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經過一天多的旅途顛簸，我們終于來到了成都，見到趙剛所說的孫老三。
孫老三其實并不老，看樣子也不過四十歲左右，但人長的瘦削精悍，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趙剛介紹過后，孫老三斜眼看著我和老耿，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才說道：“你們確定要做這個生意么？”
我和老耿對視一眼，點頭說道：“只要能賺錢，沒什么不能做的?！?p> 孫老三突然露出一絲笑意，說道：“這話說的實在，我喜歡。不過要做這門生意，就要守這門生意的規(guī)矩，趙剛跟你們講過沒有?！?p> 我看向趙剛，趙剛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兩聲，說道：“我自己就是個不守規(guī)矩的人，哪好意思再給兩位小兄弟說規(guī)矩，還是三哥你親自告訴他們吧?！?p> 孫老三鄙夷的哼了一聲，對我說道：“請神這件事古已有之，越是靈驗的神像規(guī)矩就越嚴格，當然違反規(guī)矩的懲罰也就越嚴重。所以你們做這門生意的時候，每一尊神像我都會詳細告訴你們需要遵守的規(guī)矩，你們也要如實告訴客戶，千萬不要為了成交而有所隱瞞，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是第一點，記住了么？”
我和老耿點點頭，表示記住了，孫老三便繼續(xù)說道：“只要前面這一條做好了，客戶把神像請回去的事情便與你我再無關系。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有些人就算你把規(guī)矩給他講的好好的，他還是當做耳旁風，到時候難免神像反噬，遭遇禍患。這時候如果客戶回頭來求你們，你們千萬不要去管。一切因果都是有定數(shù)的，強行為他人出頭，到頭來反而會害了自己。當然你們想管我也沒辦法，但不要來找我，找我我也不會理會的。前面為某些不守規(guī)矩的人擦了屁股，到現(xiàn)在我他媽還跟著倒霉。”說著白了趙剛一眼，趙剛則不自然的把頭轉向一旁，假裝看外面的風景。
孫老三又伸出三根手指說道：“第三條規(guī)矩，就是所有交易必須先款后貨，而且不允許還價?？蛻籼岢鲂枨笠院螅視鶕?jù)情況給你們一個報價，你們打過錢來我就安排制作和發(fā)貨，現(xiàn)款交易，沒錢免談。至于你們能賣出多少錢，就全看你們自己的本事，虧了與我無關，賺了我也不會眼紅。一共就這三條規(guī)矩，你們要是同意的話咱們就可以合作了?！?p> 我還沒有說話，老耿已搶先說道：“沒問題，我們同意了?！甭犂瞎⒋饝倪@么痛快，我也只好跟著點頭道：“對，我們同意。”
孫老三這才又笑了笑，說道：“這還像個樣子，既然兩位這么痛快，我孫老三也不能丟了面子，今晚上我安排吃火鍋，咱們走起?！闭f著起身便向外走去。
我和老耿、趙剛跟在他身后出了門，孫老三已發(fā)動起一輛破破爛爛的羚羊轎車，在車窗里擺手招呼我們上去。我和老耿坐在車里，看著老舊的內飾和抖動的車身，心中都打起了問號，按趙剛所說神像生意還是挺賺錢的，孫老三怎么只開這么一輛破車？不過當時是第一次見面，我們雖然滿心疑問，卻也不好意思問出口，只得任由孫老三拉著我們前行。
羚羊轎車七拐八拐，在我快要被晃吐的時候終于停在了一間火鍋店門前。四川火鍋全國聞名，隨便一間館子的味道都是外地難以比擬的。孫老三帶我們來的這家火鍋店規(guī)模很大，看樣子在當?shù)貞撆诺纳厦枴O老三進店后徑直往樓上包廂走去，一邊上樓梯一邊對服務員喊道：“老三樣走起?！狈諉T似乎跟孫老三很熟，也不多問，就轉身安排去了。
我們在包間坐了一會，服務員便送來一個碩大的銅鍋，里面牛油紅湯顏色鮮亮，看著就讓人冒汗。接著牛羊肉、鴨舌、筍尖等涮菜依次上桌，滿滿當當擺了十幾大盤。這其中尤其以黃喉、毛肚、鴨腸最為惹眼，正是四川火鍋所謂的老三樣。
見菜已上齊，孫老三招呼一聲便率先開吃，四川火鍋講究麻辣鮮香，這一頓飯吃下來，直吃的我和老耿毛孔張開，大汗淋漓，十分的痛快。孫老三是個愛吃之人，在飯桌上也少了方才的江湖氣，與我們有說有笑，賓主倒也融洽。
吃過飯后孫老三又開車把我們送回賓館，上樓之前他再次囑咐道：“做這門生意不要著急，更不能貪心，許多事情要適可而止，否則一旦惹上麻煩，那是誰也幫不了你們的?！?p> 我和老耿都已經喝得面紅耳赤，一邊聽著一邊點頭應付，孫老三說完之后就上車離開了，我們也沒太在意這些話。事后回想起來，不管孫老三說這些話的本意是么，總歸還是出于好心的。怪只怪我倆當時太過年輕，沒有體會到話里的深意，而當我們真正明白了這幾句話后，已然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這也是我這幾年最為后悔的事，以后我會慢慢講到。
