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山學堂有了陳妍的加入后開始變換風氣,從老師到學生,都有了新的面貌。
學生到還好說,畢竟修行靠的是個人態(tài)度,如果個人態(tài)度沒放端正,那么修行再多也只是徒勞,這一點榮山學堂的學生們做得很好,大伙的修煉與學習的積極性都很高。
那老師方面就不同了,尤其是梁雨飛,因為有了教師考核,他便從悠然自在變成了籠中之鳥。
也是因為他的慵懶作風,才讓事情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由于是新學期,校園社會也迎來了新的動蕩,新生與老生的矛盾不斷,尤其體現(xiàn)在插班生這個層次。
從督苑加入的新生還未擁有少年人的火氣,盡管也喜歡打斗,卻不會因此頭破血流。
至于插班生,因為在原本的學堂呆的太久,來到新學堂難免不適應,便與本校的學生發(fā)生了口角之爭,最后演變成一場賭斗。
這其中以四年三班的季寧寧尤為突出。
釉明來的季寧寧,看不起的不僅僅只是三班的各位,而是整個榮山學堂的學生,包括剛從督苑剛剛加入的眾人。
她的傲然,引起了榮山學堂學生們的公憤,包括一向不愿參與校園社會紛爭的詭牌系的學生。
詭牌修派是八門中最為佛系的修派,這群人修煉久了,就會變成一個只專注詭牌修煉的世外之人。
其實原本這些人與季寧寧也沒有仇恨,哪怕季寧寧看不起他們,他們也毫不在意,只是有傳言,說季寧寧公然揚聲,說了一些歧視詭牌師的話語。
這些語言,可謂是極惡無比,甚至連帶人身攻擊,難聽至極,正常人聽了根本無法容忍。
對此,詭牌系的諸位上門找季寧寧要了個說法,最后季寧寧毫不在意的點頭,并用一種如同看待畜生一般的神情望了他們一眼,仿佛他們詭牌師連當人都不配。
這一下可是激怒這些詭牌師,紛紛揚言要與季寧寧一決高下,最后雙方約定好派代表進行約斗。
被詭牌師推出的這名代表,是巴布德領(lǐng)導班級下的學生,姓日名曰。
日曰是詭牌系中有名的小靈通,校園大小事件在他這都無所遁形,只因為他有一張暫無評級的特殊詭牌:天眼。
天眼屬于九奇系詭牌,因為優(yōu)劣各半,所以詭牌界的修者一直未能給予它準確的詭牌評級。
擁有這張詭牌的詭牌師能夠通明,洞曉天下各種事件,但會因為修為的不同而具有一定范圍。
日曰擁有此牌,可謂是對校園內(nèi)的一切了如指掌,比如誰誰與誰誰有什么私下交易,又或者誰誰在校園角落摔了一跤而沒被人看見,在日曰這都是一清二楚。
說明白點,他就像是一個校園監(jiān)視器,能夠時刻監(jiān)視著校園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狀況。
這在校園社會內(nèi)非常吃香,因為一些人會嘗試用好處來賄賂日曰,想要從他這獲得相應的信息,以便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前面說了,詭牌師都不愿參與除詭牌以外的紛爭,日曰也不例外,所以那些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卻從未告訴過別人,哪怕是威逼利誘。
當然了,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他還是會作為談資與人說起,而這些事,基本也都是經(jīng)過本人同意后才被說起。
作為一個打探消息的角色,日曰其實從未在人前表露過自己的戰(zhàn)斗能力,仿佛除了消息靈通,便再沒有其他的優(yōu)點。
而正因為如此,所以日曰才納悶為何詭牌系的同學們都推舉他作為代表去和季寧寧約斗,難道讓鄞悠那個被稱作天云城最年輕詭牌大師的家伙去不是更好?
