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名的關(guān)心
醉心于復(fù)心，但作為教師、身在學(xué)校，除了教學(xué)、輔導(dǎo)學(xué)生以外，瑣碎的事務(wù)也不少，還受到的干擾！
一早，羅秀將前一天晚上所做的法律基礎(chǔ)題對照答案批改出來，再翻開教材，對照著相應(yīng)的內(nèi)容和法規(guī)一一厘清后才走出房門。趁著周末，她將換下來的衣物，拿到宿舍前的洗手臺上去洗。
打開水龍頭，水嘩嘩流進桶里，羅秀一邊翻動著漸漸濕透的衣物，一邊回想著早上復(fù)習(xí)的內(nèi)容。
“羅老師，洗衣服??！”
熱心、渾厚略帶沙啞的女人聲音在身后響起，羅秀回頭一看，一個五十開外的矮胖的婦女站在身后，羅秀認識她，是同年級數(shù)學(xué)老師黃麗梅的媽媽。黃麗梅一年前生了孩子，她的媽媽來學(xué)校幫著帶孩子，羅秀跟著大家叫“黃阿姨”。有時候也打打招呼！
“是??！”羅秀回頭笑笑，見黃阿姨將一大號紅色塑料桶里花花綠綠的小孩兒衣服倒進隨手帶的大塑料腳盆里，問道：“黃阿姨也洗衣服？”
“是啊，家里地方小，擠不下，小孩太費衣服了，一天不洗就堆下了?！秉S阿姨邊說邊打開旁邊一個水龍頭，將塑料大腳盆拉到水龍頭下接水。
接水的功夫，黃阿姨看了看羅秀，說，“羅老師來學(xué)校有兩年了吧？”
羅秀微微一笑，“三年了?！?p> “羅老師今年多大了？應(yīng)該有25了吧？”
羅秀一愣，本不想回答，但想了想還是說，“有了！”
“有男朋友了嗎？”
轉(zhuǎn)頭見黃阿姨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她，羅秀的臉微微紅了，她不想回答這類隱私問題，她一貫秉承的原則：對別人的隱私事不感興趣，也不喜歡別人對她的隱私事務(wù)刨根問底，尤其現(xiàn)在黃阿姨兩眼放光的一臉八卦樣，于是裝沒聽見，埋頭搓洗著衣服。
黃阿姨沒有覺得尷尬，沒有等到回答，只是呵呵一笑，說：“羅老師這么優(yōu)秀，肯定有很多人追的，男朋友肯定也優(yōu)秀吧？”
羅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反問：關(guān)你什么事兒，但想到對方是比自己年長的長輩，又是同事的媽媽，還是打著關(guān)心她的幌子，想了想還是忍了，只是臉上僵住的笑容都已經(jīng)掛不住了，她只是沒答話，明眼人一看就是很不高興了。
黃阿姨沒有看或者根本就不在乎，羅秀的臉色已經(jīng)沉下來了，還在自顧自地說，“我有個遠房侄子在鎮(zhèn)上的工廠上班，小伙子也很不錯的，還沒有女朋友，羅老師要是沒有男朋友，哪天我介紹給你們認識??！”
羅秀哭笑不得，心想：他沒有女朋友就一定要我呀，我沒有男朋友就一定要找他嗎？這是什么邏輯呀？菜市場買賣牲口？心里想著，面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淺淺的笑著，好像在聽好像也沒在聽，只是手上戳洗衣服的動作力度更大了。
“我侄子呀……”黃阿姨邊搓洗著洗衣服，“人也很不錯的，磚廠上班已經(jīng)是班長了，好多人跟他介紹姑娘他就看不上，他就要找一個有文化、知書識理的，就像羅老師這樣的……”
黃阿姨絮絮叨叨，羅秀只覺得千萬只蒼蠅在頭頂、耳邊亂飛，頭都大了，她想掉頭就走又覺得不禮貌，可繼續(xù)聽下去，她不知道能不能抑制住心里縷縷上冒的火氣，和胃里陣陣翻騰的惡心，什么時候一個忍不住就對著黃阿姨一頓惡言相向、反唇相譏。
此時，屋里突然響起了小圓步舞曲，那是羅秀設(shè)置的電話鈴聲，三步并作兩步跑進了宿舍，羅秀打開電話是妹妹羅莉。
她還沒有問話，電話里，妹妹質(zhì)問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姐，你怎么不回來呀？”
羅秀心里的火漸漸壓下去，此時冷冷回答道：“回來干嘛，反正媽看我也不順眼！不回來倒落得她眼前干凈，大家的耳朵也清靜！”
“媽就那個脾氣，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你不回來，她還是想你的……”
“想罵我吧？”
電話那頭妹妹沉沉的呼了一口氣，“干嘛呢？她不就是讓你相親嗎？有那么大仇恨嗎？她也是為你好！”
