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穆拉哈爾,草原上的第一勇將,在蠻族所有人的記憶里,幾乎從未吃過敗仗。他唯一的一次受挫,是五年前在受命追剿阿迭部落的時候,被一個神秘的劍客所傷。
穆拉哈爾對此事諱莫如深,西薩汗國之中,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而他們也都認為當初不過是穆拉哈爾一時失手,因此從未在意過。
如今,五年前的一幕重現(xiàn),那神秘劍客再次現(xiàn)身,而且是一劍就將穆拉哈爾斬殺,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令西薩蠻軍的所有官兵,無不震駭失聲。
就連遠遠跟在后隊之中的大神官蒂洛恩拉,也失態(tài)地從步輦之上站起身來,張大著嘴:“噢,光明之神在上,請庇佑你的子民!”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聯(lián)軍三線齊進,發(fā)起了兇猛的反擊。
士氣大泄的蠻軍雖然還在竭力頑抗,可是當齊墨云那柄透明的長劍揮出百丈長的劍芒,在蠻軍軍陣之中切割無數(shù)性命,近二十萬大軍終于崩潰。
聯(lián)軍追殺,蠻軍奔逃,漫山遍野,一片混亂不堪。此時陽光穿透云層,灑照大地。在虛清道長等人的苦苦勸說之下,泰明皇帝終于勒住坐騎,環(huán)視四野,只覺心情極為暢快。
師將時文璋卻突然跳下戰(zhàn)馬,瘋了一般沖向聯(lián)軍右翼的南楚軍陣。
許多人還在追亡逐北,幾個將官卻聚在一處,神色晦暗。時文璋直沖過來,擠開眾人,抱起地上僵臥不動的時文瑜,瞅著她雙目緊閉的蒼白面容,再探一探脈搏,登時嚎啕大哭。
程興元、霍文龍不由都上前,連聲勸慰。只有龍舞陽,面頰上一條長長的傷口,沉聲說道:“勝負雖分,賊酋未擒,如今不是傷悼之時,恕龍某先行一步。”
于是他翻身上馬,一隊騎兵沉默不語地跟上,繼續(xù)向北面追擊。
但是這支騎兵雖然發(fā)現(xiàn)了西薩大汗鐵里金托的行蹤,卻仍然未能將其俘獲。悍不畏死的衛(wèi)士們前仆后繼,阻擋住楚軍的追捕剿殺。盡管任輕羽和上官雨虹隨后趕到,將數(shù)千扈衛(wèi)軍殺得一個不剩,然而堆積如山的尸體之中,卻并沒有那個已經(jīng)征服了整個北寒大陸的草原君主。
齊墨云也沒能找到鐵里金托,他被蒂洛恩拉大神官給纏住了。
祭司們齊聲吟唱,將法力傾注于大神官一身。須發(fā)皆白的光明教首領身披紅色法袍,揮舞著法杖,杖頭金光四射,疾風、烈火、洪水、厚土,諸法并施。不一會,他的法陣之前便倒下了密密麻麻的尸體。
伍敬思所部的精銳騎兵,損失慘重,就連司馬雄也戰(zhàn)死在此處。隨后趕來的薩寧基爾,面對著草原上被人視為天神下凡的蒂洛恩拉,也流露出遲疑之色。
他胯下的戰(zhàn)獅低聲咆哮,四爪撲地,卻恐懼地想要后退。
天空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過,齊墨云到了。
純青透明的長劍直刺過去,卻被突然現(xiàn)出的厚厚土墻攔住,劍芒一閃即逝,刺穿了一層又一層,卻依然不能抵達大神官身前一尺之地。
越來越多的官兵們聚集過來,焦灼地等待著,齊墨云卻突然收了劍勢,淡然說道:“我以人間破天堂?!?p> 說罷,他長劍指天。
晴日當空,然而電閃雷鳴,粗大的霹靂直砸下來,令人心膽俱寒。
無數(shù)厚厚的土墻頃刻間支離破碎,接著,寒風大起,白雪如同漫天柳絮,飄灑而下。
蒂洛恩拉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他瞧見自己手中的法杖,已經(jīng)變成了一截冰柱。
風火水土,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純青透明的長劍,從他的咽喉一穿而過。
在戰(zhàn)場的另一側(cè),張?zhí)煳湫l(wèi)寒霜合力殺死了赤洛溫。眼見蠻人已經(jīng)潰不成軍,衛(wèi)寒霜問道:“下一步,張經(jīng)略可有什么籌算?”
