兵只能過去不到三分之一,再多的話城下的士卒便活動不開了,反而容易成為靶子。
危全諷軍突破壕溝之時,弩陣的弩手為防誤傷,逐漸停止向城頭的壓制射擊,城上的虔兵在盧光瓊的喝令下,開始探出身子,觀察城下情形。
一位虔兵隊正見有不少敵兵已越過壕溝,正要撘上木梯,便急忙對著屬下喊了一句“把叉竿拿出來!”
叉竿長二丈,叉首有如彎月一般,兩端微向外張,有刃。是專門用來叉出敵軍登城之梯的工具。
隨著那一聲呼喊,隊正身旁幾個小卒連忙將叉竿抬起,伸出城墻;身旁的虔兵也有樣學(xué)樣,紛紛找出叉竿。
最先沖過壕溝的一隊信州兵迅速拉起搭在壕溝之上的木梯,順勢靠向城墻之上,眼看木梯上的牙就要卡在城沿之上。
突然,一根叉竿伸出了女墻,叉首中間比較鈍的鐵彎頂住了梯子最上面一節(jié),握住叉竿另一頭的五六名士卒向外一齊施力,城下兩個側(cè)面扶著梯子的信州兵直接脫手。
脫手的那兩位還算幸運,頂多手上受了點小傷,可等在梯子正面,準備第一時間登城的那個信州兵,直接被木梯帶著,摔入壕溝,在溝中哀嚎不已。
被推開的梯子不是個例,更有數(shù)十人被帶入壕溝之中,慘叫此起彼伏地從那道雖然不寬不深,卻有如天塹的壕溝中傳來。
但危全諷軍的木梯還是太多了,還是有百余架長梯先后成功撘靠在城墻上,緊緊卡住,再也無法被推開。
“刺史軍令,先登城者,賞錢五百緡,全家免徭役三年!”未過壕溝的數(shù)千軍士中,一名軍典吼了一嗓子;這句話像是一點火星落入了炸藥桶之中,瞬間點爆了他附近士卒的戰(zhàn)心,他們爭先恐后地攀上木梯,直趨城墻。
其他軍典想起了危全諷這個許諾,也都叫喊了出來,一時之間,整個城下的士卒都沸騰了。只怕不能先上城頭,取得獎賞。
“放滾木、礌石,熬的金汁呢,也給我澆下去!”如此危急時刻,盧光瓊也不再縮在城墻后面,身先士卒,舉起一塊數(shù)十斤的石頭送出女墻。
那石頭正落在梯子上,砸中一名登城士卒,當場將其砸死;而后去勢未止,連著第一位被砸中的士卒砸向梯子下面的同袍......如此之下,整個梯子上五六個士兵如同斷了線的佛珠,紛紛墜地。
墜地的士卒運氣好的落在城下的同袍身上,將同袍砸地傷的不輕,自己撿回一條命;運氣不好的直接墜入壕溝,已經(jīng)沒了聲息。
地利的優(yōu)勢太過于明顯,百十塊巨石、檑木拋出,便奪走了三四百的攻城士兵的性命,另有幾百人受傷,無力再戰(zhàn)。
財帛動人心,傷亡的同袍未讓危全諷軍的士兵膽怯,反而激起了這群驕兵悍將的怒意,不斷地有撫州、吉州、信州士卒推開同袍爬在木梯上的尸首,再次踏上布滿死亡威脅的長梯。
“滋啦?!?p>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隨之而到,這慘叫聲更有如一種信號,叫者無不隨即摔在地上。痛徹心扉的燙傷讓這些人墜地之后還未喪失意識,他們拼命地翻滾撕扯,妄圖驅(qū)散身上的痛苦。
不但登梯的士卒被燙地接連墜地,連立于城下的士兵也遭受到了池魚之災(zāi),被燙地大叫出聲。
與被滾木礌石砸傷的士卒不同,被澆傷的士卒基本無生還的可能,失去皮膚防護的傷兵會很快被蘊含著大量細菌感染,沒有抗生素的年代,百不活一。
贛縣西墻之下,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變得臭氣熏天。更令人動容的是雄起雌伏的慘叫聲,過溝的士卒已經(jīng)折損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大都死命攥著盾牌,緊緊蜷縮在一起,生怕再有金汁從天而降。
不過盧光瓊此時可沒有功夫管城下失了膽氣的敵兵,他十分清楚對城池威脅最大的便是敵軍的木梯。于是即刻叫人將城頭備好的石脂水(即石油)倒在木梯上,緊接著便用火把點燃,短短數(shù)息,便焚毀了近半數(shù)的木梯。
城下茍延殘喘的危全諷軍士卒此時如夢初醒的,沒了這些木梯,別說攻城了,他們退也退不回去。于是他們趕忙自發(fā)地抬起木梯,讓木梯的牙不再卡在城沿上,取下木梯。
重新將木梯搭在壕溝之上,城墻下的士卒你推我攘地擠上木梯;欲要循著原路,回到壕溝之西。其中多有兄弟、親友為奪去路而反目成仇;更是稍有不慎,便會跌下壕溝,難以身免。
望著己方先登士卒敗退,危全諷一臉鐵青,氣的直接扔下了馬鞭,“放箭,放箭!這幫沒用的廢物,管他們作甚!”
不過片刻,弩陣又開始向攢射贛縣城墻之上的守軍,不過此時虔兵已有了防備,箭雨并未對他們造成多大殺傷,反而是危全諷自己的軍士被誤傷了幾個,氣的先登士卒們對弩兵破口大罵。
“將我的中軍奇兵五千人派往城南,此時城內(nèi)守軍注意力、兵力全在城西,趁此良機,可一舉從南門下城。”危全諷很快看出了短時間內(nèi)西門難以攻破,便想開拓另一處戰(zhàn)場,擴大攻擊面,更好的施展自己的兵力優(yōu)勢。
“伯父,我們對廣兵不做防備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要將攻城之師的背后露給敵人,哪有這樣打仗......”
“你在教我打仗嗎,莫非我不如你知兵嗎?廣兵只不過想要趁火打劫,哪能抓得住時機。我只需一鼓作氣拿下贛縣,他們討不到便宜,自然退去?!蔽HS直接怒喝了危德昭一通,隨即軍令便被傳下。
城南三里之處,蘇宇望著緩緩移向城南的危全諷那支奇(ji)兵,輕輕地道了一句?!翱上а?,這危全諷不知兵?!?p> 謝貫聽聞此話十分不解,出聲問道:“蘇軍主這話是什么意思?!?p> “他如果知兵,就不會在絲毫不對我軍偷襲設(shè)防的情況下,直接大舉從南側(cè)攻城?!眲r倒是想的通透,搶先出了個風頭,引得謝貫一陣恭維。
“哎,不知潮州戰(zhàn)事的成敗,我軍反而要防著潮州的虔兵回師,不能貿(mào)然出擊,這就是不知者無畏吧?!敝x貫的恭維沒讓劉巖高興,反而引起了他對自己的一陣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