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竇初開
草坪上棲著孤零零的一匹馬。冷言先將我扶上馬,然后翻上來坐在我身后。他的胸膛很熱,驀地激得我后背一陣酥麻。我輕吸了一口氣,偷偷去瞧冷言,只見他的臉上竟也透出一絲薄紅。我不由心神蕩漾。
憶起剛剛冷言突兀的好奇心和突然打斷的對話。我忖道:他為何忽然對我的身份如此關(guān)心?過去他不問,是因為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他并不關(guān)心我的身份。而如今他問,難道僅僅是因為聞遠舟的話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嗎?
先前因為朱琦的事,他也問過,可卻沒有像今天這般尋根究底。所以,這是不是表示他開始在意了,表示...他不再將我當(dāng)作萍水相逢的路人。那么...他將我當(dāng)作什么呢?
“啾”,他趕馬的聲音在我耳后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顛簸中,冷言溫?zé)岬暮粑湓谖也惫I希刮夷樕喜挥X間燥熱了起來。
我忽然憶起在客棧的那日,我醉倒在他身上,他的手握住我時,有一絲微不可察顫抖。那日我被他軟軟扶在懷里,亦是肌膚相接,如同現(xiàn)在一樣...
我忽然心驚。我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張數(shù)啊張數(shù),他跟本與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怎么能對他動這些心思?若是陷進去。到時候你回去了,再也見不到他了,又該怎么辦?
一路思緒雜亂,行了許久,終于回到了朱琦的小院。冷言從馬下向我伸出手的時候,我竟發(fā)覺自己有些畏縮,不敢去看他的臉了。我遲疑地伸手出去,被他一把抓住,緊緊握著,立時發(fā)起了燙。
我的腦子里又閃出那個惱人的夢境。夢里他伸出手,為我簪上了梅花,還在我的臉上...
我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一邊從馬蹬上下來。落地的時候,一只腿忽然發(fā)了軟,慌亂間我用力向前一抓,栽進了冷言的胸膛。一時間只覺他的味道縈繞著我,將思緒都掏空了。我聽著他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你們回...”
不知過了多久,朱琦的聲音忽然從院內(nèi)傳來,又戛然而止。朱琦剛走到門邊,停住了腳步,詫異地看著我們,手足瞬間無措。
我忙回過神,與冷言同時抽回了手。我向冷言望去,撞上了他同樣慌亂的眼神。
害...我們慌什么呢?我忽然想到,我和冷言與朱琦都算是朋友,有什么好心虛的。再說,我與冷言,不是還沒發(fā)生什么嘛...
我自欺欺人地在這里下了結(jié)論,迅速收拾了心緒,走到朱琦面前。冷言也離開了原地,去栓了馬。
“我回來了。我沒事,你不要擔(dān)心?!蔽胰魺o其事地笑道,掩飾著尷尬。
“唔...沒事就好”。朱琦很快緩過神來,笑了笑,語氣卻頗為生硬。看來他與我一樣,是個想什么都藏不住的人。
我仔細去瞧他的臉,見他眼睛里多出了許多血絲,臉色蠟黃,顯然沒少我擔(dān)憂。我默默瞟了一眼正在栓馬的冷言,竟忽然對朱琦有些歉疚。雖然這幾個月來朱琦十分謹(jǐn)慎地不再提起那些曖昧的話題,可我卻能看見他的失落與隱忍。我逼迫他割舍對風(fēng)亭晚的情愛,如今卻在他面前與冷言卿卿我我,實在是...有些傷人。
心緒紛亂間,只聽朱琦問道:“那天你從地牢逃走,怎么沒有回河邊?”
我收回思緒,嘆了口氣?!鞍?..有些變故。我本來已經(jīng)逃走了,誰知在中途被聞遠舟截了下來。我請他帶我出來,誰知卻被帶擄去了他的別院?!?p> “他...”朱琦眼神閃動,隱隱有些擔(dān)憂。
我忙道:“他沒有對我做什么,倒是教了我一些功夫。我走之前已經(jīng)與他說清楚了,他不會再糾纏?!?p> 朱琦眨著眼,顯然有些吃驚。大概是因為他知道先前風(fēng)亭晚和聞遠舟的感情,想不通為何有如此轉(zhuǎn)折。其實在《王妃》原著中,朱琦很早就知道了風(fēng)亭晚與聞遠舟的關(guān)系,卻因維護風(fēng)亭晚,從來沒有向鎮(zhèn)南王透露過。一度有一個鎮(zhèn)南王的侍女察覺了端倪,想要向鎮(zhèn)南王領(lǐng)功,被他敏銳地察覺,搶先滅了口。風(fēng)亭晚身邊從來不缺情人,但只要朱琦在,他就會拼了自己的命不讓鎮(zhèn)南王知曉。
朱琦看了看走過來的冷言,又看了看眼神閃躲的我,神情復(fù)雜。我轉(zhuǎn)頭,也瞧見冷言從馬廄過來,迎上我倆的眼神。不知為何,我的臉又不爭氣地?zé)似饋怼?p> 我忙轉(zhuǎn)頭看向朱琦?!笆虑楹軓?fù)雜,我慢慢跟你解釋”。我面色赤紅,逃進了院子。
我支開了冷言,將朱琦拉到書房,慢慢與他說了穿越的經(jīng)歷,卻沒有提穿書的事情。他先是震驚,后是落寞,最后又沉靜了下來。
我想到穿越過來的時候朱琦還在暗戀風(fēng)亭晚的階段,主要的風(fēng)波還沒有發(fā)生,也就還沒有過多的付出。付出得少些,中的毒也許就淺些。如今他與聞遠舟一樣得而復(fù)失,卻應(yīng)該不會如聞遠舟一般瘋魔。
朱琦的表現(xiàn)也確實稱得上鎮(zhèn)靜。他沉默了半晌,只是問道:“你那日,為什么肯隨我離開?”
