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有些恍然,似乎近日來是有些沖動。
喬玟口中的“夫君”二字,是兩人曾經(jīng)情到深處之時,阮太微親口許下的諾言。
凡間夫妻以夫君娘子相稱,而他貴為天帝,即便給不了她相濡以沫的日子,總還能許她一二溫存。
阮太微怔了怔,便開口說道:“暫且將喬側(cè)妃押下去,閉宮思過?!?p> “帝君……”
卿半雪臉色一變,終究維持不住那般溫順乖巧的模樣。
她披散著長發(fā),起身一把握住阮太微的手,染了紅色蔻丹的指甲直直陷入阮太微的胳膊中。
阮太微蹙起了眉,卿半雪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并沒有讓他有半分心軟。
他甩開卿半雪的手,絲毫不顧及她的情緒,只道:“半雪,事情已經(jīng)如此。你再鬧下去,于事無補。送側(cè)妃回去歇息。”
阮太微對卿半雪身邊伺候的侍女吩咐了一句。
卿半雪不可置信地望著阮太微,忽然慘慘一笑。
她喃喃地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竟然……”
卿半雪年輕,但并非不知事。
她經(jīng)歷過情事,也明白喜歡一個人應(yīng)該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
她主動將自己獻到祭壇上,進行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犧牲。
這個孩子,容陵答應(yīng)她可以留下來,是出乎卿半雪預(yù)料的。
她癡心他那么多年,絕對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那副看似溫潤的君子面容下,藏著的是一副冷酷殘忍不近人情的軀殼。
喬玟不會那么蠢,卿半雪心知肚明。
只是她不想去仔細揣測,寧愿用這個孩子來博一把,至少能換取那人的兩分愧疚。
但阮太微對喬玟的特別,還是讓她嫉妒得有些發(fā)狂。
卿半雪不喜歡阮太微,甚至夾雜了一絲厭惡的情緒在其中。
容陵越好,就襯托得阮太微越卑劣無恥。
她本是持著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去俯瞰阮太微的妃子。
喬玟更是卿半雪所不屑的。
她認為這個女人只空有一張艷麗的臉,卻不知道如何去使用它,委實有些呆傻。
她若是能有喬玟這樣貌美,容陵定不會忍心將她送入宮里。
卿半雪一瞬間有些不甘心,不由得張口說道:“帝君,妾身有一事相求?!?p> 阮太微的神情略微緩了緩,卿半雪剛失去了一個孩子,是應(yīng)該給她一個交代。
如今她主動提出,倒還算明事理。
阮太微淡淡道:“何事?”
卿半雪壓抑著心里的情緒,啞著嗓子說道:“妾身想請……”
“自作聰明?!?p> “自尋煩惱?!?p> 阮清和幾乎與溫止陌同時說出了這番話。
阮清和反應(yīng)過來,冷冷地瞥了溫止陌一眼。
溫止陌含笑不語,眼神溫和地望著阮清和。
殿外走來一位白衣神仙,那明晃晃的月白袍子,用金絲勾勒的腰帶在腰間圍了一圈。
這是東荒特有的衣著。
那白衣神仙常常跟在容陵身側(cè)。
容陵幼時在九重天念書,這神仙就侍奉在一側(cè),板著一張臉,看著比尋常仙童都要成熟一些。
后來容陵執(zhí)掌東荒,這神仙也隨了容姓,名喚執(zhí)。
阮太微見是東荒來人,不悅的神情漸漸隱去,開口問道:“東荒可有要事?”
這話中間就有質(zhì)問的意思。
東荒勢大,近日來隱隱有不尊九重天的姿態(tài)。
只是雙方礙于種種原因,并沒有撕破那最后一層的臉面。
喬玟瞥了容執(zhí)一眼,冷笑著說道:“東荒容陵神君過去與九重天的鳳兮帝姬有親事,出入頻繁也是無妨。如今鳳兮帝姬已為他人婦,東荒的人卻還來來往往,是何道理,又有何居心?”
阮太微沉重的心情方才松快了幾分。
他對喬玟的心思更重了一些。
喬玟作為側(cè)妃,所作所為并不能代表九重天的顏面。
她怎么說,怎么做,都于大局無礙。
東荒若要計較,那就是失了風(fēng)度。
容執(zhí)自然清楚這里面的深意,看向喬玟的目光立刻冷了許多。
他冷冷地說道:“在下位卑言輕,自然不敢發(fā)表什么高論。此番前來,是替神君送來一封書信。算作是東荒與九重天永世交好的一點心意。”
容執(zhí)說完話,就躬身雙手將信給奉上。
阮太微示意侍衛(wèi)把信接過,卻并不急著拆開來看,而是笑著說道:“使者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不如就稍作休息,明日再行離去?!?p> “這便不必了,謝過天帝美意。若非神君在臨行前,囑咐在下盡早歸去,莫要叨擾天帝。在下定會多盤旋幾日?!?p> 容執(zhí)再次謝過,長身而立,不卑不亢。
阮太微不禁冷笑,容陵防備得還真深,生怕他這個心腹被留在了九重天。
他心里不悅,卻無法發(fā)泄出來,只得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容陵神君有令,你就早些回去吧?!?p> 容執(zhí)淡淡一笑,行至宮門口的時候,步伐緩了緩,說道:“天帝不如早些打開看一看?!?p> 容執(zhí)早年跟在容陵身邊,與阮太微見過數(shù)面。
阮太微深知容執(zhí)的秉性,他對容陵忠心耿耿,哪怕一個字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如今的言行,顯然是受了容陵的吩咐。
阮太微淡淡地說道:“把信打開,念?!?p> 他緊緊盯著空無一人的宮門口,神色莫測。
侍衛(wèi)趕緊把信打開,剛要念出來,手就抖了抖,臉色變得青青紫紫。
侍衛(wèi)“撲通”一聲跪在阮太微的身側(cè),雙腿抖得像篩糠。
有腥臭的液體從兩腿之間流了出來,那侍衛(wèi)還渾然不覺,只顧著說道:“帝君饒命,帝君饒命。屬下不敢,屬下萬萬不敢啊?!?p> 卿半雪頭皮發(fā)麻,立刻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容執(zhí)來得太湊巧了,也太及時了。
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就要說出容陵名字的時候,來了。
卿半雪忍不住說道:“帝君,不如讓半雪替帝君來念?!?p> 她話還沒有說完,聲音就越來越小,開始后悔了起來。
她太心急了,只怕會弄巧成拙。
阮太微看也不看她,就從侍衛(wèi)手里拾起了那封信。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幾眼,手指就開始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