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山谷內(nèi),遍地盛開的野花,點綴在鋪滿整個峽谷的綠茵草地之上。丈方的山泉水邊,低頭飲水的小兔子突然直溜溜的豎起了耳朵,通紅的眼珠四處亂轉,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后,才繼續(xù)低頭去飲那山泉水。
泉水旁的那顆紅杉樹,樹葉隨著微風微微的搖曳起舞,偶有飄落而下的葉子墜入水中,便會引起一圈圈漣漪蕩漾。
蒼勁有力的枝干上,一道瘦小的身影貓著腰兒,凝神屏息,圓溜溜的雙眼緊緊的盯著泉水便飲水的紅眼小白兔。兩片薄如柳葉的雙唇掛起了一抹邪邪的微笑,倏然間一個伸腿前躍,雙臂直伸,雙掌半握成爪狀,趁著小白兔低頭飲水的一瞬間,猛然撲了上去,只是似乎沒有注意好力度,一頭扎進了池水之中,驚嚇的其他小動物四處奔波而散。
剛剛打掃好的山洞里已經(jīng)升起了一堆篝火,紅彤彤的火焰里偶有干枯的樹枝噼啪炸響。陸君寶往身邊的火堆里又添了一根柴火,一想到師兄徐揚說要出去采擷些藥草,慕容菁自告奮勇的要去打獵三人的午餐,陸君寶就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師徒三人在青云觀里的生活,也不知道師父和靈兒如今怎么樣了。
按下心頭的念想,陸君寶開始盤膝打坐,只有當自己有一天能夠不再拖累師父的腳步,就能在和師弟重逢之后去尋找?guī)煾傅嫩欅E。雖然自己并不知道這其中的原由,可是想來總是沒有錯的。
陸君寶剛提氣運轉了一個周天,就聽見洞外面?zhèn)鱽磬弁ㄒ宦暰揄?。陸君寶趕緊中斷了修練,爬起身子沖出到洞外,就看見一身濕漉漉的慕容菁站在池水邊的紅杉樹下怔怔發(fā)呆。
陸君寶瞧著遠方發(fā)呆的慕容菁一身狼狽形象,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然后立馬意識到了錯誤,趕緊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雖然山洞離著水池約莫還有三十丈的距離,但陸君寶還是看見了慕容菁回頭撇了眼山洞的方向,眼神中的暴戾翻滾不斷,似警告、似威脅。
半晌之后,雙手空空如也,拖著濕漉漉的身子回到山洞口的慕容菁,冷冰冰的撇了眼面無表情的陸君寶,“滾出去,老娘要換衣服?!?p> 陸君寶悻悻然的撓了撓腦袋,沒有搭理慕容菁,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踱著碎步往山谷的另一側走去。只是沒有走出幾步遠,身后再一次傳來慕容菁威脅的聲音,“敢偷看,老娘就挖了你的眼睛當球踢?!?p> 陸君寶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之后,拉開拳架,練起了拳站樁和走樁。雖然看上去姿勢、變化不多,但是一旦連成了一整套之后,自己的心力便會沉浸其中,體內(nèi)的真氣也會自然而然的跟誰拳腳變化而流走。
換好衣服的慕容菁走出了山洞,手中拎著那件已經(jīng)濕透還帶著泥土的衣服,本想叫上陸君寶和自己一起去池邊洗衣服,但是看著沉浸在拳法里不能自拔的小道士,慕容菁撇了撇嘴,獨自一個人去往了水池邊。
半個時辰之后,洗晾好衣服的慕容菁坐在山洞門口,抽抬著頭瞧著練功的小道士。已經(jīng)回來過一趟放下草藥的徐揚,看著烘烤在篝火邊的慕容菁的衣服,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身離開了山洞,應該是打獵去了。
