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眷屬終成(一)
我嗚咽著道:“我只喜歡你,只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你懂不懂啊。早知道你會留我一個人在這里,我那時候就該死了,也免得受這些無渭的煎熬。”
冷言的聲音也已經(jīng)破碎:“是我蠢,竟不明白你的心意?!?p> “對,就是你蠢?!蔽页谅暷剜?,忽然發(fā)狠地咬住冷言的肩膀。冷言吃痛,悶哼了一聲,抱著我一起滾到了床上。
他抬起臉來看我,我也回望著他。冷言的眼神中是幽深的炙熱,臉上的輪廓卻還是那么的清冷。方才他身上的寒氣已經(jīng)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灼熱的皮膚,和一下下輕撲在我臉上的呼吸。
我用力咬上了他的嘴唇,一時間血腥味在我嘴里散開,我只覺身上更加燥熱,腦子里越發(fā)氤氳迷蒙起來。
不知何時,我們已經(jīng)褪去了衣物,赤身露體地糾纏在一起。我忽然生出一股力氣,翻身到他身上。一時間我們呼吸都沉重起來,在藥物的催動下,我紅著臉,渾身顫抖著,與他融在了一起。
[大人捂眼]
我伏在冷言的胸膛上,聽著他沉而有力的心跳,一邊感受著久違的安定和舒弛在四肢百骸間游走。
許久之后,我才抬起頭來,看見了冷言放在床頭的劍。
我記得玄旗營的冊子里寫過,這把劍是營主賞賜給他的,叫做”玄水“。
我揀起一件里衫裹在身上,將玄水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忽然,我提氣騰起,坐上了冷言的身前,用劍柄抵住他的喉嚨。
“招呼打完了,現(xiàn)在該聊聊正事了”,我鎖著冷言的眼睛,半笑半嗔地道,“那個時候,你為什么要走?”
在我動作的時候,冷言始終悠閑地枕著自己的手,沒有挪動過身體。
“不是我要走,是洛問天將我劫走的?!?p> “洛問天?!”
我瞪大了眼睛。洛問天那日差點栽在我們手里,逃生之后居然沒有離開,反而折返回來帶走了冷言?這位玄旗營主的本事,果然還是被我們低估了。
“他...他有沒有傷害你?”我輕聲問道。
冷言看向我的眼神頓了頓,微微搖了頭。
我仍不放心,將玄水放下,仔細地查看了冷言的身體,見確實沒有近月的新傷,才舒了口氣。
冷言將我的手捉住,放在他的心口前,安撫道:“真的沒事。只是被他用藥封住內(nèi)力,帶去一個地方,困了幾月而已?!?p> “什么地方?”
像洛問天這樣冷血狠辣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背叛他的冷言。所以他帶冷言去的,也絕不是什么好地方。
冷言的神色微凝,答道:“是一個隱蔽的山谷。他在那里聚集了三千余前朝殘部,籌備日后舉事。這些人白日勞作,囤積軍械和糧草。到了夜里,又由洛問天親自訓(xùn)練陣法和拼殺。那些人雖遠不及玄旗營的經(jīng)驗和武力,卻已經(jīng)可以匹敵聞遠舟手下的精銳了?!?p> 我點了點頭。
洛問天是前朝皇帝風(fēng)于臻的心腹。風(fēng)于臻的子嗣皆已被燕王以各種手段除去,若說還有什么人肯為他復(fù)仇,便只有洛問天了。
“他帶你去那里,是想讓你幫他一起調(diào)教這些殘部?”我問。
冷言點了點頭,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又沒有開口。
我注意到他的猶豫,于是追問道:“他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逼迫于你?”
“沒有。他只是每日灌我一碗化去內(nèi)力的湯藥,使我無法逃走而已。時間久了,他慢慢放松了警惕。我便使計逃了出來?!?p> 我看著冷言,卻漸漸皺起了眉頭。他將著這件事描述得越簡單清晰,我便越是疑慮。
以洛問天的行事手段,怎么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冷言,對他過往不究?只因為冷言是他唯一存活下來的手下?他那樣的人,豈會念舊?
我搖了搖頭,還欲再問。卻忽然被冷言抓住肩膀,翻滾了一圈,形勢瞬間倒轉(zhuǎn)。
這時,已是冷言坐在我的身上,用玄水抵住了我的肩。
“好了”,冷言的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輪到我問了。”
“那個時候,為什么不肯跟我走?”
“我...”
他這一問,倒是點到了我的痛處。
那時我在戰(zhàn)場上初建功績,滿心以為自己將來會成為朝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臆想著,到那時可以用一己之力改換這個世間的規(guī)則,讓風(fēng)亭晚不必成為風(fēng)亭晚,冷言也不必成為冷言。
回宮之后,我才清醒過來。這世間的或骯臟、或殘酷的規(guī)則,風(fēng)亭晚掙不開,我也同樣逃不掉。就算我拼盡全力換來江山盛世,因著這副女兒身,最終也只能淪為棋子,枉為他人的野心權(quán)欲做嫁衣而已。
我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是我癡了。你說得對,這個虛妄的塵世,原不值得我徒廢心力。我卻要到性命垂危的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愚蠢。我去戰(zhàn)場本是為了找你,卻將你弄丟了。天下再沒有比我更蠢的人了?!?p> “阿數(shù)”,靜默片刻之后,冷言伸手扶上了我的臉,“你曾說過,要離開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你...你真的是為我留下來的?”
我望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冷言動了動喉節(jié),眼神也在微微閃動。他忽然從我身上下來,坐在了我的身側(cè)。
“你看過玄旗營的記載了吧。”
我繼續(xù)點頭。
冷言的聲音忽然有些黯啞,“所以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什么樣的人?!?p> 我看著冷言,沒有說話。
“從八歲開始,我接近別人的目的,便是要取他們的性命。這些人之中,曾有人真心與我相交,可我依舊沒有放過?!?p> 冷言凝了凝眼瞼,繼續(xù)道:“我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到后來,已經(jīng)麻木了。殺人與我而言,就如同殺一只兔子,一頭野豬,是一樣的?!?p> 他看著自己的緩緩抬起的手,瞇了眼睛,如同上面真有過去殘留的血腥。
“阿數(shù)”,冷言忽然看向我,“你與我不同。你總是在救人。小霜也好,鎮(zhèn)南王府的丫鬟也好,但凡對你有過半分恩惠,你總會報答。你信奉自由,信奉自己心中的抱負。你絕不會如我一般,甘愿做別人的工具。”
“所以”,冷言的喉節(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當(dāng)你看到那些過去的時候,有沒有對我齒冷?有沒有...后悔認(rèn)識我?”
冷言深深地凝著我的眼睛,道:“我要聽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