“好不好我心里清楚，你們就不用費心了！”羅秀重重呼口氣，“如果沒別的事兒，我就掛了，我還在洗衣服呢！”羅秀說著就要關(guān)電話。
“姐，姐，我話沒說完呢！”電話那邊妹妹急切的呼喚道。
“還有什么事兒??？快說吧！”
“嗯——”妹妹沉吟著，似乎在猶豫。
“到底什么事？不說我掛了！”羅秀吼道。
“上次你見過的那個男的，就是梨花鎮(zhèn)政府上班的那個，你覺得怎么樣？”妹妹似乎下了最后決心，快速地不容羅秀反駁地說道。
羅秀心里一冷，語氣頓時冰點，“什么怎么樣？”
“人家對你還是有意的，就是不知道你……”電話那頭，妹妹的語氣小心翼翼沒有說下去，但要表達的意思卻很明確——在等羅秀的回應(yīng)。
“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我現(xiàn)在只想著考試，沒想其他的，他……一切等我考完試再說吧！”羅秀想也沒想直接回答道。
“你都多大了還要考試啊，考試也不影響談戀愛結(jié)婚啊，結(jié)了婚也可以考啊！”妹妹應(yīng)該早就想好了說辭，羅秀剛說完，立即連珠炮似地問道。
羅秀氣不打一處來，吼道：“你倒是結(jié)婚了，你還有考試嗎？你怕是連看書的心腸都沒有吧！”
妹妹的語氣頓時矮了下去，“我又不考試?。∥覜]有你那么大的目標，追求和夢想，我就這樣了，做一個小學(xué)老師，有一個自己的小家，日子就這樣過吧！你折騰來折騰去，日子不就那么過嗎，我只是一個女人，只要男人有本事就好了，我沒想那么多！”妹妹的話氣先是低的軟的，說著說著就高昂起來，到最后倒成了理真氣壯、理所當(dāng)然了！
羅秀恨鐵不成鋼，氣道：“又是那一套理論，以后有你哭的時候！”說著就要掛電話，最后聽見妹妹的聲音，“以后是以后的事，過好現(xiàn)在再說吧！”
電話“砰”地摔在床上，羅秀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心想：今天是怎么啦？流年不利，還是專招小人了？我單身怎么啦？招誰惹誰了，怎么一個個的……
心里火大卻不知道該罵誰，只得坐在那兒呼呼喘氣，氣喘勻了，情緒也平靜了，她才走出門來。
洗手臺前，黃阿姨已經(jīng)走了，羅秀上前繼續(xù)洗著衣服，她也想好了，如果再有人問她，她就說她有男朋友了，在梨花鎮(zhèn)鎮(zhèn)政府上班，若是家里人問她，她就說在學(xué)校已經(jīng)談了，省得一個個的好奇探究，像審犯人一樣審問她。
備課、上課，學(xué)習(xí)、做題，檢查、復(fù)習(xí)，羅秀將每天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下胡思亂想的時間，也不準備給那些八卦打聽她感情私生活的人留空間——上課才來，下課就走，除非必要，她不出宿舍門，有人笑她像一只蝸牛，躲在自己小小的殼里，追逐著她雖不明亮但是激勵著她的遠大夢想，她想：如果他人一定要這樣認為，她就認了吧！
那是她的希望！
下午，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太陽已經(jīng)西斜，羅秀抱著一摞試卷下樓準備回宿舍，試卷上面是她的教案和教學(xué)日志。
一學(xué)期又過去了一半，這些試卷展示了學(xué)生們這半學(xué)期來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檢驗著羅秀這半學(xué)期來的教學(xué)質(zhì)量和成果。
剛走出教學(xué)樓，只見黃麗梅從對面辦公樓的樓梯上下來，笑著說：“羅老師，下課了？”
“啊”羅秀一笑，“黃老師也才下課？”
黃麗梅呵呵一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兩人說著話，邊走出教學(xué)樓，往教師宿舍區(qū)走去。
拐進老師宿舍區(qū)的小道，人也少了，黃麗梅說，“羅老師，要不忙，晚上去我家吃飯吧？”
“啊”羅秀一愣，見黃麗梅還在笑著看著她，頓了幾秒才想起對方在等著她的回答，于是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隨便吃點就行了，不打擾你們一家人！”
“沒事的，我家里都是我媽媽做飯，就多雙筷子而已，你一個人回云還得自己做，多麻煩！”黃麗梅熱情甚至帶著殷勤的語調(diào)說道。
