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話壘了一大堆，舒墨愈發(fā)餓了。
海棠姑娘卻突然噘嘴不悅：“齊公子你說個有完沒完？奴家剛才彈了半日琴，已經(jīng)很餓了，此時滿桌大魚大肉，還不讓奴家嘗，你們男兒是鐵打的，我們女兒家家身子嬌弱，可是受不起呢！”
雖是不悅，卻撒得一手好嬌。
齊宣果然吃這一套，大笑：“我的不是，怠慢了海棠姑娘，也怠慢了這滿桌佳肴，大家別客氣，盡管動筷子！”
舒墨趕緊先夾了幾筷子菜，味道確實十分鮮美，不過，比起朱文章府上的廚娘，還是略微遜色。
突見那海棠對著自己迅速地微微一笑，便明白剛才海棠是為自己解圍，這海棠的確是個七竅心肝的人，便也點了點頭示意感謝。
不知道這愛撒嬌的海棠姑娘，跟齊宣是什么關(guān)系？
不過，這跟她無干。
待吃得半飽，眾人也已開始談天說地。那王掌柜似乎知道許多城里的新鮮事，是整個場子起話題熱場子的人，舌綻蓮花，從哪個富貴人家婆媳不和，媳婦摔壞了婆婆的古董花瓶，婆婆讓媳婦在院子里罰跪動了胎氣，鬧得雞飛狗跳，如數(shù)家珍。
舒墨只是默默吃飯，對于這些八卦沒太大興趣。
但既然她要在這里當差，任何城內(nèi)的新動向是少不了要關(guān)注的。便一邊毫不客氣填肚子，一邊仔細記著，只是聽了半日，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便也慢慢不再用心。
那陳莊主突然開口道：“不過近日來城里最熱門的事，便數(shù)舒小公子幫忙破解的那樁奇案?？梢娞炀W(wǎng)恢恢，疏而不漏，這世上總有輪回，還是休做昧良心之事，省得遭天譴！”
“天譴”二字既出，全場瞬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空氣中，似有什么流過。
眾人只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眼眸交錯，不由得有些尷尬。
還是王掌柜的聲音打破了這寂靜。
“小師爺，大家都說你年紀輕輕，腦子最為靈光，那若不介意的話，老朽出道題給你，可好？”
舒墨心想，我腦子靈光，可不如你的頭光。
不過，她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出。
自己初來乍到，年紀輕輕，一戰(zhàn)成名，這些老狐貍，怎會不給自己一點下馬威瞧瞧？
她反正也吃飽了，端起茶水來喝了一口解膩。
舒服了，莞然一笑：“請講。”
王掌柜瞇起眼睛，微微瞟了齊宣一眼。
見齊宣也興致勃勃，看向這邊，便笑瞇瞇地開口：
“且說某地有座破落小寺廟，香火稀少。寺中只有十個和尚，靠著微薄的香火錢，每日只能煮些稀粥喝。但僧多粥少，若是每個人自己盛粥，那膽大的便先給自己舀上滿滿一碗，膽小老實的便只剩半碗。長此以往，那些老實的實在餓得受不住，提出選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主持分粥。”
他拿起茶水來潤了潤喉，繼續(xù)：“看起來，這方法甚好，但很快那些膽大的和尚，便私下里拉攏那位所謂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說若是給自己多分小半碗，便幫他多做些雜務。老和尚年老體弱，不想多干活，自然愿意的。很快，這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也被拉下了水，大家的粥照舊不均勻，好幾個人怨聲載道。一天，一位老道士經(jīng)過這破廟，聽說了此事，沉吟良久，便想出一個好主意，眾人皆覺得是個妙法——老道云，總共十個和尚，為公平起見，干脆成立五個人的分粥小組，及剩下五個人的監(jiān)察分粥小組，以舉手表決?！?p> 說到這里，周圍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如月與海棠更是笑得花枝亂顫，美人莞爾，更是驚艷。