原本慕容菁還想著跟在徐揚的身后一同去打獵,好彌補先前的失誤,只不過徐揚一個躍身橫跨到了十丈開外,剛剛抬起腳的慕容菁就又再一次把腳收了回去。百無聊賴的坐在山洞口發(fā)呆,想想皇宮里的慈祥和藹的父王與母后,想想御膳房每天不重樣的糕點和小吃。
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后,依舊沉浸在拳站樁和走樁的意境下的陸君寶,終究是被抗議了許久的肚子給扯回了現(xiàn)實。山洞里一陣陣隨風飄蕩而出的香氣,勾引的陸君寶的肚子咕嚕嚕的叫個不歇。
極速跑步回到山洞的陸君寶,看著已經(jīng)回來了的徐揚撥弄著在篝火邊架著的三只脂香四溢,油光蹭亮的兔子。而一旁的慕容菁看著徐揚嫻熟的動作,兩眼中的花光已經(jīng)要掙脫出眼眶,也不知道是不是餓的,口水竟是滴流垂掛在地而不自知。
被陸君寶奔跑的腳步吸引過的徐揚,沖著陸君寶微微露出了個笑容,雖然淡到不可察覺,依舊讓陸君寶心中一暖。因為山谷里了無人跡,所以徐揚并沒有戴著那頂飽經(jīng)風霜,常年在頭上的黑紗斗笠。
走到篝火邊的陸君寶,也學著慕容菁蹲在地上,兩眼放光的盯著徐揚的雙手上下翻舞,誘人的香氣撲鼻進入到口腔,唾液忍不住泛濫決堤,亮晶晶的口水從微張的嘴角拉絲垂掛于地。
好不容易等到徐揚說了一句可以吃了,陸君寶和慕容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時伸手抓向烤得暗紅油亮的兔子,然后又同時縮回了被燙的手,異口同聲的哎呦了一聲。
一頓簡易的烤野味,撒了點鹽巴后的風味竟然如此美味。迫不及待的二人,被燙的一邊左手右手交替拿捏著各自扯下來的兔腿,一邊大口咬下后,張著嘴難以下咽卻舍不得吐掉嘴里的美味,心里發(fā)出了同樣的感慨。
酒足飯飽后的三人,徐揚依舊默默的拿著酒葫蘆,只不過可能因為后面要長時間留在山谷的原因,喝酒也從大口改成了微泯。慕容菁畢竟是皇族公主,優(yōu)雅的跪坐在篝火邊,以袖掩面,剔牙。而陸君寶就要大大咧咧了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還輕輕的揉摸著自己的肚皮,偶爾的一個飽嗝中也散發(fā)著油膩。
休歇了盞茶功夫之后,徐揚重新往篝火里添了幾把柴火,輕輕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塵,抬頭看向陸君寶,“差不多也休息好了,我們該干正事了?!?p> 慕容菁聞言撇了撇嘴,之前剛到山谷的時候,陸君寶提出來要和徐揚學劍,而徐揚的說法是劍法可以先往后排,現(xiàn)在練習劍法,也只不過學個表象,徒有一副花架子罷了。
當務之急要做的事情,是要先打熬好身體的底子,然后服用那傳說中的真龍丹來沖刷體內(nèi)經(jīng)脈,增加體內(nèi)真氣的厚度與高度,以期更快速度的破境,用來應對將要前往的密地尋寶。
而打熬身體底子的最好辦法,之前徐揚已經(jīng)傳授過給陸君寶,當下的情況除了挨打,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只不過這一次陸君寶沒有了選擇的權利,對手只能是徐揚。好在徐揚境界高深,拳腳力度穩(wěn)準,倒也不會像之前兩次的單挑,會把全身衣服打的破爛不堪。
而慕容菁的工作,就是把徐揚采摘回來的草藥,用徐揚揮劍兩下后挖出來的石舀和削出來的石杵搗爛成汁,然后再用提前準備好的紗布涂抹均勻即可,看似簡單,其實也是一番體力活。
