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吳茵和王昆下班回家,他們迅速洗漱完進房了,關起門來說私房話。
王昆脫掉沙灘褲,只剩下一條平角內(nèi)褲,然后把涼拖鞋一蹬,“叭——叭——!”,一雙涼拖鞋一前一后、一歪一斜蹦跶在床前木地板上。他慵懶地半躺半坐在床上,等待嬌妻投懷。
“昆哥,你看這個是什么?!眳且鸢炎约旱募t色草莓紋理的皮質錢包扔給王昆。王昆驚訝地操起吳茵的錢包,順口就問:“怎么了?”
吳茵笑而不答,一個勁地向他努嘴,示意他打開錢包看一下。在吳茵的鼓勵下,王昆打開錢包,里面有一疊百元大鈔。他喜出望外地抽出所有的百元大鈔,習慣性地數(shù)起鈔票。
“1500元,你發(fā)工資了?怎么這么快就發(fā)工資了?”王昆疑惑地問。
“這是我一個月的工資,你明天拿去存了?!眳且鸬?。她此時也脫衣上床了,拿著手機開始刷QQ里的信息。
“你沒有上滿一個月啊,老板怎么會發(fā)工資?。课铱蓮膩頉]有見過這么好的老板。事有反常必有妖!”
“老板炒了我,發(fā)滿一個月的工資算是對我的補償?!?p> “你在公司怎么了?你不是說老板很器重你嗎,要提攜你做經(jīng)理助理嗎?”王昆死死地盯著吳茵。
“那五金成百上千個品種,我一時很難記住,至今,都不敢接訂貨的電話。你說,我商品都還沒記全,貨都敢向顧客推薦。同時,還有兩百多個零售商老板的電話需要我去記住,以致顧客打電話來,能立馬對得上他的名字和銷售信息。我們老板等不及了,認為我不能勝任?!眳且鸷芪卣f。
“好了,老婆,那工作不做也罷。開始,老板對你器重,承諾你的事,表明他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問題不在你,在于他自身的想法和強加在你身上的愿望。”
“就是嘛,叫我一個女孩子每天去記那些螺絲釘、電焊機、切割機之類的東西,我提不起興趣?!?p>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回家當老板娘!”
吳茵被王昆逗笑了,經(jīng)他這么一說,心情開朗了許多。但她不死心,還想出去試試。
這一天,吳茵通過求職網(wǎng)站,應邀去一個大工廠面試。工廠在南昌的小蘭工業(yè)園,那是一個食品加工廠。她遠遠望去,有大片廠房,感覺該公司很有實力,希望能被留下,她此次應聘的是車間主任的助理。
她進入大門,通過門衛(wèi)指引,登上右手邊一棟樓的二樓,敲門進入“主任辦公室”字樣的房間。一位穿著干凈清爽的中年男人接待了她,自稱是辦公室主任。他給人一種居高臨下,能洞察人心的態(tài)勢,讓吳茵感覺很不舒服很不自然。
他們雙方互報了家門,主任對車間主任助理的職位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又詢問了吳茵的一些問題,是別的面試官常問的,吳茵早有心理準備,對答如流。
當下,依據(jù)國家政策,城鎮(zhèn)戶口只允許生一胎;而農(nóng)村戶口,頭胎是男孩的話,不能再生二胎,頭胎是女兒的話,五年后允許生二胎。
所以用人單位都會問女人有關婚育情況。
“你是農(nóng)村戶口還是城鎮(zhèn)戶口?”主任問。
“城鎮(zhèn)戶口。”吳茵答。
“結婚了嗎?”
“結了?!?p> “住在哪?”
“永叔路上。”
主任不太了解,吳茵又做了詳細的介紹。
“生孩子了嗎?”
“生了,生了一個男孩,放在老家爺爺奶奶那里帶?!眳且鸬?。她很清楚他要問什么,很清楚他擔心什么。
“吳小姐,還有一事你要考慮清楚。我們這里上班時間是周一至周六,要住到廠里,方便統(tǒng)一管理?!?p> 吳茵心里一冷,叫她跟老公分居,這很為難,準備回去同王昆商量一下。
她的遲疑一絲不落地落進了對面坐著的主任的眼里。她剛要回話,主任又開口了:“吳小姐,你和你丈夫是年輕夫妻,能忍受得了長期分居嗎?不如你先回去考慮一下吧?!?p> 這主任簡直會讀心術,令吳茵佩服。竟然他都已下逐客令,她也沒什么好說的。便說:“好,容我回去同老公商量一下。謝謝!”
