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雪自覺有些心虛,霍文龍卻笑了:“令妹相貌既好,武技也是不凡,還怕尋不著合意的夫婿?時兄其實不必擔憂此事?!?p> “就怕她心氣太高,瞧不上這些同僚?!睍r文璋喟嘆一聲,這才向霍文龍抱拳說道,“時某待旬休之日,去瞧一瞧她,順便也問問這事??傊?,多謝霍兄弟吉言?!?p> 兩人打馬自北門出了府城,聞興貴這才說道:“出鎮(zhèn)西道行臺,其實與貶黜無有分別。這位靖王殿下雖有清譽,到底不為至尊所喜。咱們今日前來拜見,很是無味?!?p> “聞參軍,那金百雄已經(jīng)身死,傳言都說,他是死于齊墨云劍下。”時文璋搖頭說道,“據(jù)傳這位齊公子,與靖王和王交情都好,焉知他就不會暗中支持靖王?如今我南楚國內(nèi),天元境大宗師就這么一位,他的態(tài)度,至尊必然是看重的?!?p> “玉柱山不是還有兩個天元境老道么,”聞興貴依舊不以為然,“鈞天道派豈會坐視不顧?照聞某推斷,不是齊王,便是和王,斷不可能是靖王?!?p> 時文璋也被他說得有些疑惑起來:“依聞兄所言,咱們今日入城,倒是多此一舉了。不過這位靖王行事謹慎,咱們未見其人,倒也并不打緊?!?p> 立秋已過,午間依然酷熱,兩人回到響水寨軍營,都出了一頭的汗。進了節(jié)堂,卻見華天雄神色有些古怪,將新到的邸報遞給兩人:“政事堂、兵部一道發(fā)文,齊墨云以羽林軍副統(tǒng)領,兼領西道軍副統(tǒng)領、鎮(zhèn)西行臺長史。以協(xié)理靖王,總領幕僚?!?p> “???”聞興貴微微變色,“陛下這是默許了?”
“意料之中,”時文璋舒了口氣,“以齊公子之身份,至尊只能順水推舟,應允此事。”
“那也不能說靖王就一定占了先手。”聞興貴有些悻悻,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如此一來,齊王殿下不能再賴在京中不走了。嗐,這將來之事,可有得瞧啦。”
時文璋想了想:“要么,齊王殿下出京之時,咱們也往驛館去見一見?”
“不可,”華天雄斷然搖頭,“靖王途經(jīng)此處,咱們?nèi)ヒ娨灰?,那倒也罷了。齊王南去金灣,又不從潭安過,咱們湊過去做什么,如此舉動,太過不堪,絕不可為之?!?p> 聞、時二人只好躬身應命:“是,將軍吩咐,卑職們都記下了?!?p> 齊墨云隨靖王一道前往鶴州的消息傳出,齊王楚云騏不得不前往紫宸殿,向皇帝辭行,領著隨扈們,怏怏不樂出了京城。
楊贊沒有前來送行,只是托付次子叮囑:“殿下切記來日方長,戒急用忍八字,萬勿草率輕躁,慎之慎之。”
一行人路過潭安東面的建寧城,此時靖王已經(jīng)從潭安動身,繼續(xù)西行。
宋云雷與兩位同門師兄弟才相聚,又要離別,頗覺不舍。不料靖王等人才要動身,吏部一紙文書遞來,詔以宋云雷右遷鎮(zhèn)東行臺巡察司檢校判官,秩為六品,即日赴任。
霍文龍便向宋云雷抱拳:“師兄擢升要職,可喜可賀?!?p> 齊墨云也笑了:“君向瀟湘我向秦,不意今日一別,山長水闊,東西萬里,這往后想要再聚,就更難了。”
“不是,宋某一介府曹參軍,芝麻小吏,”宋云雷神色惘然,“怎么就做了行臺判官。”
“雖說是檢校官兒,可是巡察司糾劾百官,提點刑獄,權柄非輕,的確可賀。”靖王也向他拱手,“鎮(zhèn)東陸惠仁陸憲使,素有能吏之名,宋判官既有干才,必得器重,今后大展雄圖,可以料想矣?!?p> 刺史彭存富拍著宋云雷的肩膀:“你老弟的本事,咱們都瞧在眼中。雖說不舍,到底是朝廷識人,此去南康州,可不要再頂撞上司了,陸憲使雖有令名,卻不是好相與的?!?p> 府衙諸人,都來與宋云雷賀喜,齊墨云便眼神示意靖王等人,就此離去。
于是大伙連忙又一窩蜂出了大門,目送著靖王一行各自上了坐騎,向著西門而去。
一行人向西過望春、安集,渡過柘水,沿途皆是田野、丘陵。昔年人煙稀少之地,如今丁口稠密,物產(chǎn)豐饒。靖王很是欣慰:“自高祖神皇帝遷都麓安城,歷代先皇,勵精圖治,芙蓉江以西,煥然一新,甚可喜也。”
靖王、陳策、齊墨云三人閑暇之時傾談,甚為投機,大起惺惺之感。這一路行來,都覺心情頗為暢快。
歇宿之時,霍文龍、秦霜雪、任輕羽等人,皆勤練不輟。朱南在一旁瞧著,面露不屑,只是冷笑不已。
她招手示意白化龍過來:“若是教你與他們放對,打得過么?”