面對黃麗梅熱切的眼神，羅秀不經(jīng)一陣心神恍惚，心道：我和她關(guān)系有那么近了嗎？這話她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卻沒說，只是笑笑，說：“真的不用了，你看我這還一大摞卷子了，還得盡快把它改出來，看看這些孩子這半期到底學(xué)了些什么！”見黃麗梅眼里明顯黯淡下來的眼神，又補充道：“學(xué)校也要看看我這半年是不是偷懶了，還要不要我繼續(xù)做老師啊！”說完自嘲地呵呵一笑。
見羅秀堅決拒絕，黃麗梅只能訕訕笑笑，說：“好吧，那你忙，不打擾你了！”說完走進小花園往她住的那棟樓走去。學(xué)校的老師宿舍區(qū)，有兩幢三層樓房，是單元套間，主要是成家的教職工準備的。
羅秀單身，住后面的平房，單身宿舍。
羅秀輕輕一笑搖搖頭，抱著卷子往宿舍走去。
雞蛋炒飯加白菜湯是晚飯的標配，羅秀吃著飯，一邊想著白天上課的事情和第二天要做的事情，想到什么就放下筷子，拿起鋼筆在一旁攤開的記事本上一項一項寫著。
窗外夜色漸漸暗下來，四周也隨之安靜，該做的事情、準備的事情也記下來了，她吃完飯，想著快速收拾好，繼續(xù)法律課程的學(xué)習(xí)。
這時，緊閉的房門上響起“咚咚”的敲門聲，羅秀以為是敲隔壁的門也沒在意。可敲門聲一再響起，羅秀抬頭確定是在敲她的房門時，她才站起來，警惕性地問道：“誰??？”
“是我啊，羅老師！黃麗梅的媽媽！”門外響起一個略帶蒼老又含著殷勤的聲音。羅秀拉開門時，黃阿姨一張興奮略帶油光的臉頓時出現(xiàn)在眼前，一臉諂媚的笑。
“哦，是黃阿姨?。 绷_秀的聲音聽不出悲喜，滿是疑問地看向黃阿姨，“有事??？”
“見你的屋里還亮著燈，我……”小心地看了羅秀一眼，猶豫著沒有說下去。
“有什么事？”羅秀打斷道，“進來說吧！”
黃阿姨似乎才回過神來，見羅秀態(tài)度不是很熱情，忙說：“是這樣的，我老家的侄兒來了，給我們送來了桃，你也嘗嘗！”說著，往門外一招手，說：“過來啊，把桃給羅老師提進去！”
羅秀心里“啊”地一聲還未出口，就見門外柱子后面的陰影里轉(zhuǎn)出來一個穿黑色T恤衫的男人，個子比羅秀矮一頭，因為背著燈光，羅秀看不清楚面容，只看見一雙短粗如蒲扇般的手提著一袋看不清是什么樣的桃子進屋來。
黃阿姨笑吟吟地看了男了一眼，再看向羅秀，說:“這就是我老家侄子，在縣里的磚廠上班，很能干的，已經(jīng)升為班長了，這就是羅老師……”黃阿姨指著羅秀對男子說道。
看看笑容可掬甚至熱情過頭的黃阿姨，再看看黑色衣衫的男人，再聯(lián)想到下午黃麗梅叫她去家里吃晚飯，羅秀心里“騰”地火起，說：“不用了，你們拿走吧，多謝了！”為了表示態(tài)度的堅決性，又補充道：“我腸胃不好，不吃桃！”
“不怕的，這是他們自己家的樹結(jié)的，沒有打農(nóng)藥……”黃阿姨還在熱情說道。
“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確實不吃桃！”羅秀壓著火氣，瞪大了眼睛盯著黃阿姨，說：“你們拿回去吧！”邊說邊往門走，意思很明確，示意黃阿姨可以走了。
“哎啊，就是一點桃又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嗯……”此時才看出羅秀不高興了，黃阿姨臉色有點僵，但想到此行的目的還沒實現(xiàn)，頓了一下，忙笑道：“我侄子很優(yōu)秀的，他一直想認識一位老師，你們也認識一下……”
話已露骨，羅秀再也忍不住了，打斷黃阿姨，說：“天晚了，我還要備課，你們……自便吧！”說著，站到門邊一手扶門，示意他們出去。
態(tài)度如此明確，黃阿姨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訕訕道：“這……羅老師，你不用這樣吧，我也是想著，你們……”黃阿姨很不情愿往外走。
黑色T恤男人應(yīng)該也看出來羅秀的態(tài)度了，跟著黃阿姨走出門來，羅秀忍著怒氣別過頭，看見那袋桃子還放在桌上，一把抓起袋子兩步追出門，將沉甸甸的袋子塞到黃阿姨懷里，氣道：“你們的東西，拿走！”
黃阿姨下意識地接住袋子，正要說什么，羅秀已經(jīng)快速進屋，砰地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