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給你吃梨

　　一場鬧劇的結(jié)果是，本來以為會失眠的夏舒錦，回去就倒在床上，放空自己，不知不覺睡著了且睡的極早。

　　叫了酒店人員的顧呈森，大晚上的連著把剛睡著的江導折騰起來，終于進自己房間了。

　　顧呈森的第一場戲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場，但他來得早，走點，找感覺。江導特地給他這個孤家寡人配了倆助理照顧他，看上去屬實沒那么可憐了。

　　夏舒錦作為江導學徒，小場務什么的都讓她做了，一大早上也有的忙。

　　兩個人打了個照面，各忙各的去的。

　　莊之眉的相一早就搬上，蘭莊的布景，設置，機子都準備完備。

　　B組副導演在拍沈夫人和林阿焦的戲份，江導和沈四爺過來了。

　　江導先是看了眼顧呈森的扮相，然后點了點頭。

　　跟兩個人簡單說了下戲，轉(zhuǎn)頭就見背景板夏舒錦。

　　“你要看？”

　　“嗯?！毕氖驽\很堅定。

　　江導表情有些微妙，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坐下了。

　　顧呈森看著她，輕抿了下唇，桃花眼顫了下，倒也是欲言又止，低頭翻了翻劇本。

　　又過了一陣。

　　“夏舒錦?！鳖櫝噬^也沒抬。

　　被點名的夏舒錦一愣。

　　“你先出去。”

　　“？？？？？？昂？？？”

　　江導和張國英齊齊微妙的看了眼開口的顧呈森

　?。?？

　?。?？？？

　　“去吧。”

　　他抬頭，合上劇本，看著她笑了。

　　“聽話?！彼曇舴啪彛矒岬牟粍勇暽?。

　　江導：？？？？？？

　　張國英：？

　　然后只見，夏舒錦頭也不回丟了魂一樣的走了。

　　顧呈森勾唇一笑，放下劇本，極其輕松的看著江離，“拍吧江導?！?p>　　“哦……那各部門準備！……”

　　鏡頭給進，毀了嗓子的莊之眉正在走步子，捏著嗓子無聲場戲。

　　這是一出默片，全靠莊之眉的神情表達。

　　顧呈森的表情變了，他是一代名憐，他是莊之眉。

　　莊之眉的世界有一方凈土，他心中知曉那一方凈土沒有了，卻又不想去承認，他走的每一個步子，每一個唱角的表情，眼神，都在追尋著他的凈土，如若它還在，如若戲班子還在，一直唱一直唱，他便一直唱，他正在唱，無論物是人非，不曉世間，他獨活。

　　這是一種可怕的偏執(zhí)，是瘋活前求的神志清醒。莊之眉這個人，前三分之一的人生，懦弱，不堪，唯獨唱戲唱成一代名憐。自幼受盡屈辱，卑微，低賤，本就是暗無天日的一顆臭蟲，悲催童年，意外進了戲班，當了學徒，被夸贊他開嗓好，女角唱得好，于是便發(fā)了瘋的唱，一直唱，一直唱，沒日沒夜的唱，他把唱戲當成他活著的意義。

　　顧呈森認為莊之眉這個人，他其實一開始就不正常。

　　江導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鏡頭里的顧呈森，大氣都不敢喘。

　　片場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顧呈森的長相一點也不娘，偏生他的神韻一變，莊之眉躍然紙上！

　　一直唱默片的莊之眉找準了機子，抬眸。

　　江導直直打了個冷顫！

　　“沈四爺進！”

　　鏡頭拉遠，給向沈四爺。

　　沈四爺一早便來了，右手擰著左手的大扳指，抬頭對著陽光照了照，而后目光落在莊之眉身上，他唇角帶笑，卻絕不是贊賞和喜愛的笑，又不竟是諷刺，他跟著莊之眉的默戲搖頭，狀似十分愜意。

　　江導屏住呼吸。

　　沈四爺這個度也不好找啊！

　　沈四爺拍手，莊之眉動作一頓，緩緩站直。

　　莊之眉背對著沈四爺，沒動。

　　“怎么？眉姐兒不愿見我不成？”

　　沈四爺從頭到尾，一直稱莊之眉眉姐兒，沒有改過稱呼。

　　顧呈森這邊的機子給進，他眼皮一掀，那雙癡迷唱戲的眼中此刻亮了起來，是一種無聲的激動，莊之眉的嘴角肌肉抽了抽，鏡頭捕捉到他那抹極淡的滿懷深意的笑，江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莊之眉的表情稍縱即逝，幾秒的功夫，他轉(zhuǎn)身。