王掌柜面上也露出笑容來：
“老道走后，和尚們定下規(guī)矩，若是五個人的監(jiān)察分粥小組其中有任何一人覺得粥分得不勻，便立刻舉手，那分粥小組就必須重新分粥。”
舒墨也笑起來：“王掌柜可是想問舒墨，這個分粥解決方案，妥不妥當？”
王掌柜笑得和藹，眼神中卻有挑戰(zhàn)之意：“雖說小師爺智慧超凡脫俗，這破廟里分粥一事，實在是大材小用，但老朽還是斗膽——”
“此方法，自然是夠公平?！笔婺c點頭，“但是對所有人都沒甚好處。因為絕對的公平，就是絕對的不公平。若是這樣復雜的過程，人人都可以舉手阻止，那么每個人都會認定自己的粥分少了，就會一再扯皮，爭論不休。最后，大家的粥都冷了，吃下去，會鬧肚子，這樣，佛祖也要怪罪了?！?p> 海棠笑得臉頰酡紅，用精致的指甲套敲擊著黃楊木桌面道：“小師爺說的是，這樣下去，大家鬧肚子，沒力氣干活，都沒人給佛祖上香進供品，佛祖也要餓肚子了?！?p> “那依小師爺看，要怎么分粥，才最公平，不讓任何一人餓肚子，也不讓佛祖餓肚子？”王掌柜又問。
“這個不難，依鄙人之見，或是輪流分粥，或者每日抽簽分粥都可以。”
“那不又會像從前一樣，給自己分得多，給別人分得少么？”如月眨了眨動人的大眼，不解。
舒墨盈盈一笑：“有個條件，不論誰今日分粥，此人只能拿所有人分完之后，最后剩下的那一碗粥?！?p> 眾人皆是一愣。
眼睛都在轉(zhuǎn)著，似乎在考慮舒墨所說的這句話。
還是齊宣先微微一笑，以折扇柄敲打著桌面，笑道：“王掌柜，你看，你這精心設計的問題，小師爺連粥都不用喝就破解了。”
海棠似乎也突然反應過來一般：“是哦，若是那個分粥的人只能拿所有人分完最后的那一碗粥……”
陳夫人點頭道：“對，那樣的話，這個人定然會將粥分得絕對平均，不然，要是哪碗粥少了，那肯定所有人都會將那碗留給他！”
陳莊主也雞啄米似的點頭：“小師爺，果然是聰明之極啊！佩服佩服！”
王掌柜拱手道：“老朽自不量力，為難小師爺了！”
又笑道：“幸好，我們涿州城在朱大人的治下，人人安居樂業(yè)，哪里會有這種連粥都分不起的事，小師爺，你說可是？”
舒墨但笑不語，這位王掌柜，真是只奸猾老狐貍。
為了拍馬屁，還繞這么大一個圈。
不過算了，她會把這個馬屁，拍到朱文章那里的。
畢竟，這位朱大人兢兢業(yè)業(yè)，也不容易，聽聽馬屁，有助于工作。
過了一會，王掌柜又想起一事，便興致勃勃地道：“對了，諸位想必都聽說過，那位神秘的’暗夜公子’吧？”
這個舒墨倒是來了點興趣。
如月笑了笑：“自然知道，這位公子正是這兩個月來突然出現(xiàn)的，以前從未聽說有這樣一號人物。說起來，這位公子來無影，去無蹤，武藝當真高強得很呢！而且他最看不慣欺凌女子之事，之前我們船上，曾有個叫碧玉的姑娘，性格最膽怯，那日不小心將酒灑在了客人衣襟上。那客人脾氣最壞，立即就要她自己掌嘴，姑娘家的臉，哪能如此粗魯對待？但于媽媽最怕得罪客人，便真的要碧玉掌嘴，就在此時那位暗夜公子不知道從哪里掠過，一枚暗器射向那客人的膝蓋，他腿一軟，竟然一個倒栽蔥，栽到河里去了，濺起好大個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