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鳳心里慌亂,幾乎是脫口而出道,“祖母就會偏幫三妹妹,誰都知道,只要她們姐妹兩個才是祖母的親孫女。我是姐姐,她方才說她才是巫主之妹的時候,可有半點顧及到我,她那個跋扈的性子,祖母沒有看到嗎?”
這一句話,把薛老太太氣著了,只是看了邱嬤嬤一眼,扶著心口說道,“去,把二太太給我叫來。”
薛鳳有些悔了,這一句話說出口,便知道自己更加惹禍了,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只是呆呆站在那里,一臉無措的樣子。
屋子里靜的入水一般。
吳氏被叫來的時候,還有些發(fā)懵,她來的很快,一進屋,就看見邱嬤嬤正在給薛老太太順氣。
屋子里站著的都是一群女孩兒。
吳氏的視線落在了自家女兒身上。
薛鳳站在那里,有些倔強,有些不服,還有些懊悔,還有些手足無措。
吳氏一看,就知道是女兒惹了事,只怕是和薛翎鬧了沖突。
人心都是偏的,薛老太太對幾個孫女兒都是不錯的,不過更偏向于大房的薛翎,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吳氏一向是護短,對一雙兒女護得緊,心里有些不悅,到底還是上前說道,“婆婆,不知叫兒媳過來所為何事?莫不是鳳凰惹了事,她女孩子家,年紀小,不知事,婆婆不要和晚輩一樣見怪。”
吳氏不說還好,這樣一說,薛老太太暗暗的皺了眉頭,“你可知道鳳丫頭方才說了什么?”
吳氏勉強笑道,“并不知曉?!?p> 薛老太太冷哼一聲,“鳳凰,我再說一遍。按著族中的祖制,你哥哥若是想要成為家主,必須過繼到你大伯的名下,阿翎才是他的妹妹,這是薛家的祖制,若是阿源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就不用想家主之位了?!?p> 這一句話,看似是說給薛鳳聽的,實則是對吳氏的敲打。
吳氏聽完,只覺得腦袋一蒙,有一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
薛老太太繼續(xù)說道,“鳳丫頭眼看著快要及笄,你做母親的該教還是要教,身為晚輩,言語中冒犯已逝長輩,是為不敬,口無遮攔,是為失德,今日你不教她,來日里,才是害了她,你現(xiàn)在帶她回房,女戒給我抄寫兩百遍,明日之前,抄完了,先去給阿翎賠禮道歉,然后再來見我。”
“兩,兩百遍?”薛鳳還待再說。
吳氏連忙拉住了薛鳳,急急的說道,“婆婆息怒,我這就帶她下去管教。”
不由分說,把薛鳳強行拉了下去。
薛翎撇了一眼薛鳳不甘心的樣子,輕輕的搖了搖頭。
涉及到嗣子之位,就算是吳氏護著,只怕連二叔也要好好地敲打一下薛鳳了。
禍從口出四個字亙古不變。
薛老太太看向了薛翎。
“你長姐說的那些話,不要放在心上?!?p> 薛翎垂著眼,“是?!?p> 薛蓮也連忙說道,“長姐一向這樣,妹妹不要介意。”
薛老太太對薛蓮說道,“阿蓮,你先回去,我有話和你妹妹說?!?p> 薛蓮恭恭敬敬的退下。
薛老太太揮手打發(fā)了所有的丫頭。
屋子里只剩下祖孫二人。
“丫頭,今日之事?!毖咸従彽拈_口
薛翎心里一緊。
今日之事,祖母指的是祠堂里事情?
時隔兩世,或許是因為前一世對祖母的那種復(fù)雜之情,也或許是因為這一生,祖母對母親對自己的幾次相護。
薛蓮的內(nèi)心深處,對于祖母的那一些怨氣終究終是消散了不少。
“祖母有話直說就是?!毖︳嵴f道。
“阿翎,這幾日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話,今日想說說,這一次的大火,是我顧慮不周,”薛老太太把薛翎攬進了懷里,“我想護著你們娘三個,還是有心無力,”
這聲音低弱無比,“阿翎,你以德報怨,實在是叫我汗顏?!?p> 薛翎干笑兩聲,以德報怨?
她真的沒有。
她只是迫于形勢,必須隱忍而已,薛翎斟酌著,如何糾正祖母這個錯誤的想法。
薛翎輕生說道,“祖母,我也有怨恨心的?!?p> 薛老太太說道,“應(yīng)該的,這一次,的確是她們愧對于你,不管你怎么做,祖母都支持你,只是你爹爹過世,薛家如同風(fēng)中落葉一般,稍有不慎就會一蹶不振。你今日做的很好。”
薛翎嘆了一口氣,“祖母?!?p> 薛老太太停頓了片刻,
這才繼續(xù)說道,“你外家曾經(jīng)提出過讓你來繼承薛家的巫醫(yī)之術(shù),”
薛翎沒有說話。
薛老太太的雙眸沉重,“不過我薛家從無女子擔(dān)任巫主,故而這事談過一次,就被略了過去?!?p> 薛翎自然是知曉此事的,這也是當初她以未嫁女之身,能擔(dān)任巫主的緣由。
四大家族,薛家同意,排行第二的蔣家同意,排行第四的邱家最后也同意了,又有江陵王力推,所以她能擔(dān)任巫主。
不過因為年紀尚幼,便由薛家和蔣家共同監(jiān)護。
薛翎想起往事,心里已經(jīng)平靜無波。
是的,今生,她要坐上這個位置,還是需要這些家族的支持。
不過她卻不會再如從前一般,被人拿捏。
計謀,手段,她有的是法子讓族人求著她擔(dān)任家主,而不是像前世那樣,如同一顆棋子一樣被推出去。
薛翎順著祖母的話來說,“薛家有子,不必孫女出頭?!?p> 薛老太太搖了搖頭,“話不是這樣說的,你爹爹在世之時,也時常和我感嘆,說你若是一個男兒身,該有多好,你兩位堂兄,若是有一位品德資質(zhì)稍稍出眾的,你爹爹也不至于遲遲做不了決定。”
薛翎咬了咬牙,男女有別,這是世人慣有的認知。
母親曾經(jīng)說過,女子想要得到成功,必須付出數(shù)倍的努力和艱辛,最后的結(jié)果,可能還遠遠及不上男子稍稍努力得來的多。
這是世道對男子的優(yōu)勢。
也是世道對于女子的不公。
可她偏偏不愿認命。
性別,出身,都是不能選擇的。
可是眼前的路該怎么走,她卻是可以選擇的。
薛翎只是平靜無波的聽著,并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