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昏沉之中,我的眼前忽然滲出一片光亮。待白光散去,一個現(xiàn)代裝束的女人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只見那女人相貌普通,帶著眼鏡,穿著寬松的T-shirt和牛仔褲站在我面前,神情悠閑又新奇。
難不成我穿回去了?不是吧?我的幸福日子才剛剛開始啊?!
正犯著懵,那女人忽然用手握住我的肩膀,饒有興致地說道:“讓我研究研究,你怎么跑進我的書里的?”
???她的書?
那女人托了下巴,接著說道:“嘖嘖,平平無奇嘛。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穿進去的?”
我方才明白過來,這人是《厲害了王妃》的作者!彩色熊貓!
我驚奇地望著她,上下地打量。她也好奇地打量著我。
忽然,我一把摟住了對面的人,激動地拍著她的背,叫道:“彩色熊貓大大!你怎么找到我的呀!”
“哎喲,誒誒誒...”她叫喚著,用力將我推開,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彩色熊貓白了我一眼,道:“我也正犯糊涂呢。我好好的文,準備出版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內(nèi)容全被改動了。本來我以為是放文的網(wǎng)站被黑了,讀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居然有人從我的故事展開,寫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p> 我愣住了。完全不同的...我的故事?我只覺渾身血液都涼了下來。
“我...也是你寫的角色?”我的瞳孔急劇放大。
彩色熊貓搖了搖頭?!安徊徊唬闶悄涿畛霈F(xiàn)在我的文里的。那篇新的文里沒有寫你的過去,只有你穿越之后的經(jīng)歷,還是以你的第一人稱視角寫的。我本來以為是有黑客在跟我惡作劇??赡芩麆偤脛?chuàng)作欲很強,突發(fā)奇想改了我的文。我還興致勃勃地跟了一段時間,覺得他寫得不錯?!?p> 彩色熊貓皺了皺眉,繼續(xù)道:“可是有一天,我去網(wǎng)上查了一下張數(shù)這個名字,真的查到了你的信息。你...是機械學的博士,正準備去s大做副教授是不是?”
我瞪大的眼睛盯著她,渾身已經(jīng)沒有動彈的能力了?!笆?..”
“我有朋友在警察局里工作,我托他去調(diào)查了一下你的情況,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真的失蹤了。后來警察局立了案,調(diào)查之后發(fā)現(xiàn),你自從有一晚進了自己家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人間蒸發(fā)了。”
我咽了咽口水,微喘著氣。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我艱難地抬起眼睛,望著彩色熊貓?!八裕也皇悄銈冋l寫的角色。我真的是從現(xiàn)實世界穿進來的對不對?”
彩色熊貓向我點了點頭,篤定地道:“是。你是真人,不是角色?!?p>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忽然間覺得渾身乏力,踉蹌了一步。
彩色熊貓忙將我扶住,撫了撫我的背,笑道:“你現(xiàn)在知道冷言的感受了吧?”
是啊。原來知道自己是個小說角色,是這么嚇人的一件事。跟我比起來,冷言已經(jīng)算非常冷靜了。
不對。我猛地抬起頭來,提防地瞪著彩色熊貓道:“你...你是不是看到今天晚上的事了?”
彩色熊貓憋了笑,點了點頭。
“你!”我攥緊拳頭,升起一陣抓心撓肝的羞惱。
“誒,我又不是故意的?!彼刂谱”砬椋瑑?nèi)心分明卻在狂笑!
我將拳頭舉了起來,大大地倒了好幾口氣。
“得得得...”熊貓抓住了我的手,道:“我現(xiàn)在是通過限時開放的評論區(qū)在跟你留言。我不知道能撐多久,你有什么要緊事情要問我的不?”
啊?還限時的?行、吧!
我忙思索了一下,抬眼道:“有。你能不能告訴我,冷言到底是誰???他本來在你文里會怎么樣?”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熊貓得意地道:“他在這本書里只是個小角色,幾乎沒有正面描寫。但是他是我下一本的主角?!?p> “哦”,我點了點頭。難怪我沒見過這個角色?!澳窍乱徊克隽耸裁??最后怎么樣了?”
“我還沒開始寫。”熊貓道。
“哈?”我真想捶暴她的頭。
“但是我人設(shè)已經(jīng)想好了”,熊貓忙將我的手按住。“他很厲害的,是個天煞孤星人設(shè),早期孤苦困頓,后期黑化之后,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沒人擋得了。”
哇嗚,那聽起來是很吊啊。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那他到底什么身份???”我激動地問道。
熊貓神秘地笑了笑:“這個我...”
忽然,熊貓的身影閃動了一下,她的嘴仍然一張一合地在說話,我卻聽不見聲音了。
“熊貓?你沒信號了?”