他哪里明白,正因為他一直被認作詭牌系中最弱的詭牌師,所以才被推舉去與季寧寧一決高下,目的就是要告訴季寧寧,他們之中最弱的人都能打敗她。
這確實有些賭氣的成分,但不得不說,這次這些小家伙卻是賭對了,因為這讓他們認識到了一個強大詭牌師,并非真的需要強大的戰(zhàn)斗型詭牌。
日曰應該慶幸有這么一次機會,若非如此,他永遠也不會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強悍。
這次事件或許會影響許多人,但參與其中的某個家伙,卻依舊未曾被人提起。
經(jīng)過談論,兩邊的約斗時間最終確認在開學第二周的周末,約定地點就在金云集的戲臺上。
金云集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集市,它不僅僅只是買賣商品那么簡單,它偶爾還會舉行一些娛樂性的活動,而戲曲便是其中之一。
這里的戲曲并非某個單一的戲種,而是秘方大陸所有戲種參合而產(chǎn)生的全新戲種:江湖行。
江湖行是該戲種的一個曲牌名,而秘方大陸上的人們還給它起了個更加貼實的名字,百家戲。
百家戲,戲百家,在這個戲曲中,每一場都是平凡人生的傳奇故事,包括有名的,無名的。
也正因為它接近生活的模樣,才讓許多看客從中找到共鳴,幾乎人人喜愛。
經(jīng)歷過風吹雨打的戲臺,殘留著歲月留下的痕跡,那伴隨著多少人長大的臺角邊,已經(jīng)斑斑滿是年邁的月輪。
這些皺紋呈環(huán)狀布開,蔓延至高臺的各個角落,仿佛稍有觸動便會崩壞。
可它依舊挺拔,因為承載了太多的愿望以及思念,如果崩塌,那么很多人的過往也會隨之消散。
梁雨飛平時沒事時,也會帶著伍糖來金云集這戲臺外聽上幾曲,看著別人的故事,思量自己的人生。
他非常享受這樣的感覺,因為他能在不同的人生軌跡中找尋那一絲共同的源頭。
在梁雨飛看來,這里的一件件,一樁樁,都是人生的成長故事。
年輕確實是資本,因為他們不懂成長為何物,所以能夠擁有許多機會重頭再來。
而一旦踏入成長,人生便正式啟動,此刻往后的所有事情便再也無法重來,哪怕走錯,他們也只能另辟蹊徑,或者硬著頭皮一直往前。
梁雨飛聽著戲曲,抬頭仰望天空,默默嘆息,他多想時光倒流,可誰又知歲月一去不復返,哪怕回去,改變的也不是時間,而是空間。
伍糖還在一旁隨著看客興奮的鼓掌,在她這個年紀,哪懂得戲中內(nèi)涵,只是因為其他看客鼓掌了,所以才隨波逐流的鼓起了掌。
梁雨飛收回目光,再看向一旁鼓掌的伍糖,嘴角只有苦澀。
回想從前,自己亦如她這般歲數(shù)的時候,也曾隨著人群拍手叫好,卻不知為何要拍手叫好,而此時明白時,一些事情卻早已發(fā)生。
這就是成長啊,當一條路走到半途發(fā)現(xiàn)有偏移時,卻無法回頭重新再來,便只能在臥薪嘗膽的在此之中試圖開辟一條新的路。
延著一條早已鋪好的道路順帆順水的到達終點,這叫生長,而在半途開辟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這叫成長。
“這些孩子的人生究竟是生長,還是成長?”梁雨飛耳邊已經(jīng)聽不到戲曲的聲音,更沒了看客鼓掌的聲音,“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時間終于到了約定好的一刻,那斑駁的戲臺上早已不見了戲曲演員,留下的只有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
這二人各立戲臺兩端,打斗還未開始便已經(jīng)可以嗅到一股丹藥燃燒的氣味。
這劇烈的摩擦,引來了路人的目光,也讓無數(shù)看客久久不肯離去。
場中早已聚集了榮山學堂的學生,關(guān)于日曰與季寧寧的這場約斗,早就已經(jīng)在學堂傳開,大伙都是抱著看季寧寧出糗的心態(tài)而來。
巴布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梁雨飛與伍糖身邊,在他身后,還跟著鄞悠與晁悅鑫等人。
“你怎么也來了?”巴布德雖然是好奇的詢問,但表情卻絲毫沒有吃驚。
“他們怎么也來了?”梁雨飛沒有回答,只將目光投向了鄞悠等人。
“季寧寧是我們班的?!标藧傱魏唵握f了一句。
梁雨飛點頭,轉(zhuǎn)頭看向鄞悠:“你呢?”