吳茵出了廠房大門,心里也輕松了。這里偏遠,從市內(nèi)至此要坐兩趟公交。還要她與老公分居,一周分開六個日夜,說真的,心里十二分的不愿。她決定不來了。
接下來,吳茵繼續(xù)找工作,在店里就刷求職網(wǎng),收到面試邀請就出門,有時一天要趕三趟場子?;侍觳回摽嘈娜耍俳?jīng)過幾次的雇主與員工之間的雙向選擇,吳茵確定了上班單位。
可是上班的地方不在公司,這個地方在南昌城市的東郊,很偏遠。這是一棟四層樓的精致洋樓,沒有招牌、匾額之類的,吳茵不知道這是什么所在。洋樓前有停車的大場院,后有休閑的小花園。洋樓處處空無一人,但每天一樓西北角上有人忙碌。那里是廚房,吳茵每天中午要去廚房隔壁的房間用餐,對那里熟悉。好家伙,那可不是一般的家用廚房。廚房的灶具有八個,鍋碗瓢盆壘起來老高,消毒廚柜三個,案板一大片,上面擺放著食材、碗碟等東西。廚房里忙活的人有7個,經(jīng)過衣著分辨,其中,兩個穿白衣戴高帽的是廚師,另外五個男女一律是端盤子的服務生。同桌吃飯的還有兩位清潔工阿姨,吳茵是二樓招待室的招待員。這些正常的上班的人加起來剛好一桌人,除了吳茵,這些人都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經(jīng)過吳茵觀察這些人的衣著和談吐,判定除了那兩個特別請來的大廚,其余人應該都是附近的村民。大家在一起吃飯,好酒好菜一大桌,每天換著花樣吃,吳茵心里古怪,卻硬是問不出來,怕人家如此笑話她:你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會跑到這里來上班呢?
吳茵忍著沒問,待她細細觀察這里的上班的人和房屋結構,終有一天,答案會自己浮出水面。
吳茵平時呆在辦公室,上行政班,一天8個小時。之前招她來的是一個年輕女人,自稱蕭經(jīng)理。她只告訴了一下她的工作地點和工作任務就消失不見了。
蕭經(jīng)理告訴她,招待員其實就是前臺文員。如果經(jīng)理辦公室來客人要端茶倒水,還要給二樓所有辦公室打掃衛(wèi)生,再就是打印復印文件,反正辦公室里該做的都需要她來做。
吳茵心里想,這就是文員工作呀,有什么難的?
二樓第一間辦公室,正對著樓梯口的是“招待室”,就是吳茵上班的辦公室。往走廊里面走,有“王經(jīng)理”、“蕭經(jīng)理”、“總經(jīng)理”三個辦公室,還有一間無招牌,應該是共用的儲物室吧。這些辦公室平時都緊閉門窗,當然也就不用吳茵去打掃了。
吳茵說是招待員,上了四天班,卻沒見一個人上樓來。只有一臺電腦和一臺打印機陪伴她,電腦沒聯(lián)網(wǎng),形同虛設,她感覺很單調(diào)無趣,后來,她從家里帶了一本小說《隋唐演義》去看,才覺得日子好打發(fā)些。
隨著日子一天天往下過,吳茵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崗位形同虛設,無事可做。守在招待室里,不干活,吃著豐盛的工作餐,午休時間還可以逛一下后花園,簡直舒服到了極點。工作環(huán)境越是舒心,工作內(nèi)容越是輕松,吳茵心里越是沒著落,擔心沒人給她發(fā)工資。
轉眼之間半個月過去了,吳茵也終于弄明白這棟洋樓和這個大院子,它其實就是美奇公司的上層領導接待有業(yè)務往來的大老板的生活會館,只對內(nèi)開放,不對外開放。
一樓有廚房和宴會廳,二樓是辦公室,三樓和四樓是客房,衣、食、住、玩都全了,不是會館又是什么呢?
有一天下午,一個青年男子帶著一個濃妝艷抹的長發(fā)女人上樓來了。
吳茵趕緊上前迎了過去,說:“你們好,請問你們是哪位?”
男人神情冷峻,迅速地瞟了吳茵一眼,沒回答,只是對旁邊的長發(fā)女人使了一眼色,他就徑直走向走廊深處。
“他是王經(jīng)理。”長發(fā)女人冷冷地、淡淡地說。她的身上散發(fā)出一種濃烈的脂粉香狠狠地把吳茵的鼻子嗆了一下。
王經(jīng)理對吳茵熟視無睹,令她瞬間感覺自己很渺小、很卑微,同時有一絲不快涌上心頭。
“好,如果你們有事,就請吩咐我。我是這里的招待員小吳。”吳茵趕緊接腔道。
“嗯?!遍L發(fā)女人用鼻子哼了一聲,跟著進了“王經(jīng)理”的辦公室,緊接著,門“嘭”的一聲關上了。吳茵呆呆地回到招待室,坐立不安,東想西想。她從抽屜里拿出小說,打開上次看到的那一頁,書縫里夾了一張不重要的名片做書簽。她的眼睛盯著白紙黑字,默默地看了一刻鐘,竟然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她又用名片夾在書縫中,把書收回抽屜里。接著,她掏出手機隨便看看,沒有人打電話給她,也沒有發(fā)短信給她,QQ里這時也沒人說話,因為大家這個時候都在上班……
吳茵覺得時間很難挨,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