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著連綿的細(xì)雨,光明小區(qū)內(nèi),一個穿警服的男人在雨中快步走著。他叫郭宇。
從天而降的雨滴,沿著郭宇肩上的警徽墜入地面,蕩漾出幾個小小圈兒。
他泥一腳水一腳地爬上樓,在一個鐵門前,站住了。
郭宇耐著性子,依照來之前受到的囑咐,小心敲擊著門。三重兩輕共五下,敲了三次。
鐵門終于開了。
一個戴著墨鏡的年輕男人,大喇喇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他進(jìn)屋的意思。
“您是霍根先生吧?我叫郭宇,是賀老師讓來的。”寧康市刑警隊的一把手郭宇,近乎討好地打著招呼。
“外面下雨,你就站那吧,別把我屋里踩臟了?!被舾鶖噭又种械目Х缺?,冷淡地說著。
郭宇滿臉的不可思議。他沒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對方就如此不熱情,甚至有些無禮。
平日里,誰見了他郭大隊長,不禮讓三分啊。
郭宇強(qiáng)忍著怒氣,應(yīng)了聲好。
霍根走到屋外,張開雙臂,感受著從天而降連綿的細(xì)雨。穿成珠的雨滴快速從掌心滑落,他低下頭,墨鏡上全是雨珠。
瞧著這個男人消瘦的背影,郭宇覺得他一定很孤獨(dú)。
“用不著同情我,你這離了婚連房子孩子都給對方,自己睡賓館的可憐家伙。”
霍根突然轉(zhuǎn)過身,冷冰冰地說。
“賀老師連這個都告訴你了?”郭宇皺著眉,有些生氣。
“我沒工夫打聽這種事!”
霍根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你身上,有一股子廉價酒店消毒水的味道。上樓時你的左腳并不靈便,皮鞋拖拖拉拉的。我仔細(xì)聽過了,你的腳是健康的。鞋子別腳只是襪子破了,露出腳指頭才這樣走路。還有,你身上有一股汗味,是長期洗澡沒洗干凈?!?p> 霍根嫌惡地皺著眉:“一個刑警隊長不該是這么頹廢,也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這個。你離婚了!近期離的!你仍舊沉浸在軟弱的自甘墮落和日日夜夜的自責(zé)中。連自己老婆孩子都看不好的人,還是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吧!”
這人的每句話,都扎扎實實地戳在郭宇心上。
他有些尷尬又有些憤怒。
握緊拳頭,想要給這討厭的家伙的臉上,狠狠來一下!
不曾想霍根,又說了一句:“你要是來求我?guī)兔Φ脑?,就請回吧?!?p> “為什么?”
“我不喜歡脾氣不好的人?!?p> 他居然有臉說我脾氣不好?
郭宇瞪大眼,肺簡直要?dú)庹恕?p> 警隊隊長轉(zhuǎn)身想要離開,可雙腳就像生根一樣,邁不動步子。
七天前的清晨。一位賣菜的農(nóng)夫在市郊的炮臺山下,發(fā)現(xiàn)了十一個黑色垃圾袋子。那些袋子整齊擺放,瞧著像裝滿了東西。
農(nóng)夫打開一看,滿滿一袋整齊切碎的肉塊。那些肉塊顏色還算正常,他以為是哪個趕早的屠夫遺落下的。
開心地拎了兩包最大的袋子,帶回去準(zhǔn)備食用。
誰知回到家,他剛打開袋子,就看見一根斷裂的手指夾雜在肉中……
差點(diǎn)嚇尿褲子的農(nóng)夫,立馬報了警。
說來也巧,這時寧康市公安局的新老局長剛剛完成交接班。
最微妙的時候,竟發(fā)生了這樣重大的惡性案件。負(fù)責(zé)此案的郭宇自然不敢馬虎,領(lǐng)著手下夜以繼日地偵查。
時值梅雨季節(jié),尸體發(fā)現(xiàn)的前后幾天。雨都下得很大,即使有些車轍和別的痕跡也都沖刷干凈了。
兇手拋尸的地點(diǎn),人跡罕至,目擊證人也沒指望了。
郭宇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刑警,倒是不慌亂,仍有條不紊地安排工作。
他將手上警力分成兩組,一組調(diào)查本市近期的失蹤人口。一組也從死者身上的衣服,開始尋找來源。
按理說,雙管齊下,不說找到兇手,起碼有點(diǎn)進(jìn)展吧。
可世事通常沒有道理可講。
死者穿的只是一個品牌發(fā)售的衣物,購買渠道很多,銷量也大,打一次版幾十萬件。失蹤人口里沒有與死者同年齡的,而本市的指紋DNA庫中都沒有這個人。
更讓郭宇煩惱的是,那名男性死者的遺體并不是完整的。他們翻遍了整個炮臺山,都沒有找到死者的頭顱和生.殖器。
一時間別說找出兇手了。就連確認(rèn)尸體來源,都成了擺在警方面前的難題。
后來,這事不知怎么被捅到了媒體那里。這起離奇的無頭碎尸案,一經(jīng)報道就成了寧康市百姓茶余飯后的熱點(diǎn)。
這要命的時候,剛剛上任的警局局長陳睿,背負(fù)著媒體和老百姓施加的壓力,自然不好過。他不好過,郭宇就更不好過了。
小四十歲的人了,天天被口水洗臉。不得已,郭宇在新局長面前,立了軍令狀。
“半個月!局長,我半個月破不掉這個案子,自己卷鋪蓋走人!”