“好奇來看看?!臂从频溃缓蠼o旁邊的喻星寅使了個眼色。
喻星寅也知曉了什么,很主動的上來與梁雨飛說道:“梁老師,久仰大名,初次見面,我叫喻星寅。”
“喻星寅?”梁雨飛聽著喻星寅那一口帶著北山部口音的南山語,心中吃了一驚,“你該不會是……”
“只是外界的愛稱罷了?!庇餍且鷶[了擺手,神情極為謙虛。
“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見,果真氣度非凡?!绷河觑w不吝贊揚。
“梁老師過獎,過獎?!庇餍且鷮α河觑w抱拳作揖,然后也將目光投向了戲臺。
“怎樣,約斗開沒開始?”張亓就顯得特別活躍了。
“別急,等下應該就開始了?!卑筒嫉聦堌列Φ?,轉(zhuǎn)頭又看向滿臉疑問的伍糖,“這種場面還是第一次見吧?!?p> 伍糖點點頭:“是啊,這是干什么?難不成要打架?”
巴布德苦笑點頭:“以你的理解,確實如此。”
聽到這,伍糖眼中滿是光芒,作為饕餮血裔,她打從骨子中便極為好戰(zhàn),只是因為多年游走在人文社會,所以戾氣收斂了許多。
這邊說話間,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人群的最后方,一個曼妙的身影神色冷峻的默默出現(xiàn)在了角落,正是陳妍。
作為一個擁有榮譽獎項的市級導師,陳妍對于教育事業(yè)有著特殊的感情,那種熱愛,是許多人不會明白。
相比于梁雨飛與巴布德這些連縣級都沒考上的導師而言,陳妍更加希望看見學生們能夠平安的完成學業(yè),風光的進入學府,又或者能夠開心的步入大社會舞臺。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象中的容易,且不說學生們擁有各自獨立的思想,哪怕他們思想統(tǒng)一了,他們的能力也不會統(tǒng)一。
就好像有人的元能適合主修文衍,有人的元能適合主修玄武一樣,因為各自體質(zhì)的不同,學習起來也會有五花八門的效果。
正所謂人各有命,而這個命有部分是天定的,更多的卻是自己走出來的,想要掌控命運,那便只能了解它,深刻的剖析它。
導師的工作不就是替學生們剖析命運么,而他們的職責就在于如何正確的引導學生,或是讓學生更好的掌控自己的命運。
正因如此,所以陳妍才沒有第一時間去阻止這場約斗,她想要看看,如今的這些學生究竟生活在怎樣的命運之中,這般她方能制定更加適合他們的學習計劃。
而這部分學習計劃,不僅僅局限于這些學生的成績,更在乎于他們?nèi)蘸蟮娜烁衽囵B(yǎng)。
在人文社會,人格培養(yǎng)才是重中之重,成績固然重要,可沒有強大的心理承受,最終也將是崩塌。
場外是越來越多人,一些人還在滿臉好奇的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一些人便已經(jīng)興奮的睜大了眼睛。
大師階位的元者之斗,這在天云城中并不少見,但對于金云集而言,卻是極少發(fā)生。
天云城作為郡城,囊括了大大小小的縣集與鎮(zhèn)集,金云集便是縣集之一。
多元時代的建設(shè),或許讓縣級以下的地方連接在一起,趕路沒有了古時候的艱難,可兩個地方之間存在的距離卻依舊不可忽視。
這里屬于天云城的郊區(qū),幾乎三環(huán)以外都屬于郊區(qū),可居住的人卻并不會少于城區(qū)。
金云集外的一些農(nóng)戶老大早便上來趕集,沒曾想竟遇到這種事,心里卻是僥幸自己留了下來。
因為元昭的法令規(guī)定,再加上督學制度的火熱,元者們大多不會私下進行約斗,即便有也只是一些階位低的跳梁小丑。
那種屬于小打小鬧,和小孩子打架沒區(qū)別,而季寧寧與日曰的這場約斗,可就不一樣了。