當晚回到賓館，我和老耿便沉沉睡去，一直到第二天趙剛叫我們才醒。起床后我們三人就直奔火車站，坐車回到了我們的城市。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我和老耿真正開始了職業(yè)的請神生涯。
而趙剛也是說話算話，回來后就把他手頭的客戶資料交給了我們，才自己開車回家。我和老耿來到辦公室里，打開趙剛記錄著客戶資料的筆記本，一頁一頁翻看過去，卻并沒看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趙剛的字寫得還是蠻不錯的，每一頁都用瀟灑飄逸的行楷寫著客戶的姓名、職業(yè)、聯(lián)系電話，除此之外就再沒別的信息。老耿翻看了幾頁，突然指著一個名字說道：“這個孫金娜，是不是我們代理記賬的客戶？”
我順著老耿指尖看去，只見孫金娜三個字后面寫著服裝生意老板，然后寫了一個手機號。我們確實有個代理記賬的客戶叫做孫金娜，大約五十來歲，自己代理了十幾個服裝品牌，在大賣場有專柜，還有自己的專賣店，在這座城市里也算是個有錢人。我們平常都是跟她手下的一個保管員對賬，只在剛簽合同的時候跟孫金娜見過幾面，印象里是個個性十分要強的女人。
我拿出手機，嘗試著撥打這個號碼，果然屏幕上彈出孫金娜三個字，正是我之前保存下來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兩聲，聽筒里便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喂，是小李么，怎么電話打到我這里來了？”
平常我基本不會直接跟孫金娜通話，也難怪她發(fā)問，我清了清嗓子說道：“真的是你啊孫姐?！?p> 孫金娜有些奇怪的問道：“什么意思，是出什么事了么？”
我連忙道：“沒事沒事，是這樣的孫姐，你之前是不是跟一個叫趙剛的人聯(lián)系過，要請一尊神像？”
電話那頭明顯愣住了，過了半天才說道：“你怎么知道的？”
這一問便確定了事情的真實性，看來趙剛并沒有糊弄我們，我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趙剛已經把請神的事情轉給我和老耿了，現(xiàn)在你這個業(yè)務需要我們來接手?！?p> 孫金娜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問道：“交給你們了？你們不做代理記賬了？”
我笑了笑道：“代理記賬還是做的，這也不耽誤給你請神?！?p> 孫金娜立刻說道：“你們現(xiàn)在在哪，我這就過去，咱們見了面再談?！?p> 我沖老耿做了個V的手勢，說道：“我們現(xiàn)在就在辦公室呢，你直接過來就行?！?p> 孫金娜曾經來過我們辦公室，知道具體地址，當即說道：“好，我馬上過去?！比缓蟊銙鞌嗔穗娫挕?p> 放下電話，我和老耿不由放聲大笑。原來我們跑業(yè)務拉客戶的時候，都是求爺爺告奶奶才能去跟人見上一面，沒想到現(xiàn)在只是幾句話就讓這么一個大老板主動跑過來，真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心情自然舒暢無比。
放下電話，我沏了一壺茶和老耿慢悠悠喝起來，剛喝到第二泡時就聽到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我起身開門，只見王金娜挎著個包站在門口，平常一直跟著他的司機卻沒有蹤影。孫金娜看我四處張望，就說道：“不用找了，就我自己來的。”邊說邊走進房門，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我也關門坐下，老耿已經給孫金娜倒上一杯熱茶，孫金娜接過茶卻放在一邊，開門見山的說道：“請神像的事情現(xiàn)在真是你們在做了？”
我點點頭道：“這種事我們可不敢開玩笑，要是不相信的話，孫姐你可以去找趙剛打聽一下?！?p> 孫金娜嗯了一聲說道：“那也不必了，你們既然能說出趙剛這個人來，應該不會有錯。那趙剛有沒有告訴你們我的要求？”
我搖頭道：“他只是給了我們你的聯(lián)系方式，具體什么事情并沒有說。孫姐你今天既然過來了，不妨把要求說明白，我們也好聯(lián)系給你定做?！?p> 孫金娜明顯躊躇了一下，頓了頓才說道：“我要求的是一尊能控制女人感情的神像，最好是能讓這個女人忘掉之前的感情，跟別人重新開始?！?p> 看著我和老耿不解的樣子，孫金娜嘆了口氣，從這個性格強硬的女人臉上露出了罕見的虛弱表情，只聽她語調低沉的說道：“你們不要誤會，這不是給我自己求的，而是為了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
孫金娜有個女兒我是知道的，那時候也就大學剛畢業(yè)，長得十分清秀漂亮。只是不知道她女兒到底遭遇了什么感情上的問題，竟然能讓孫金娜要來求這么一尊神像。
孫金娜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沉默半天，終于說出了事情的原因。