“某不知道?!睆?zhí)煳渖裆珢澣坏厥盏度肭?,轉(zhuǎn)頭向東面望去,“總之,先去高陽罷。”
聯(lián)軍終于贏得了索關之戰(zhàn)的大勝,南楚泰明帝仍未進入東都,而是駐蹕于索關城。齊墨云則率燕楚兩軍,東趨高陽,與賀魯洪、韓振榮所部會合。
這兩個大將彼此防備,不能協(xié)力,與庫洛托米數(shù)番交戰(zhàn),都沒能占據(jù)上風。直至東都大軍趕來救援,終于大敗敵軍,庫洛托米的十萬兵馬,只剩下三萬余人,狼狽退回谷河北面。
齊墨云部署諸軍,分道追敵,賀魯洪乘隙抱拳,小意說道:“敝國君上,感激元帥救亡續(xù)絕之大德,已在城內(nèi)等著與元帥會面,不知元帥意下如何?”
齊墨云掃視他良久,令賀魯洪心下愈發(fā)忐忑,這才開口說道:“當日與大燕國主相見,他只是歷陽王,齊某是南楚使臣,因此無妨。如今彼此身份不同,還是不要見的好。不過——”
賀魯洪心下一緊,齊墨云繼續(xù)說道:“本帥欲駐節(jié)于高陽城內(nèi),是以貴國國主,還是隨賀魯將軍,一道北狩為好?!?p> 這是明明白白地要趕人奪地了,賀魯洪張嘴欲辯,又被齊墨云打斷:“我南楚大軍既來,必至幽都府,據(jù)幽都山,方可收兵。此事,本帥乃是知會賀魯將軍,不可協(xié)商!”
賀魯洪氣得面色發(fā)黑:“元帥此言,置吾國君臣于何地?”
“幽都山北面千里處之和龍城,原本就是燕國之北都,”齊墨云神色不變,“如今立為新都,最為合適?!?p> 賀魯洪張了張嘴,又瞧瞧一旁沉默不語的張?zhí)煳洌蜌⒁鈩C然的韓振榮、宿文珍、喬運忠等南楚大將,再瞧瞧面露愧色,卻悄悄后退的也利堅,心知齊墨云已然全無顧忌。
虛和道長又避而不見,他知道自己只要開口拒絕,楚軍立即就會翻臉殺人。
綿延千里的幽都山,南北兩側(cè),天氣物候,迥然不同。燕國退回燕都山以北,那就是將肥沃的半壁江山,全部丟失。
賀魯洪心下極為苦澀,但是如今若不低頭答應,齊墨云只需揮手,近二十萬南楚大軍便會立即攻打高陽城,真到了那一步,大燕國往后便只是史書之中的存在了。
“此事非某能定奪,當回城稟報于至尊,告辭。”
眼見賀魯洪退出了帥帳,南楚諸將不禁都面露微笑。這時虛和道長才步入帳中,長嘆一聲:“道門不幸,有此孽徒,棄列祖基業(yè)于一旦,貧道雖心下不忍,也只能袖手不顧。”
齊墨云轉(zhuǎn)身問張?zhí)煳洌骸安恢獜埥?jīng)略,是走是留?”
張?zhí)煳涿嫔珤暝季?,才喟嘆說道:“張某身為燕臣,又受先皇厚恩,不能行叛國之舉。都帥,咱們就此別過?!?p> 于是張?zhí)煳渎什侩x開大營,與賀魯洪合兵一處。楚燕兩軍先后渡河,奪取南齊州、北齊州、昌陽、鹽山、恒州,又越過幽都山,將北面領土,一一收復。
鐵里金托雖僥幸于索關之戰(zhàn)中撿得性命,卻病死于北逃途中。鐵里查克和鐵里沃塔二人,則在敗逃之際兄弟鬩墻,彼此爭斗,結(jié)果先后被殺。庫洛托米等身手出眾的將領,倒是帶著殘部,順利逃入東地峽。
上官瑾跟著逃入了北寒大陸,他的兒子上官信卻在北仙州被楚軍擒獲,押回東都城,斬首示眾。
上官雨虹甚為羞愧沮喪之際,鄒尋海前來辭行,順便又悄聲告訴她:“鄒某在令尊堂下行走之時,曾聽聞秘辛,貴女并非上官丞相親生之女。乃是因為貴女天生資質(zhì)超凡,才被收入宅中撫養(yǎng)?!?p> “竟有這事,”上官雨虹大出意外,“你說的可真?”