當元者入了大師階位以后,他便有了一種氣場,很容易便被人認出,這種氣場的壓迫性很強,普通人看一眼便會不自覺的雙腿發(fā)顫。
金云集上這些趕集的人,大多是沒怎么上過學的,有也只是高級學徒的階位,面對大師階位自然會頹敗許多。
可誰不向往更高的境界,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足夠開闊他們的眼界。
季寧寧自不用說,釉明可是屬于都級的學堂,里面走出的大師數(shù)不勝數(shù),她能在十八歲達到大師階位也并不稀奇。
日曰這小伙子別看外貌不怎么顯年齡,可實際已經(jīng)是二十了,因為年年落榜于院考,所以一直留級在榮山。
其實二十歲的大師很常見的,一般來說,學生在十九歲左右便能成為大師。
由于氣場關(guān)系,戲臺明顯出現(xiàn)斷裂跡象,場中來的幾個學堂老師見此,紛紛釋放了元能為其構(gòu)造了一個防護服。
這是諸位導師攜手構(gòu)造的防護,雖然巴布德與梁雨飛沒參與進來,卻也足以保護戲臺不會因為季寧寧二人的打斗而崩壞。
“修為不高,年齡挺大,你就是學堂風傳的那個詭牌系小靈通?我看也不怎么樣嘛?!睉?zhàn)斗還沒開始,季寧寧便先人一步奪口舌之快。
日曰看著這比自己小了一歲多的姑娘,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
盡管十八歲不算小了,但對于日曰這個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次院考的老生而言,季寧寧還是只能夠算作乳臭未干。
沒有經(jīng)歷過院考的小女生,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斤兩,還真以為從釉明出來就是高高在上。
日曰搖搖頭,心中直嘆季寧寧年輕。
見日曰無視自己的樣子,季寧寧忽然有種挫敗感,從小家庭環(huán)境優(yōu)厚的她,一直以來便受到各種寵愛。
在家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由著她的性子,父母呢,也因為常年在外的工作而任由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霸道,無理,也曾被人教訓,但那又怎樣,每次出事,她的父母都可以擺平。
后來她考入了釉明,更是變得高傲,仿佛身邊的朋友都不過是她的陪襯。
她開始變本加厲,心理變得畸形,甚至是把人看成奴隸,認為一些人根本不配做人。
人身攻擊,霸凌,此類事情她沒少做過,所以最后才從釉明轉(zhuǎn)學到了榮山。
而她到了此地以后,依舊是死性不改,還總認為是自己父母工作在天云,為了方便才讓她轉(zhuǎn)學過來。
可來到這里后,仿佛一切都變了,榮山的學生大多都是來自農(nóng)戶村中,大伙各安其命,各司其職,哪怕有矛盾也不會觸及家人。
況且榮山多年倡導自由教學,大伙都養(yǎng)成了一種不服輸?shù)男愿?,便更不會因為誰的身份高貴而低頭妥協(xié)。
雖說陳妍進來后這種自由散漫的校風會有所改變,但大伙骨子里那種不服輸?shù)膭蓬^是絕對不會磨滅,這就是屬于榮山的特色。
季寧寧這次可是碰到了釘子,也只能說她的家庭對她太多溺愛,所以才讓她無法接受真實社會的模樣。
沒錯,真實的世界才不會任由她胡來,畢竟誰都是頭一遭,誰又真的會甘愿受苦?
哪怕為后代開拓疆土而犧牲的英雄,他也是因為心中的大義,因為親情的所在才做出無奈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