陸君寶聽了徐揚的話倒是心里滿是期待,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翻身起來,眼神里的堅定讓徐揚瞧著后,不免有些贊許。徐揚不禁心中暗想,就是不知道挨了幾拳頭之后,還能不能現(xiàn)在這么英雄了。
慕容菁在山洞里杵著藥,咚咚咚的聲音帶著節(jié)奏,倒也是十分的動聽悅耳。
山洞外的徐揚兩師兄弟,陸君寶已經(jīng)擺開了拳架。徐揚的要求很簡單,挨打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陸君寶主動擺出拳架,然后來攻徐揚,至于怎么打都行,能碰到徐揚的衣服任何一角都算贏。而第二種就更簡單了,徐揚主動攻擊,陸君寶等著挨打就行,至于要打到什么程度?會留一口氣的就是。
少年的心氣怎么可能忍受被動挨打?陸君寶自然選擇了主動攻擊。雙方剛剛站定,陸君寶就擺開了架勢,在等到徐揚微微點了點頭之后,爆喝一聲,為自己提升點士氣的陸君寶跨步前沖,雙拳變化不多,卻也算的上凌厲,五步之間便沖到了徐揚的面前。
看著徐揚已經(jīng)平淡如水的表情,陸君寶心里有些生氣,這是完全看不起自己??!今天怎么著也要摸到師兄的一片衣角。然后陸君寶就聽見砰的一聲,身邊的景物就全往身前飛掠而去。
摔了個屁墩的陸君寶愣住了神,咦?明明自己都沖到了師兄徐揚的跟前了,雙拳也毫無保留的遞了出去,咋突然莫名其妙的飛回了比之前站定更遠的地方了?陸君寶心里的疑惑還沒有想完,胸口傳來的一陣揪心的疼痛就把他拉回了現(xiàn)實。
“哎呦!”疼的齜牙咧嘴的陸君寶一只手搓揉著胸口,另一只手捂著摔在地上的屁股,慘叫了一聲。然后抬眼看見徐揚依舊風輕云淡的環(huán)顧四周,看著風景一般,順便還伸出了一只手對著自己勾了勾。
陸君寶心里很是不服氣,雖然知道師兄很厲害,但是早之前徐揚就說過不會動用真氣和武功,純靠身體耐力和自己“切磋”。
而轉頭看風景的徐揚,似乎撇到了陸君寶的不滿,隨口說了一句,“我可是信守承諾,沒有動用真氣和武功,不然你早不知道飛哪里去吐血了。”
被點破心思的陸君寶站起了身,也不再搓揉疼痛的部位,再一次拉開拳架,眼神一凜開步?jīng)_了上去。
瞧著拳路生疏,雖說不上毫無章法,也要按上一個雜亂無章前沖的陸君寶,徐揚搖了搖頭。勾引陸君寶的手沒有收回,等到陸君寶一步跨進入了徐揚手掌本能攻擊的范圍之內(nèi),又是一個晃眼的功夫,砰的一聲,陸君寶宛若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回去。
再一次摔了個屁墩的陸君寶躺在地上揉著著身上的疼痛,一邊大聲哎呦的慘叫,驚嚇的不遠處飲水的小動物們一個個尖豎著耳朵,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逃命。
半晌之后,陸君寶有些艱難的爬起了身,看著徐揚的眼神從原來的一副自信滿滿變成了敬畏有加。可是一想到徐揚說的那句想學劍,先練武,自己答應了師弟靈兒將來要成為天下第一劍客的話,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只好硬著頭皮再一次沖了上去。
沒有意外,還是在原來的位置,還是原先的動作,還是原先的倒飛,陸君寶又一次摔倒在了剛剛爬起來的地方,屁股下的小草都已經(jīng)被徹底壓彎了腰肢。
陸君寶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也不管身上的揪心疼痛,咬了咬牙,眼睛死死的盯著徐揚,想從之前的幾次挨打里找出規(guī)律,然后看能不能找到徐揚的破綻。只是盯了半晌之后,除了徐揚那只依舊伸直對著自己勾了勾的手,讓自己更加惱火之外,啥也看不出來。