熊貓的身體閃得更厲害了。不一會兒,我眼前的身體盾入虛無,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無邊無際的空間。
“熊貓!”我大聲喊道。
沒人回應,連我自己的回音都聽不到。
忽然,空間劇烈地收縮成一個光點,又忽然展開。我睜開眼,瞧見一片淡綠色的床帷。
我猛地坐起來,換了幾口氣。
我向身邊看去,只見冷言已經(jīng)不在我身邊。我用手扶摸著旁邊的枕頭,不自覺湊上去聞了一下,枕頭上還才殘留著他的味道。
還好,我還在這個世界,沒有穿走。
我忽然欣喜,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起身洗漱了出來,見今天換了朱琦在院子里練劍,冷言卻不知去了哪里。
我揚眉,走到朱琦面前。他停下手中的劍,下意識躲開了我的眼睛,似乎還沒有從昨天的沖擊中恢復來。
“冷言有事,早上走了”。他盡力保持如常的語氣。
走了?這倒奇怪。冷言從來沒有白天離開過院子。不過,雖然我現(xiàn)在與冷言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同,卻并不打算跟別人打探他的事情。于是我跟朱琦隨意閑聊了幾句,去做了早飯。
我與朱琦安靜地吃完飯。他說要去書房看書,我左右無事,也跟著去了。只見他的書房不大,有一個擺書的架子十分顯眼,放滿了武學典籍。我看了看,他的藏書很雜,拳、腳、輕功、點穴,還有各式兵器的用法,各路心法都有。
我被一本《玉女心經(jīng)》吸引了眼光,從架子上拿起來。
“相傳那是古墓派的密傳,江湖上流傳著這樣的抄本。我看了一下,盡是胡編亂造?!敝扃?。
“那...這本《易筋經(jīng)》呢?”我又拿起下面的一本。
“朋友給我的,也是一樣。
我看了一圈,架子角落的這一堆書,大概都是江湖流傳的贗品,有《九陰真經(jīng)》、《獨孤九劍》,還有《葵花寶典》...
彩色熊貓大概是個金庸迷。只是她這樣直接套用別人的設(shè)定,良心不會痛嗎?
我走到朱琦的面前,問他,“你知不知道郭靖和黃蓉???”
“當然”,朱琦說,“南晉的俠侶,有很多話本流傳下來,人人都知道?!?p> 哪來的南晉?這狗熊貓寫架空文,又想揉雜金庸的人物,就搞名字大亂燉。
“那楊過和小龍女呢?”
“也知道,江湖上有很多人冒充是他們的后人,到處招搖撞騙。那本《九陰真經(jīng)》就是從一個騙子那得來的。”
“你買的?”
“我搶的。”
“...”朱琦這家伙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原來也有這么輕狂的一面。倒是有點意思。
“朱琦”,我忽然好奇,“你原本的家在哪里?你的父母在嗎?”
朱琦放下手中的書,露出一張年輕俊朗的面容,詫異地看著我?!秴柡α送蹂窂念^到尾都沒有寫過朱琦的身世。風亭晚從來沒有問過。熊貓大概只是將他設(shè)定成了一個炮灰角色。
只聽朱琦道:“我出生在京城,父母是小商販”。他慢慢臉色沉了下來,“我十三歲的那年,家里遭了變故,父母都去世了。我的一個遠親是鎮(zhèn)南王府的侍衛(wèi),看我孤苦,將我?guī)нM鎮(zhèn)南王府,教我武功。我雖開蒙晚,但是肯下工夫。十七歲的時候,我做了鎮(zhèn)南王的貼身侍衛(wèi)?!?p> 我點了點頭,“能看出來,鎮(zhèn)南王對你很器重?!?p> 朱琦點頭,眼神有些愧疚?!巴鯛斊鋵?..對我有知遇之恩”。他從鎮(zhèn)南王府救了我兩次,于他而言,也就是背叛了鎮(zhèn)南王兩次。而他的這些,都錯付在了我的身上。無論有意無意,都是我欺騙了他,偷來了這些恩惠。
我皺了皺眉,低聲道:“對不起”。
“是我自己的決定”,朱琦忽然開口,幾乎是緊接著我的話,“我沒有后悔過”。
即使我不是風亭晚,他也不后悔?我看著他,見他眼神篤定,神色竟是十分地坦然。
一直以來,我對朱琦,是有刻意疏遠的。比如我不讓他教我武功,轉(zhuǎn)頭向冷言拜師;又比如我專挑他該回王府的時候提議游玩,實則是想單獨與冷言相處。其實若不是因為他與風亭晚的夙緣,我們是可以成為親近的朋友的。
我默默嘆了一口氣。
“謝謝你”,我猶豫了一下,“...我這樣說也許有些唐突,我其實把你當作很重要的朋友的。你也是這樣嗎?對我,不是風亭晚?!?p> 朱琦抬眼看我,臉色卻黯然了一瞬,很快又明朗起來。
“是,我也將你當作很重要的朋友”。說到“朋友”的時候,他的語氣中仍有微不可察的落寞。
我沒有在意,只是釋然地笑了,向他伸出手去。
“好,那么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張數(shù),是朱琦的朋友?!?p> 朱琦的神采閃動,猶豫地接過我的手,被我鄭重地握了握,終于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