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武廳前
前世的神都苑,眼前的離宮,似曾相識的景象。
“齊公子?”少女的低聲呼喚,令齊墨云收回了思緒。
“公子為何在此處發(fā)呆?”林玉容穿一身水綠色長裙,很是素雅,容貌卻依舊顯得十分艷麗。
她有些困惑地瞧著齊墨云:“殿下有請?!?p> “好?!饼R墨云轉(zhuǎn)身就走。
林玉容撇撇嘴,跟著他一塊進了院門。
翌日,燕帝單于德的一位貴妃,攜著兩位燕國長公主一道來拜訪西門瑤。
這位崔貴妃言笑晏晏,卻對西門瑤數(shù)次提出探看母親的請求都搪塞過去,只輕聲笑道:“比武之后,至尊自然會有處置?!?p> 西門瑤心下焦灼,卻是無可奈何。
她幼年之時被扣留東都,過了好些年艱難日子,因此平日對待侍奉之人,寬厚謙和,頗得人心。
可是跟隨西門瑤一道來到東都的幾個內(nèi)侍、使女眼見她神色悲苦,卻是束手無策,愛莫能助。
夜半時分,齊墨云忽然出現(xiàn)在后殿門外。
林玉容匆匆出來,面色不豫:“公子須知男女有別,況且殿下身份何等尊貴。便有要緊之事,就不能明日來稟報么?”
齊墨云一語不發(fā),將一個很是破舊的布制人偶遞給她,轉(zhuǎn)身離去。
林玉容大惑不解,捏著這只小人偶,轉(zhuǎn)回殿內(nèi),交與西門瑤。
不料西門瑤一見此物,立即緊緊握住,登時淚如雨下。
“殿下——”林玉容有些驚惶地瞧著她。
西門瑤一邊擦拭眼淚,一邊起身,急匆匆追了出去。
林玉容慌忙跟上,眼見長公主追至前院,朝著齊墨云的背影喚道:“齊公子!”
齊墨云停下腳步,想了想轉(zhuǎn)過身來,聲音極低:“殿下聽完在下言語,便請立即回轉(zhuǎn)——太妃娘娘如今居于北燕皇宮西北角之池光院內(nèi),并有幾名年長宮女侍奉。娘娘身體康健,只是行動不得自主,無法出宮。”
西門瑤捂住嘴唇,眼中熱淚滾滾。
齊墨云皺起眉頭,低聲吩咐道:“此處盡是北燕宮人,殿下不要走漏了消息,以致對娘娘不利,趕緊回去歇息罷。”
長公主一聲不吭,向著齊墨云深深行禮,這才轉(zhuǎn)身返回后院。
林玉容卻還留在原地,驚奇地瞅著齊墨云:“你方才入東都城,去了北燕皇宮?難道就無人察覺么?”
“你要不要圍著院子大聲喊上一圈,教所有人都知道?”齊墨云低聲冷笑,“忘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了?”
林玉容連忙閉嘴,神色復(fù)雜地瞅他一眼,也轉(zhuǎn)身回了后殿。
夜半時分,潛心打坐的龍舞陽忽然睜眼,步出房門。
然后,半空一道霹靂,直砸下來。
翌日,天空亂云密布,微風(fēng)徐徐,倒是夏日里難遇的涼爽日子。
西魏長公主一行人,由一隊北燕內(nèi)侍護送,前往離宮校場。
西門瑤將齊墨云喚至自己身旁,低聲將過往之事,都告訴他。
西魏先皇西門倜,當(dāng)年以懷王身份,出任懷州刺史。王妃留居京城,并未隨他一道前往,于是他便在懷州另納了一位岑姓美妾。四年之內(nèi),先后誕下西門玦、西門瑤兄妹。
北燕大軍忽然來犯,懷王野戰(zhàn)大敗,率殘部撤入鐵欄關(guān)。城池失陷,岑美人與西門玦兄妹都做了俘虜,被燕軍帶回了東都城,幽居于冷宮之內(nèi)。
隨后懷王登基為帝,遙封岑美人為貴妃,并遣使往東都,試圖接回母子三人,但被燕帝所拒。
沒過幾年,西門倜忽然駕崩,太尉西門仰遂立皇后之子西門珙繼位。岑貴妃與她的一雙兒女,無人過問,依舊在東都過著凄苦的日子。
西門珙連同兩個弟弟,因為密謀奪回大權(quán),先后被西門仰所殺。這位權(quán)臣于是又想起了東都的西門玦,再次遣使相迎。
在岑貴妃的苦苦哀求之下,西門瑤得以跟隨兄長一道歸國,從此,母子三人便天各一方,再未相見。
眼見長公主向齊墨云低聲傾訴,蘇西峰皺眉說道:“外邦黔首,底細未明,其本領(lǐng)究竟如何,咱們也不知道。殿下不知人心叵測,這般信重,不是好事,咱們得設(shè)法提醒才是。”
與蘇西峰齊頭并行的林玉容瞟他一眼:“齊公子不是尋常人物,如今咱們共同御敵,蘇旅將不要對他有成見。”
“你也沒見過他出手,如何就知道不是尋常人物?”蘇西峰冷笑一聲,“以你瞧男人的眼光,只怕還沒資格來提醒我?!?p> 林玉容大怒,她深吸一口氣,嗤笑說道:“長公主身邊,自有侍奉之人提點,就不勞蘇旅將操心了。奴也知道,蘇旅將心有傾慕之人,可是這人身份極貴,非爾所能妄想。蘇旅將往后行事說話,還是謹慎些為好?!?p> 蘇西峰微微變色,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中寧大陸,天下三分,北燕、西魏、南楚。其中以北燕國力最為雄強,雄兵百萬,猛將如云。
闊大的校場,齊整排列著兩行軍士,旌甲耀目。將臺之上,一員年近四旬的虎將,穿鐵甲,披斗篷,手執(zhí)令旗,威風(fēng)凜凜。
“也利突,”蘇西峰低聲說道,“燕國侍衛(wèi)親軍副總管,騰龍境之高手?!?p> 演武廳前,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正襟危坐,身穿龍袍,頭戴鑲金飾玉的皮冠,辮發(fā)垂肩,唇髭微卷,正是大燕國皇帝,單于德。
皇帝身旁,侍臣羅列,夾有僧侶,低聲說笑,顯然對比武之事,極有信心。
比武場外,一個身形矯健的年輕武官,攔住了公主等人的去路,吩咐眾人下馬。
蘇西峰瞧見此人,微微皺眉,眼中閃出怒氣。
那人也瞧見了蘇西峰,哈哈一笑:“蘇旅將今番又來了,去歲敗于蘇兄之手,可惜今日不能再討教蘇兄的本事啦?!?p> 林玉容低聲問道:“此人是誰?”