沒辦法,陸君寶只能橫下了心,拿出當時和那群流氓打架時不要命的打法,再一次嗷嗷直叫的沖上前去。
徐揚瞧著嗷嗷亂叫的陸君寶,倍感好笑,這和當初的自己倒是有的一拼傻勁。只不過當初自己是真傻,而這小子的氣勢卻隨著嗷嗷直叫,變得越發(fā)的凌厲。只不過以為這樣就有用?小孩子還是太天真。
又是一掌,毫無絲毫拖泥帶水的一掌。砰的一聲,應聲到處而出的身影還是同一道身影。
再一次被一巴掌抽回來的陸君寶,算是真的打出了火氣,自己雖然年幼,但好歹練了不少年的拳頭,咋就老是一巴掌就回來了呢?陸君寶氣不過,再一次爬起身子,然后沖向師兄徐揚。
砰、砰、砰。
又是十幾個回合的一掌了事,最后一次躺在地上的陸君寶,打著滾哀嚎不已,徹底的爬不起來了。
徐揚看了看被層層密云遮掩住大半樣貌的日頭,才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嘛!這么點時間,想來慕容菁的草藥也還沒有搗好才是,還有時間再聯(lián)系一下。
想到這里,徐揚輕輕幾步走到了陸君寶的身邊,然后蹲下了身子,瞧著滿地打滾哀嚎不已的小道士陸君寶,徐揚笑瞇瞇的問道,“小師弟?。∵€能起的來嗎?”
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的陸君寶心里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依舊點了點頭,疼的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來回答徐揚的問題。
“是不是很疼???”
陸君寶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師兄徐揚,沒瞧著自己疼得已經(jīng)滿地打滾了嗎?
徐揚也沒有在意陸君寶的眼神,繼續(xù)笑瞇瞇的看著自己的小師弟,“我都還沒有用勁呢!而且力度把握的也很完美,你現(xiàn)在至多就是一點皮外摔傷。你看,你不是連一口血都沒有吐嘛!”
陸君寶聞言眼珠子爆突,心里哀嚎不已,啥叫一口血沒有吐?難道只有吐血了才叫真的疼嗎?
徐揚繼續(xù)笑瞇瞇和藹可親的說到,“想練絕世武功,那能不吃點苦頭,你說是不是?你想不想師兄幫你加快進度,開個小灶???”
陸君寶聽著徐揚的話,心里雖然有些打鼓,可是沖著剛剛徐揚那幾巴掌功夫,現(xiàn)在又要給自己開小灶,陸君寶依舊點了點頭。
徐揚看著天真燦爛的小師弟陸君寶,徐揚想起當年老道人訓練自己時的場景,臉上的笑容不由的漸漸擴大,這倒也是陸君寶第一次看見徐揚笑得這么開心,心里的不安越來越盛。
徐揚站起來身,然后彎腰伸了只手遞給了陸君寶。還疼得厲害的陸君寶剛想伸手抓住師兄徐揚的手,還沒碰到,耳邊就聽見徐揚淡淡的說了句,“護好頭哦!”
然后陸君寶就感覺自己的一只腳被大手一握,整個身子被倒提了起來。再然后就是自己如風中的柳葉、馬夫手里的鞭子、農(nóng)夫手中的鋤頭一般,整個身體一邊飛舞,一邊與地面親密接觸,剛落地的第一下,就把陸君寶給徹底的摔懵了。
聽到洞外傳來的一陣陣密集的巨響,慕容菁好奇的走出了山洞,眼前發(fā)生的一幕,嚇的慕容菁長大了嘴巴,足矣塞下一個拳頭。
而池水邊飲水的小動物們,早已經(jīng)嚇的拔腿就跑,雖然隔了幾十丈的距離,但是地面的振動,依舊激起了水池中的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