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羅家面館里的林四喜剛好吃完點的大排面,就聽到屋外傳來的動靜。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每隔短暫的時間就會響起,喜慶的音樂由遠(yuǎn)及近,讓這死氣沉沉的天色,不再那么單調(diào)。
用面館的劣質(zhì)餐巾紙擦擦嘴唇,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張十元的紙幣放在碗邊。林四喜站起身子,幾步就走到了推拉門外,看了一眼送親的隊伍。
“就是你了?!笨粗隈R背上的新郎,林四喜嘀咕道。
隨后從左側(cè)的挎包里,翻搗出一部有些磨損的按鍵機(jī),撥打了一個號碼。
當(dāng)迎親隊伍走到四喜面前時,電話打通了。
“其實不用打這個電話的,丸子叔,”電話里傳出了年輕的女性聲音,略帶低沉,不含感情。
林四喜神情稍顯停頓,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可以不用叫我叔的,畢竟,我也才大你三歲而已。”只是這番話卻換來了電話那頭傳來的一聲輕啐。
“事實而已?!彼南蚕胍瘩g一下,面前又傳來鞭炮的響聲。
“快點過來,我晚上還有個約?!眲偭粝逻@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四喜無奈搖搖頭,把手機(jī)放回包里。
背靠著脫漆的墻壁,默默等著這支不算太長的迎親隊伍從自己面前走過。
地上干凈如初!
林四喜跟上隊伍最后面的拖拉機(jī),看著車上的人將點燃的鞭炮扔到鐵皮油桶里后,笑著捂著耳朵,看著濃密的白煙從桶里飄出,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吃早了。
……
在一戶張燈結(jié)彩的大門口,等待新郎新娘的親戚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當(dāng)聽到有聲音傳來時,人們知道,隊伍到了。
小孩子早已經(jīng)等不及了,三兩步就跑了出去,沿著河邊向前跑著。
當(dāng)看到騎著大馬的新郎后都圍了上去,新郎此時在旁邊人的幫助下下了馬,抓了幾把糖塞到了孩子們的手上,聽著從孩子們口中傳出的不算完整的賀詞,咧開了嘴。
“新郎官,新娘子呢,我們要看新娘子!”
結(jié)結(jié)巴巴說完賀詞后,孩子們的嘴巴又利索了起來,都吵著要看美麗的新娘子。
“新娘子害羞了,要等到晚上才能出來,放心,等吃喜酒的時候新娘子就會出來,到時候可不要忙著吃好吃的,忘記看新娘子了呦?!毙吕晒俅蛉さ?。
見現(xiàn)在看不到新娘子,孩子們又嬉笑著跑開了,開始剝糖吃。
新郎也不再上馬,因為本來就沒幾步路了,看著家里也開始點燃炮仗,在喧囂中,歡喜壓過了一切。
天色開始暗淡下來。
在四喜的眼中,卻看到一團(tuán)幽綠的狐火,隨著太陽的落下,而越發(fā)幽暗。
拖拉機(jī)停在了門口前的空地上,而那個放鞭炮的胖大叔,一躍而下,落下的身形竟有幾分飄逸。
可惜落腳點有塊石子,大叔一腳踩了上去,身子就往前倒,眼看著就要和地面來一次友好接觸,下意識的就閉上了眼睛,來了一句“臥槽!”
可等了幾秒,栗牛也沒有覺得疼,倒是從胸口的感覺來看,是有人扶住了自己。
用手杵著,栗牛重新站了起來,就看到了一張滿臉短碎胡子,扎著個丸子頭的臉,“謝謝兄弟了,話說兄弟你的力氣真大啊,一只手就能托著我?!?p> 說完之后,栗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體格正常,臉也很普通,除了感覺眼神有些深邃外,沒有一點奇特的地方。
“之前怎么沒注意到這個人呢,哈,果然還是大侄子這位新郎官太帥氣了,都忽略了其他人?!贝笫迦绱讼氲?。
隨后大叔大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兄弟你是新娘子那邊的親戚,也是來吃喜酒的吧,今晚我們好好喝幾杯,我就喜歡交朋友?!?p> 林四喜沒有掙脫,在大叔熱情的帶領(lǐng)下,四喜一步一步走進(jìn)了新郎家的大門。
“四喜兄弟,我家侄子長的不賴吧,”栗牛指著在不遠(yuǎn)處幫忙的新郎官,不斷地與四喜說道:“大學(xué)生!知識分子,說的話那叫一個高端,老實說,我都聽不懂?!?p> 大叔與四喜圍坐在靠墻的那桌酒席,飯菜還沒準(zhǔn)備好,兩人就在一旁嘮嗑,不過大部分是大叔說,四喜聽。
“村里上過大學(xué)的是有那么幾個,可是那都是周邊省市的三流大學(xué),哪里能和我大侄子比,那可是首府的一流大學(xué),明德!”
四喜點頭:“我知道,首府排第二的學(xué)校,放眼全國,那也是前五的頂級大學(xué)了?!?p> “嘿嘿,我就知道,看兄弟你的樣貌打扮,就是個有才的,我看電視里那些扎辮子留胡子的,搞什么藝術(shù)的,也是文化人?!?p> 栗??淳埔呀?jīng)上了,就取了兩個杯子,給四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小抿一口后舒服地咂吧了一下嘴,接著說道:“我當(dāng)初就只知道排第一的叫清州,當(dāng)時也是丟了個人,不過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人們只知道最厲害的那個,兄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四喜也不動酒杯,打量著四周的景物,隨后對著大叔,豎起拇指回應(yīng)道:“老哥高見,我也是深有體會啊?!?p> “哈哈哈,老弟也是個妙人,哎,大侄子?!崩跖偤每吹叫吕晒俳?jīng)過,就把他叫了過來。
青山看到栗牛在叫自己,于是來到四喜這桌,“叔,有啥事么?對了,不知這位大哥怎么稱呼?!笨吹阶谧约菏迨迮缘乃南?,栗青山眼中有些疑惑,因為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小霞的親戚我都見過了,沒有這個人,他是誰?難道……?”
“小山啊,”栗??粗吕晒傩χ榻B說:“這位是我的好朋友,你叫四喜叔就好了,我倆認(rèn)識的那會,你還在省城工作呢,不知道也很正常?!?p> 栗青山想到了自家叔叔愛交友的性格,也是明白過來,心里想著果然如此。
倒是四喜沒有辦法,聽著同齡人栗青山叫著自己叔。
“四喜叔,今天我大婚,一定要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隨時說,我這就讓他們先上你們這桌。”
三人隨便聊了幾句,新郎官就走開又去幫忙了。
看著栗青山的背影,栗牛感嘆道:“這小子過的也不容易,我弟妹好幾年前出了意外,現(xiàn)在只能常年躺在床上,我弟也只能在家照顧她和那個撿來的小女孩,不能出遠(yuǎn)門打工,也是大侄子爭氣,上了好大學(xué),畢業(yè)后又找了個在大公司的職務(wù),聽說一進(jìn)去就是個小領(lǐng)導(dǎo)了。”
“撿的小女孩?”四喜疑惑地問道。
“對啊,”栗??拷南残÷曊f道:“當(dāng)年就是因為在山里救那個小女孩,弟妹才出的意外,當(dāng)時也就一歲多點吧,算算時間,到現(xiàn)在的02年,也有八歲了?!?p> “這么說是她么?”四喜看了一眼房子,聞著從里面散發(fā)出來的氣味,感受著那團(tuán)在落日余暉下泛著漣漪的,不停跳動的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