陳睿聽到這話,暫時放過了他。
但隨著時間過去,案情仍沒有進(jìn)展,郭宇身上的壓力每日倍增。
這時,法醫(yī)中心的主任賀報國,給他出了個主意:“不如你找霍根出馬試試!”
郭宇聽到這話,差點(diǎn)翻臉。
他是三年前調(diào)來寧康的。
當(dāng)時刑偵隊隊長霍根因失明病退,郭宇不得已從臨市,空降過來接班救場。
“我都破不了的案子,去求助前任,還是一個失明的瞎子?這老賀是在羞辱人嗎?”
郭宇憤怒地離開賀報國的辦公室。
可兩天實在逼得沒辦法了,他還是硬著頭皮來到光明小區(qū)。
郭宇胡思亂想之際,一抬頭,面前的鐵門竟關(guān)上了!
那戴墨鏡的霍根,不知何時回屋了。
他氣急了,顧不得什么賀報國的囑咐了,只胡亂大力拍著。
“請你不要亂敲!”屋內(nèi)那個強(qiáng)迫癥患者,終于忍不住露出頭來。
“你也不用那么傲慢,這世界沒了誰都一樣轉(zhuǎn)。我不信沒了你,這案子就破不了?!?p> 郭宇急促地講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這人性子一向剛烈,可做不來委屈求全的小媳婦。
“等一等!”霍根突然叫住了警隊隊長,他頓了頓:“把案情說一遍!”
郭宇皺著眉,這怕是個精神病吧。
但考慮到可能會有幫助,他還是耐心地把農(nóng)夫在炮臺山怎么發(fā)現(xiàn)無名尸,警方又是如何展開調(diào)查的事,詳盡說了一遍。
全程霍根既不表態(tài),也不問話,只慢悠悠地喝著咖啡,就連眼皮都沒多跳一下。
“是不是沒轍了?”
郭宇轉(zhuǎn)身要走。
“告訴你,只要帶我看過尸體,這案子就算破了?!被舾f罷,端著咖啡杯進(jìn)屋了。
郭宇冷笑一聲,狂妄的人未必真有本事。
在他看來,霍根不過是個孤僻怪異的瞎子,在張牙舞爪罷了。
天空陰雨霏霏,路上積水潺潺,一輛警車從水中飛馳而過,在路面的積水中破開一條白色的浪線。
車上兩人尷尬地沒有說話,郭宇瞧著安坐在副駕駛的霍根,他還是帶上了這個討厭鬼。萬一有幫助呢,他帶著僥幸。
郭宇不是靠背景的關(guān)系戶,他也是一步步憑本事爬上來的。三十五歲的正科級干部,到哪里也算的上年輕有為。
從警以來,在他手上抓獲的各類罪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在江北市任職的那些年,他是說一不二的警隊翹楚,權(quán)威中的權(quán)威。
可郭宇調(diào)來寧康市后,事情發(fā)生了改變,他意外的失勢了。
兩任隊長,難免被拿來比較。
在過去三年里,郭宇的工作做得再出色,上司和下級也沒有一句夸贊的話,反而覺得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而但凡他工作上有一點(diǎn)失誤,那些同事雖然嘴上不說,但都會流出一種追憶往昔的神情,就好像要是霍根在,一定會輕松完成似的。
這讓郭宇很不甘心,他一直希望有機(jī)會,可以證明自己比霍根優(yōu)秀。
刑警隊長斗氣地把車開的飛快,心里矛盾至極,他既希望霍根能幫上忙,又希望他幫不上忙,當(dāng)眾出丑。
孫山石
求收藏求推薦,各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