“的的確確。”鄒尋海拱手說道,“令尊與令兄私下議事,被鄒某悄悄聽聞,只是不敢聲張。如今往事既了,貴女不必放在心上?!?p> 上官雨虹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如今要離開東都,去追隨歷陽王?”
鄒尋海面露苦笑:“鄒某已經(jīng)做過一回叛臣,事可一而不可再。為身后名著想,也只好往和龍城去也?!?p> 說罷,他深深行禮,轉(zhuǎn)身離去。
西薩蠻軍入侵,以慘敗告終,此后北寒部洲勢必再起動亂,齊墨云料知,往后很多年里,蠻族都不會再踏入中洲一步。
只是西魏丘林武所部兵馬,也趁勢殺入峽河以東,瓜分北燕善陽、嵐州、石州等十余府地。如今魏楚兩國交好,南楚君臣尚能容忍,但是峽東之地,距離東都不遠,往后楚國必視之為大患,難保將來彼此不會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不過,眼下他并不愿理會這些事情。
等到泰明皇帝終于進入東都之時,已經(jīng)是當年的孟夏四月,麓安城外東北面之凝碧館,乃是南楚帝王之行宮。此宮坐落于洪山廟大營之東,格局頗小,但是小河流淌,綠樹蔭蔭,甚為幽靜宜人。南楚永慶帝自禪位之后,先在宏福寺中參禪打坐,后來又搬到了此處。
偏殿四面軒敞,殿外流泉飛瀑,鳥語花香。永慶帝正在與金吾衛(wèi)總管許景暉對弈,齊墨云一身玄色袍衫,忽然從虛空之中現(xiàn)身出來。
許景暉連忙起身,與幾個內(nèi)侍一道躬身行禮。永慶帝不滿地拋下手中棋子:“到底這里是禁中,齊卿也收斂些兒——你不在東都輔佐新君,來朕這里做甚?”
齊墨云躬身抱拳:“齊某已經(jīng)辭官,今日來此,特與上皇道別?!?p> 永慶帝一時愕然:“又辭官?你就那么想回暮云,守著那個小茶鋪,能有甚么作為?”
“臣并無大志,如今海內(nèi)既平,國家興盛,朝中又有無數(shù)能臣,齊某自然是想偷懶歸去。”齊墨云撩衣坐下,微微一笑,“至尊不但允準,又賞賜極厚,齊某家中丁口不多,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已經(jīng)心滿意足?!?p> 永慶帝瞅了他半晌,才嘆氣說道:“隱于市集,朝廷有事,還能相召,也不算太壞。只是齊卿年紀輕輕,這等消磨,未免太過暴殄天物?!?p> 他嫌棄地揮揮手:“去罷,去罷,得空之時,不妨再來瞧瞧朕這個糟老頭子。”
“是,齊某恭祝上皇,千秋萬年。”
洛翩然已經(jīng)返回西隆山,齊墨云攜任輕羽回到暮云小城,茶坊之中,登時歡天喜地,白化龍高興得差點現(xiàn)出原形,又繪聲繪色說起程青柏和陳玉桃兩個,彼此情投意合,如今老爺回來,不如就給玄微道長和郭蒼松去信,邀他們來此小住,順便給兩人將婚事給辦了。
藍天白云,輕風醉人,院子里說笑之聲不絕,卻聽得門口又傳來女子聲音:“這里著實是小了些,奴和寒霜兩個,打算就將旁邊的屋子賃下,往后,便與齊公子做個鄰居。”
齊墨云聞言,轉(zhuǎn)頭望去,上官雨虹一身杏黃裙衫,面帶微笑,手里拽著一身白花紫裙的衛(wèi)寒霜。那衛(wèi)寒霜一手抱著阮琴,微微低頭,一副并不情愿的模樣。
任輕羽微微一怔,連忙上前行禮相見,齊墨云卻扶額嘆息,大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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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白云生
因為身體和工作的原因,這個故事寫得斷斷續(xù)續(xù),今天總算是結(jié)尾了。這是我第一次寫玄幻類的小說,我也知道寫得很糟糕,不過,我想以后會越來越好吧。 下一本書,將在十二月中旬發(fā)布,相信一定會有所進步。 祝所有讀者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