　　“四爺?！?p>　　沈四爺挑眉，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好半晌。

　　莊之眉所謂的名憐清高，在沈四爺眼中不過是一場鬧劇，他閑來無事便陪他玩玩，可莊之眉卻不是這般想的。

　　沈四爺笑了，邁步上前，莊之眉心中一跳，向后退了幾步，直到沈四爺伸手，隔著他的戲袍，死死拽住莊之眉的手腕。

　　鏡頭切近。

　　沈四爺握的用力，逼的莊之眉直直打了個冷顫。

　　莊之眉一直是懼怕沈四爺?shù)?，這一段劇本沒寫，是顧呈森二次創(chuàng)作。

　　沈四爺笑了，拉著莊之眉往前一拽，握著他手的力道卻是松了些，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笑瞇瞇的問。

　　“躲什么？”

　　“我…沒有?！?p>　　“呵呵。”沈四爺笑的意味深長，捏著他的下巴摩挲，他眼睛深不見底，莊之眉只是覺得他沒在看他。

　　他微微皺眉，剛想開口，正巧沈四爺動了，他回神，眼睛就這么撞進莊之眉的瞳孔里。

　　莊之眉瞳孔收縮，忍不住渾身打顫，只見沈四爺抬手，緊緊抓住他的衣領(lǐng)，拖著他往石桌上走去。

　　莊之眉被勒的透不過氣，臉色紅得發(fā)紫，雙腿不斷向前蹬。

　　終于被拖到了石桌旁，還不等他大口呼吸，沈四爺撈起他的身子往石桌上一摔，打的莊之眉哭的嘶喊，他伸手一番，莊之眉便背朝著他，趴在石桌上。

　　莊之眉還在哭，然后是布料撕碎的聲音。

　　………

　　夏舒錦沒進去，這場戲拍的格外漫長，里面的人也沒出來。

　　她從最開始的忐忑不安，到現(xiàn)在的沉靜，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夏舒錦低頭看著手里的梨，好看的眼睛輕眨。

　　里面熙熙攘攘人群散了，有人相繼而出。

　　成群結(jié)伴。

　　“天啊…兩個老師演的太好了。”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p>　　“顧老師真的很厲害，他太厲害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太好了演的太好了，我還以為我們導演找他是念舊情或者別的什么原因呢…還想他明明退圈了，又這么長時間不演戲……天啊……顧老師太厲害了，真不愧是影帝！我現(xiàn)在瘋狂想甩自己兩巴掌，我之前怎么……”

　　“我也是啊……而且之前顧老師丑聞一出…還有……”

　　“快別說了！”

　　“唉，也是，本來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戲演得好就行了，他戲太好了！”

　　夏舒錦眸光一顫。

　　原來是這樣啊……

　　“哎？夏老師？可以進去了啊，拍完了?！?p>　　“嗯…”

　　原來是這樣………

　　江導選這樣一場戲，是為了讓顧呈森服眾。

　　夏舒錦眼眶一熱，好想哭。

　　他是最棒的，他一直都超棒的！

　　他那么好，顧呈森那么那么好，他本可以更好，是他們硬生生把他逼走了。

　　那么那么溫柔的人，那么溫柔的哥哥，為什么要傷害他……

　　夏舒錦把頭埋下，地面被幾大滴眼淚相繼打濕。

　　顧呈森剛出來就見夏舒錦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埋著頭，他一愣，想了想，走上前。

　　“怎么在這里？”

　　夏舒錦聞聲一頓，連忙換了個坐姿，背對著他，伸手胡亂擦了擦眼淚。

　　男人微怔，目光看向打濕的地面，和抽搭搭的夏舒錦，他輕抿了下唇，好看的眼睛眨了眨。

　　“午休了，發(fā)盒飯了，我叫人給你留一個，你等下找我助理拿?！?p>　　夏舒錦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我先走了。”

　　“顧老師?！毕氖驽\的小顫音

　　剛要轉(zhuǎn)身的顧呈森一頓，沒動。

　　只見軟綿綿的夏舒錦，依舊頭也不回，悄悄遞來一個梨。

　　顧呈森挑眉。

　　“給你吃梨?！?p>　　好看的桃花眼眨了眨，顧呈森看著那顆梨，笑了。

　　滿眼星辰。

　　他伸手拿過，向上拋了拋，咬了一口，聲音格外清脆。

　　然后，她聽顧呈森說。

　　“謝謝啦，夏舒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