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同一屋檐下⑶

　　晨光熹微，第一縷陽光鉆進窗簾的縫隙，悄悄爬上了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帶，卻沒有窺見床上的人半分。

　　余漫揉了揉眼睛，扶著脖子扭了扭，艱難的夠著窗簾邊，嘩啦一下拉開了，晨光頓時將遍地的廢紙暴露出來。

　　她抬手瞇眼擋了一下并不大的太陽就又癱回單人沙發(fā)里了，白皙的臉上是淡淡的疲憊，手邊的小茶幾上是一摞散開的圖，每一張紙都被一分為二，每一張的左右兩邊都會出現(xiàn)對應(yīng)的簡筆畫小人，不同的場所不同的配角，乍一看特別像雙女主的的漫畫草稿。

　　“嗡——”

　　余漫抓起手機瞥了眼，立刻坐直了，她逐漸把鄭語曼很多微信好友的消息設(shè)置“免打擾”了，現(xiàn)在能提醒的本來就沒幾個，特別提醒的也就一個人，還是她臨時設(shè)的。

　　[我今晚有空，你來嗎？]

　　[來。]余漫秒回了消息，都沒顧得上問到底是哪里，不過這不重要。

　　謝過窈窈，余漫拿著她一晚上的刻苦成果——那一摞簡筆畫倒回床上，她已經(jīng)整理到三年以前了，再往前一點兒，她自己這邊就是還沒入學了，而在余漫上大學之前拋開集訓和比賽，她是一直都待在孤兒院里的，并且，他們向陽孤兒院沒有讓他們排隊感恩捐贈者這個鬼畜環(huán)節(jié)以及并不會隨便讓外來人員接觸他們，也就是說，如果她們會有聯(lián)系，那就極有可能是在這幾年里產(chǎn)生的。

　　再換言之，她只要弄清楚這三年里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事兒發(fā)生在她們倆身上，以及鄭語曼身上發(fā)生過什么，很可能就能弄明白這個類似重生的事件是到底怎么發(fā)生的。

　　才趴了三五分鐘，睡意就鋪天蓋地卷了過來，就在余漫要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又是一聲熟悉的“篤篤”，有人在敲門。

　　誰這么……早……

　　撐著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余漫掙扎著又從柔軟的被子里掙脫，過去開門。

　　“呼”一下，門開了，余漫睡意濃郁，沒骨頭似的扒著門，有氣無力的撩起眼皮來看了一眼，沒看清，索性不動了，等著聽對方放屁。

　　“對方”一時沒注意，抬起來的兩根指頭險些敲余漫臉上去，又在差點兒敲到人下巴時及時收住，皺著眉看了眼，沒忍住吐槽到：“昨天晚上做賊了？大清早就在游魂？”

　　一聽這聲音余漫就醒了，扶著門看了眼，不自覺就有了站像，卻沒來由的眼皮一跳，她說：“睡晚了而已，你找我做什么？六點多就要吃早飯了嗎？”

　　“我親自來請你吃飯？想得倒影美?！泵纤鼓咸统鍪謾C，撥了個電話出去，隨即就丟給鄭語曼（余漫）了。

　　“這是……”余漫不明所以，手忙腳亂接住卻一不小心摁到了免提，立馬傳出來一句：“——這邊已經(jīng)聯(lián)系送修了，但是那個漆暫時沒有，最快也得下個周才能修好，不知道……”

　　余漫一愣，終于明白了，她前天在車庫砸的車，真的是孟斯南的不說，賠也是真的……

　　這事兒她都快忘到外太空了……

　　“那就……下個周？”余漫捂住聽筒，小聲問他。

　　“不然呢？我有得選還是我有空現(xiàn)在開？”

　　“……”余漫沒話說了，頭一回這么真切的發(fā)現(xiàn)孟斯南說話讓人自閉，轉(zhuǎn)頭走開了兩步，余漫主動跟經(jīng)理人溝通，又回去拿了手機加了經(jīng)理人的聯(lián)系方式，并且拿到了銀行卡號，初步敲定好賠償事宜。

　　這會兒余漫已經(jīng)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一邊點開網(wǎng)銀賬戶查余額一邊把孟斯南的手機遞回去。

　　孟斯南看了眼手機，抱著胳膊不伸手。

　　余漫等了一會兒，終于在輸錯三遍密碼后抬頭了，一臉迷茫，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手機，示意孟斯南去接。

　　“你看清楚，哪個是你的手機？”孟斯南一把奪過就要被鎖住了的手機，一鍵返回桌面，豎在鄭語曼（余漫）面前，問她，“你覺得這是你的？”

　　眼前的手機壁紙是一對兒戀人，歐式宮廷建筑的長旋轉(zhuǎn)樓梯上，黑色禮服的男生俊美又溫柔，正低頭彎腰在給女生提裙擺，陽光傾斜而下，給兩人都鍍上了光，戴著寶石發(fā)冠的女生沒有回頭，可一個背影也能讓人為之傾倒，赫然是婚紗照。

　　余漫呆住了，男生的側(cè)臉跟眼前人的一模一樣，女生她也很熟悉，因為那就是她，本來的她。

　　這是她發(fā)現(xiàn)他劈腿之前、她出車禍之前拍的照片，才拍完一組她就看到了那些他跟其他人分手的聊天記錄，她連底片都沒選就借故不當面打一聲招呼走了，而現(xiàn)在，成片出現(xiàn)在孟斯南的手機里，還成了鎖屏壁紙……

　　事隔近半月，此刻余漫只覺得荒誕。

　　如果真的愛她，為什么還有其他人？為什么認不出來她？

　　如果不愛，為什么能陪她演那么久？她人在醫(yī)院里了，都還要作這副樣子給人看？

　　或許是半個月太久，亦或是不就不是她自己的身體，她已經(jīng)連難過都體會不到了，只有可悲可嘆。

　　“這是我的手機……”孟斯南看著忽然盯著他手機屏幕出神又漸漸紅了眼睛的鄭語曼（余漫），煩躁不安從心底一點點鉆了出來，迅速收回手，揣上手機離開了。

　　他才繞到拐角處，就撥通了護工的電話，聽著那邊毫無新意的慣例“保平安”，孟斯南還是覺得哪里不對，拐進了房門，讓他們開了視頻。

　　看著屏幕里那張依舊毫無血色的臉，他居然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安心，她還在，還在那里，還在他身邊，這才是她，這才是……

　　與此同時，首都腦專科醫(yī)院單人病房里，床頭姓名一欄掛著“余漫”兩個字的年僅20歲的女生已經(jīng)沒了頭發(fā)，正安靜的躺在病床上，一根根管子像是藤蔓，牢牢牽扯住了她，穿著防護服的護工正舉著平板電腦，碩大的屏幕徑直懟著她，從上到下，無一遺漏，只有旁邊的心電監(jiān)護上穩(wěn)定波動的線條才能證明她真的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