我道:“因為我能看出來你是個可信的人。”我思忖了一下,鄭重地道:“我還欠你以一個正式的道歉。我不是風(fēng)亭晚,卻讓你冒著風(fēng)險將我救出來?,F(xiàn)在你知道了真相。你想要責(zé)怪我,或者趕我走,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我沒有怨言。”
我誠摯地看著他。
朱琦搖了搖頭:“你從來沒有利用過我對她的感情,我有什么緣由責(zé)怪你?”他嘆了一口氣?!凹热荒阋呀?jīng)回來了,就安心在院子里住著吧。”
“我不想你再出事?!?p> 我望著朱琦,鼻子忽然有些發(fā)酸。
朱琦看了看我,忽然眼神閃躲,借故離開了書房。整個晚上他的話也都很少,早早地就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再出來。
將近半夜,我躺在床上,只覺焦躁不安、輾轉(zhuǎn)難眠。
折騰了這一趟,我倒也不是沒有收獲。除了從聞遠舟那里學(xué)了武功之外,我還一并解決了風(fēng)亭晚的兩筆情債。如今盯著我的人,恐怕就只有鎮(zhèn)南王和文淑了。
算算鎮(zhèn)南王起事的時間,應(yīng)該就在一個月之內(nèi)。只是這半年沒有風(fēng)亭晚刺探消息,燕王那邊不知籌備得怎么樣。聽聞遠舟說燕王的暗探似乎根本沒有在認(rèn)真尋我。這是不是表示,他們已經(jīng)找人代替了風(fēng)亭晚,有了新的消息來源?
無論如何,我只希望燕王的計劃可以順利進行。這樣鎮(zhèn)南王就會如原著一般,剛坐上寶座兩個月,就被燕王攻破,一敗涂地。等他一死,我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只是燕王那邊,會放過我嗎?風(fēng)亭晚若乖乖做他的棋子,將來自然是有享不盡的富貴榮華??晌疫`命逃了,燕王又會不會如此大度,在成事之后,既往不究,任我逍遙?
想得越深,我的腦子越是一團亂麻,索性起身,去院子里吹涼風(fēng)。
剛出門就望見冷言坐在北面的屋頂上,提著酒壺在月下獨酌。那身影清清冷冷,頗有些遺世獨立的意境。其實,若是冷言能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不必再擔(dān)憂未來的事了。
我怔怔地望著他的身影,只見他的一身墨裝融入夜色之中,孤傲極了,冷清極了。這樣的一個人,是否也曾想過離開京城,浪跡江湖呢?
這半年之中,冷言幾乎一直待在院子里。偶爾離開,也是在夜深的時候。后來我耳力好了,漸漸能分辨他翻墻出去的聲音。每次不過兩三個時辰,他又翻墻回來,早上照常起身練劍,沒有什么異樣。
我有時候也不禁猜想,他究竟是什么人,做著什么樣的事?他的武功這么好,身法如此凌厲,是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錘煉出來的?
如今,我心中漸漸有了些不同的期許,又開始好奇,我在他的心中到底占怎樣的分量?若我想一輩子賴著他,求他庇護,他會愿意嗎?
正想著,屋梁上的冷言似乎注意到了我,轉(zhuǎn)過臉來,望向這邊。不知怎的,我竟然下意識地想躲開。但見他遠遠地望著我,我又頓住了腳步。
最終,我縱身上去,去他并排坐著。
“給我一口”,我向他伸手。
冷言原本背對著我,這時轉(zhuǎn)過身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與平日不同。眼前的冷言微簇著眉頭,神情有些落寞。他嘴邊殘留著酒的濕潤,月光下散著微光,映著他微微悵然的眼睛。他似乎有些微熏了。
我望著他的模樣,一時忘了說話。
“這酒不錯”。他將酒壺遞給我道。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是月前我釀的梅花酒,在土里埋了一月有余,十分香醇。
“確實不錯?!睂⒕茐剡€給他,問道:“你也睡不著?”
“嗯”,他淡淡應(yīng)了聲,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