“烏林赫,”蘇西峰也低聲回答,“去歲比武,連敗咱們五人的,便是他。”
林玉容不禁愕然,又轉(zhuǎn)頭去瞧烏林赫。
蘇西峰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此人今年竟然不在出戰(zhàn)名冊之中,這回的比武,只怕比去歲,更為艱難。”
林玉容、百里震、達西進和長公主身邊的內(nèi)侍、使女,聽了這番言語,心下更覺沉重。
西門瑤深吸一口氣,下了馬車,由一名北燕文官引著,上前覲見皇帝。
齊墨云也下了馬,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遠處的北燕皇帝。
一個能想出比武還親這等荒唐主意的皇帝,其治理國家的本事,也就可想而知。
北燕兵部的一名主事,領(lǐng)著他們至校場西側(cè),謄錄名姓。
他瞅著一臉虬須的達西進,很是不悅:“比武規(guī)則,去歲就說得明明白白,二十五歲以下之修煉士,方可參與。你瞧著三旬已過,如何敢來比試?”
達西進愣愣地瞧著主事:“卑職要到十月里,才滿二十五?!?p> 內(nèi)侍們都哄笑起來,那主事不滿地哼了一聲,到底把他的名字給錄上去了。
龍舞陽等學(xué)院弟子,一直謹慎地沒有開口,四下打量著。
宋云雷注視對面,有些驚奇:“那邊就是燕國的比武之人?竟然還有兩個年輕姑娘,生得很是好看啊?!?p> “衛(wèi)寒霜,上官雨虹,”蘇西峰面色有些難看,低聲告訴他,“都是北燕國中,大有名氣的年輕高手?!?p> “原來是她們兩個,”宋云雷恍然點頭,“早聞大名,今日正好瞧瞧她們的手段究竟如何。咦,還有一個頭陀!”
燕國兩名參與比武的少女,皆是艷色絕麗,衣飾華美。兩人一個身穿紫衫,一個穿著赤金色長裙,彼此竊竊私語,不時輕笑,渾不以比武為意。
她倆身旁,一個身形頎長的年輕男子,六品緋色花羅官袍,相貌英武,神色高傲,用輕蔑的眼神,掃視著西魏諸人。
“鄒尋海!”蘇西峰鼻孔出氣,怒視此人。林玉容瞧見這個年輕男子,卻是面色煞白,身軀微顫。
演武廳前,西門瑤一身牙白色襦裙,半臂披帛,款款移步而來,向燕帝屈膝行禮。
眼見這個當(dāng)年被擄回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楚楚動人,儀態(tài)萬方,單于德心中忽然生出不悅,他冷哼一聲:“寧安長公主,免禮。聽說長公主前些時日,出使南楚,遭遇刺客,可是受了不少驚嚇?可見這南楚國主,治國無方,麾下無人,境內(nèi)盜匪橫行,定然國祚不久矣。”
“有勞陛下動問,”西門瑤鼓起勇氣,聲音清脆,“不過是小小毛賊,皆被奴身邊隨行壯士擊殺。奴思念母親,晝夜急行,倒也不曾誤了時日。”
“如此說來,長公主身邊,多有能人,是以有恃無恐?”燕帝氣得笑了,“你其實是去南楚借人,以為朕不知道么。我大燕俊才無數(shù),豪杰畢集,就算你們兩家,傾囊而來,又能如何?待會,朕要好好瞧瞧,爾等究竟有何本事!”
西門瑤并不接話,只默默再次行禮,然后退下。
她回到校場西側(cè),在交椅之上坐下,想了想又吩咐左右,再預(yù)備一張椅子,教齊墨云坐在自己身旁:“對面就是燕國比武之人,齊公子瞧著,覺得如何?”
“瞧見一名頭陀,”齊墨云低頭瞧著身前地面,“佛宗、學(xué)宮、鈞天道派,天下三大宗門。為何西魏卻沒有佛宗子弟前來參與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