“打是打不過的,不過小人逃命的本事卻好,”白化龍連忙擺手,“朱姑娘,你可別挑事兒,不然,惹怒了老爺,可沒人幫你說話。”
“瞧你這點出息,”朱南坐在石臼之上,十分鄙夷,“你既是有逃命的本事,干嘛還留在這里聽他使喚?”
“神仙姊姊,老爺可是在小的身上種下了劍意的,”白化龍哭喪著臉,“當日你沒見著么,他打一個響指,哪怕千里萬里,都能令小的粉身碎骨。小的就算逃了,又濟得甚么事?!?p> “再說了,跟著老爺,有吃有喝,”他又高興起來,“小的干嘛要跑?!?p> “你就是一只蠢物,走開走開,不想見著你在此礙眼?!敝炷舷訔壍財[手,縱身躍起,重新變回原形,騰空飛走了。
“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白化龍氣憤嘀咕,“老爺瞧不上你,所以心氣不順,依我說,就這脾性,還想做白某的主母?才不伺候呢?!?p> 翌日,大伙離開驛館之時,朱南仍未回來。
齊墨云也不在意,另騎了一匹馬,白化龍跟隨在他身旁,隊伍繼續(xù)西行。
眼看進入盧峰縣境,景色又有不同,奇山異水,村落相望。山民們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村中孩童,還遠遠跟著,吸著手指,流著鼻涕,指指點點,又哄笑著跑開了。
前方忽然傳來清亮的朱雀叫喚之聲,眾人勒住坐騎,眼瞧著山道轉角處,馬蹄聲響,騎兵們手擎大旗,在朱雀的指引之下,得得而來。
鎮(zhèn)西軍前來迎接靖王了。
為首一將,身形壯實,一張微黑的方臉,趨前下馬,抱拳行禮:“卑職鎮(zhèn)西軍旅將龍舞陽,見過靖王殿下,見過大師兄?!?p> 靖王連忙下馬,將他扶?。骸霸缏劥竺?,快快請起?!?p> 齊墨云也下了馬,負手上前,打量著這個師弟。
龍舞陽抑住激動心緒:“大師兄,許久未見,你還是當年一般模樣?!?p> 齊墨云笑了笑,也不禁回想起當年之事:“是這只朱雀引你們過來的?”
“是,卑職等沿官道東行,瞧見了朱姑娘,”龍舞陽眼瞅著化為人形的朱南,“卑職記得當年之事,知道是大師兄坐騎,便請她前邊引路,快馬加鞭趕來。”
齊墨云轉頭向朱南道謝:“辛苦朱姑娘了。”
朱南卻摸著自己肚皮,神色委屈地向他抱怨:“昨日被你這個白管事氣走了,沒吃晚飯,餓。你去教他給我弄些肉來,我要吃肉?!?p> “朱姑娘,你又來陷害小的,”白化龍氣得跳腳,“這天上飛的,就是能欺負地上爬的么?”
“末將這里有肉餅,朱姑娘可愿意將就用些?”霍文龍取出卷餅,遞給朱南,又向龍舞陽抱拳,“二師兄,許久不見!”
朱南接過卷餅,狠狠咬下一口,又嫌棄說道:“不好吃,白管事,回頭你再給我捉幾條蛇來?!?p> 龍舞陽注視霍文龍,瞧出他已經(jīng)晉入騰龍境界,心下也替他高興,但他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輕輕點頭。
騎兵們護衛(wèi)著靖王一行,掉頭向西,至盧峰縣城之外,另一員副旅將王忠定已經(jīng)在此等候,彼此見禮之后,齊墨云告訴靖王:“這位王旅將,也是鶴州武道學院之弟子?!?p> “了不起,”靖王打量王忠定矯健身軀,點頭贊許,又對齊墨云笑道,“你身為武道學院大師兄,如今又成了西軍主將,做了師弟們頂頭上司,這也是世事奇妙了?!?p> “眼下瞧來,這支兵還成,比羽林軍要強?!饼R墨云點點頭,“京營兵馬,歷來不堪大用,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若是當日齊兄弟接了羽林軍官職,則情形必定不同矣。”
齊墨云卻連連搖頭:“承平日久,羽林軍早已懈怠,不殺幾顆人頭,則依舊是積習難返。天子腳下,眾目睽睽,齊某哪能這般無所顧忌?!?p> 秦霜雪卻有些不服:“齊公子未免太小瞧咱們了,洪山廟大營之中,有本事的武將,其實不少的?!?p> “不中用,”齊墨云依然搖頭,“有幾個萬人敵,仍然無濟于事,這事,根子在于陛下,在于朝堂,非鄭老將軍所能扭轉。”
秦霜雪還想再說,靖王擺手道:“咱們不要議論這些了,先進城再說?!?p> 盧峰縣令、縣丞、縣尉等官員,也在城門相迎。入城之后,靖王仔細詢問民生情形,齊墨云卻打量著左臂殘疾的縣丞尹仕文:“這位就是尹贊府?”
尹仕文三十出頭,形貌干瘦,他聽得齊墨云問話,慌忙將左臂藏于袖中,姿勢奇怪地拱手行禮:“是,下官就是?!?p> 齊墨云點點頭,直接吩咐道:“早聞盧峰景物秀美,還請尹贊府,引著齊某往城樓去瞧瞧?”
“啊?”尹仕文先是愕然,忙又點頭,“是,齊長史請隨下官,往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