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跟她一樣,沒有了所有的親人,孤單單地活在這個世間,與她相依為命。
舒墨一再交代它小聲一點,不要惹出動靜,聰明的二丫全數(shù)照辦,雖然忍不住想去小樹林里遛遛,卻牢牢跟在舒墨身邊,狗爪子也很注意不踩到碎裂的樹枝發(fā)出聲音。
靠近書房時,舒墨還是非常謹慎地將二丫抱在懷里。
此刻雨停了,一陣風過,烏云也隨之微微散開,舒墨隱約瞧見書房之側,閃過一個人影。
證物拿走后書房原本已經(jīng)無人把守,但下午老吳的勘驗結果出來后,舒墨再三叮囑朱文章定要再派人盯住,只是不需太過惹人眼目,悄悄進行即可。
那人舉目四望,見四下無人,便要推門進去,倏然卻不知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地一回身,鬼祟隱入了黑暗。
只可惜沒有月光,加上此人的臉一直被黑色風帽遮掩,看不清什么樣貌。
舒墨一直躲在暗處,捂著二丫的嘴。
看來,她放出的消息,果然起了作用。
待那人全然消失,舒墨這才慢慢地推開書房的門。
緩緩走入,將二丫放下,唇角籠出輕笑,低聲道:“二丫,你可又胖了?!?p> “嗚……”二丫很不高興,但知道不能叫喚,只是喉嚨中嗚了一聲,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四腳朝天。
舒墨很滿意,緩緩走到書桌前,一抬頭,見二丫也已敏捷地竄上了桌,又沿著旁邊的一個青竹枝書架往上爬去。
“唉,明明是只狗,偏要學貓?!?p> 只是那書架似乎有年頭了,有些搖晃,二丫猛地一個趔趄,爪子一抓,突然一本放在高處的書冊猛地掉落了下來。
舒墨順手撿起,見這是本古書,寫的是密密麻麻的小楷,頗為艱深。
隨手翻到扉頁,見一角有個字跡古雅的落款,是一種別致的篆體,尋常人倒不一定看得出。
她的眉頭,越蹙越緊。
原來,是這么回事。
————
“升堂——”
“威武——”
聽說方老爺被害一案已解,吃瓜百姓們十分興奮,雖然天又降大雨,但還是紛紛趕來看熱鬧。
“哎,八成就是那三姨娘干的,與人通奸,毒殺親夫,都說這風月行當?shù)呐诵亩?,果然不假!?p> “就是,還想栽贓給那可憐小丫頭,一個小丫頭,為什么要殺人?”
“說起來,那大少爺也是一片癡情,放著這么多千金大小姐不要,就喜歡那個小丫頭?!?p> “是啊,反正方老爺也不在了,干脆就成全了他們!”
“就是,不如縣太爺就此下令指婚吧?也是美事一樁!”
胡綠衣昨日暈了過去,倒不是作偽,在醫(yī)館里躺了半日,水米未進。今日衙役將她硬是架了過來,全無昨日的囂張,整個人面色發(fā)黃,也未著脂粉,看起來老了十歲。
而那張樂師跪在一旁,好像胡綠衣身上有毒一般,隔著大老遠,整個人縮成一團,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圍觀百姓會拿出白菜幫子或者地瓜土豆來砸在他的頭上。
徐英兒發(fā)髻上依舊插著那支象牙簪子,依舊魂不守舍。
而方博文卻是十分精神,似乎是覺得案子有眉目了,一直以怨恨的目光盯著胡綠衣與張樂師。
二夫人好像精神也好些,不需要坐在椅子上了,她跪立的姿勢十分雅致,雖然面容憔悴,卻依舊吸引人的眼神。
幾個丫鬟也都跪在旁邊,公堂里面都覺得有些憋悶。
舒墨靜靜立在一側,側側頭,看著外面灰黑的天,綿密的雨。
這雨啊,真是下得沒完沒了……
“朱大人,這案子還有什么好審的?都發(fā)現(xiàn)關鍵的證物了?!狈讲┪囊宦犚娚茫愎蛟谧钋懊?,大聲說道,“胡綠衣跟張樂師勾搭成奸,害死我父親,定當嚴懲——”
朱文章淡淡地看了方博文一眼:“方大少爺,不需要那么心急嘛?!?p> “這——”方博文有些疑惑,看了眼舒墨,“小師爺,那蔻丹——”
舒墨淺淺一笑,語意暗藏機鋒:
“蔻丹是死的,人是活的?!?p> 方博文似乎還沒明白是什么意思,朱文章先令徐英兒上前,一拍驚堂木,開口道:“徐英兒,你那晚端著燒茶水去書房路上,可有什么停留?做了什么事?”
徐英兒一聽此話,臉色猛地雪白。
“你的一舉一動本官已經(jīng)了然于胸,如實道來!”
“民女……民女那晚從儲藏室出來后路過小涼亭,因為有些累了,便坐著休息了一下?!?p> “是否喂了貓?”
徐英兒的臉色更慘白,杏眼中浮現(xiàn)出絕望。
“不,不記得了……”
“丁蘭蘭,本官問你,那日徐英兒是否從廚房拿了些吃剩的碎魚干,說要去喂貓?”
另一皮膚略黑的丫鬟抬起身,看了眼徐英兒,囁嚅道:“是的,英兒特別喜歡花花,那日晚上廚娘做了魚,是花花愛吃的,英兒就說要拿去喂它?!?p> “徐英兒,你現(xiàn)在記得了嗎?”朱文章聲音冷冷。
徐英兒咬著嘴唇,突然抬起頭,似乎是決定了什么似的:
“是的,我是喂了貓!”
“那只貓被毒死了,你也知道吧?”朱文章聲音中有一絲哀憫之意,“你明明那么喜歡那只貓,卻為何毒死了它?”
“沒有,沒有!我沒有毒死它!”徐英兒的嘴唇咬得雪白,似乎在強自忍著眼淚落下,“我……我……”
“若不是你毒死了那只貓,那又是誰?”
徐英兒呆呆地跪在那里,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
而她頭上的那只象牙簪子,也在不住地顫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收在監(jiān)內(nèi),沒有好好地梳頭,那根簪子綰得有些松,倏然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白色的弧線,墜落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聲!
方博文一直都凝視著徐英兒。
見到那根簪子滑落,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痛苦,英俊的面孔也有些許扭曲。他猛地側過身,撿起了簪子,遞到徐英兒的手上,柔聲道:“英兒,你的簪子!”
“哦,我的……簪子?!?p> 徐英兒呆呆地看著方博文,眼中似乎有萬語千言,卻只是靜靜地將簪子綰在了發(fā)上!
她一咬唇,似乎有什么事情,就此決定。
“徐英兒,本官方才的問題,你可聽清楚了么?若不是你毒死的貓,那又是誰?”
“是我?!?p> 徐英兒突然干脆地回答。
“什么?你說貓是你毒死的?”
“是的,毒死貓的是我,毒死老爺?shù)摹彩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